男人叫楊谷柳,漢語果然流利多了,确實是河口本地人,隻隔一條河,風俗卻多有不同,僅從一頂帽子便可體現得淋漓以緻。
他們表示聽到天朝還有其他基地非常高興,也感謝我們過來告之,他告訴我們,末世喪屍爆發後,河口和在河口這邊長年讨生活的越南鄰居擰成了一股繩,将這條街上變異的喪屍全都殺死抛進河中沖走,然後用最快的速度把這條街的兩端用磚牆封起,這三年來過得倒也太平,畢竟河口這個地方,人口本就不多,冬天又不是旅遊旺季。他們保持了自主發電,一共有大概六百多人,是整個河口的全部幸存者。
河對面有一大片圍起來的水果種植園,本來歸屬權是越南,但他們發現,園子的主人似乎跑路或者變異了,園子無人打理,于是他們便通過小船到對岸去繼續照顧水果園,豐收後再采摘回來供所有人享用。
難怪阮勇勝如此大方的派人給我們送水果,水果在他們這裏是最不缺的東西了。
“我們也沒有什麽特别好聽的東西,晚上就請你們吃越南小卷粉和煮米粉吧。”楊谷柳笑着說。
我們連忙表示感謝,借機問了補充汽油的事,楊谷柳還是很通情達理的,雖然他們的汽油也很珍貴,但他說願意支持我們的任務,特别是聽到燕子洞,建水,個舊這些距離他們不是很遠的地方都有生人基地,他們特别高興。
河口之行是讓我們心情最愉快最輕松的一次,晚上我們品嘗了越南小吃,小卷粉,喝着冰涼的椰奶汁和鮮榨果汁,舒服得直哼哼,這哪裏是末世,這簡直就是旅遊麽!
吃過晚餐,兩位大叔陪着我們坐在一家咖啡店的街邊木桌旁,聽着我們講述着這幾年的經曆,聊得不亦樂乎,可能是白天路上疲勞,我不停的犯困,頭一點一點的,他們說話的聲音越來越遙遠。
沉寂……
黑暗……
我醒過來,發現隻有自己站在一個陌生的街道,四下鴉雀無聲,一個人也沒有。
這是什麽情況?我的腦子混漿漿的,似乎什麽也記不起來,我失憶了?我剛剛在哪裏?做過什麽?爲什麽會在這條陌生的小街?
迷惘的看着街兩旁,咦,肯德基?還有,家樂福?這,這不是我家小區前的那條街道麽?怎麽一個人也沒有?不能夠啊,這條街總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什麽時候這麽清靜了?
不對啊!這世界已經爆發喪屍了!我猛的想起這件重要的事,随之感覺右手中一沉,低頭看去,是我的熟悉的武士刀,剛才它還不知所蹤。
再擡頭,面前赫然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身影,是喪屍!它是喪屍!因爲它的眼睛泛白,面色烏青,嘴角還噙着血絲!
可是再仔細看去,我呆住了,那小小的喪屍,竟然是我的兒子,帥帥。
他那胖乎乎的身體已經變得消瘦,可我仍然能認得出我的孩子,這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
一瞬間我想起了所有的事,這三年發生的一切!我的孩子一直被保護得妥妥的,他怎麽會被感染?他什麽時候被咬傷?這怎麽可能!
我泫然欲泣,搖搖欲墜,但仍然一步一步的向着我心愛的孩子走去,他死死盯着我,微微張嘴,利齒閃過寒光,我知道,他隻想吃掉我,他,已經根本不認得媽媽了。
我的右手上有刀,而且已經出鞘,我無意識的握着它,走到帥帥的面前,卻無力的跪倒,刀從我手中脫落,伸開雙手,我将喪屍寶寶緊緊摟向懷中,眼睛在閉上的刹那,淚水大顆滾落。
我絕對做不到手刃親兒,甯可讓他将我吃掉,讓我們,就做一對喪屍母子吧……
“醒來吧,你是位偉大的母親。”一個陌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迷糊的睜開雙眼,喔,原來是做了個夢?我仍然在河口的咖啡店外,隻是伏在桌子上睡着了。
奇怪的是,其他夥伴也仿佛剛剛蘇醒般,揉着眼睛坐了起來,隻是面上的表情非常怪異。
祝紅的眼睛中,有淚。
羅漢忽然站起一把揪住微笑的楊谷柳,怒喝道,“你搗的鬼?是不是你?”
祝紅一凜,面容迅速恢複冷峻,也轉向兩位大叔,“你們給我們的飲品裏下了什麽藥?”
阮勇勝隻是笑,楊谷柳輕拍着羅漢的手說,“我們若有害人之心,你們還會無驚無險的從幻境中醒過來嗎?”
幻境?我回想着剛才的夢,那感覺太真實,與平時做夢确實有所不同,難道這是兩位大叔的傑作不成?
“大家不要緊張,我隻是給你們喝了點我們楊家秘制藥粉,對身體無害,用意是看你們真實的一面,你們要理解,這末世有許多陰險的騙子,我不得不采取些方法去了解真相。這藥粉隻是讓各位都睡了個小覺,不過,會夢到一些東西。那些東西是你們心底最重要最真實的一面。我們現在确定,你們都是好人,說的話都是真的。”楊谷柳解釋道。
大家有些無語,也爲我們的大意覺得些許後怕。
“這位兄弟,其實你是愛你父親的。”他對着剛才抓他衣襟的羅漢說道。
羅漢一皺眉,重重坐了下去。我們聽得雲裏霧裏,羅漢從未提過他父親,不,他說過他是富二代,這算是提過麽?
楊谷柳又對祝紅說,“該放手了。”
這句話,我能聽懂,祝紅必然是在幻境中看到了小白,所以他醒過來時,眼角噙淚。
然後楊谷柳轉向我,“你最害怕的是你的孩子受到傷害,但看你這些夥伴實力,一定會保護你的孩子健康平安,心理壓力不要過大。”
我尴尬的笑笑,心裏還在隐隐作痛,剛才的幻境太令人絕望和痛苦了。
“至于你,”楊谷柳看着雷暴說,“你心底住着兩個人,該作決斷了,不然對哪個女子都不是好事。”
雷暴老臉騰的紅了,小聲解釋道,“我對其中一人是愧疚,憐惜。”
楊谷柳側頭看他,“你知道麽,男人無情就沒有太多愧疚,還是有感情的。”
楊谷柳又看向飯太郎,“你一定會找到你要找的女孩。”
飯太郎裝作無所謂的聳聳肩,他總是表現得很潇灑,其實心底一直在思念着那位女孩子吧。
至于覃小滿,見楊谷柳看向她時,頓時小臉通紅,急得直搖手,“楊大叔求你不要說,不要說。”
楊谷柳頗有深意的看了祝紅一眼,祝紅立刻望向覃小滿,其實我們何嘗不知小滿的幻境中會出現誰呢?
“至于你們這兩對小夫妻,讓幸福進行到底吧,羨慕你們的感情,年輕人!”楊谷柳對吖進和念念,唐曉又和艾米的總結就簡單多了。
“兒孫自有兒孫福,無論你們的兒子是何結局,都要面對,這個世界,已經如此了。”楊谷柳勸着舅舅和舅媽,舅媽一直在抹眼淚,不用想,他們的幻境中,看到的必定是沒有任何音訊的兒子大龍。
十四哥一直在淡定的微笑,楊谷柳最後困惑的問他,“十四先生,難道你心中沒有任何惦念或放不下的東西麽?爲何你在幻境中隻是喝茶?”
“因爲我知道那是别人創造的幻境,也知道過一會就會醒來,閑着無聊,就喝喝茶罷。”十四哥回答。
一語驚人啊!但想想十四哥的本事,倒也說得通。
“明天我們就會離開,不知楊大哥的秘制藥粉,可否贈予我一小包?”十四哥對楊谷柳的藥粉功效很感興趣。
沒想到楊谷柳摳門的很,“這是我楊家秘制,不可以外傳,抱歉了。”
十四哥笑着點頭,“好吧,沒關系,這藥粉,萬萬不可落入賊人手中,會爲害江湖的。”
楊谷柳忙點頭,“藥粉的成分很複雜,原料極珍貴,制作一點點也是不易,決不會輕易落入壞人手中,大可放心。”
送我們回去休息後,我以送他二人爲由跟着他倆出了屋子。
“楊大哥,懇求你一件事。”我與他倆走得離得屋子遠些,這才悄聲說道。
“朵朵請說。”
“那位你說,其實是愛自己父親的兄弟,他的幻境裏是什麽情形?”我問得是羅漢,我覺得,他的真實身份在幻境中必然會體現。
楊谷柳咂咂嘴,“我先讓你了解一下,我是怎麽知道你們的幻境的。你們的幻境内容都是通過你們在無意識狀态下的口述出來的,你自己在幻境中沒覺得說了什麽話,其實你所身處的環境,你的心情,你的疑惑,你的痛苦和絕望,都會口述出來。”
“嗯,所以羅漢他都說了什麽呢?”
“他的幻境是一個很大很大的房間,似乎非常富麗堂皇,他在與他的父親吵架,吵得很兇,内容圍繞着他與父親的血緣,還有他母親的身份,雖然我聽得不是很明白,但能感覺得到,他恨他的父親,可是他也極愛他的父親。”
“嗯,然後呢?”
“沒了。”
“沒了?他有說過他父親的身份,或者他的身份嗎?”
“沒,他心中最重視的,是他與父親,母親三人糾纏不清的血緣和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