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暴吃了個癟,竟讓個十五歲的小女孩給識破了詭計,氣得直撓頭。
“那你想怎麽變成喪屍?”雷暴氣哼哼的問。
“你們去鎮子外面弄一頭喪屍回來,把它帶到牆頭上,我就在這等着,什麽時候喪屍咬了我,我什麽時候下去,不然我就一直站在這,直到腳軟掉下去。”聶小慧堅決的說。
“胡鬧!”梅德洛嘶啞着聲音低吼,“你是要把我給氣死嗎?你,你要是變成喪屍,他們就會把你爆頭,你以爲會讓你海闊天空的出去闖世界?”
聶小慧倔強的抿着嘴唇不回答。
“小慧,”我忍不住對她說,“你以爲喪屍除了不害怕,不怕疼,不會哭以外什麽感覺也沒有?你難道看不到它們有多麽饑餓?你餓過肚子嗎?你喜歡沒完沒了被饑餓折磨?喪屍并不可愛,它們可恨而且可憐,它們就象是地獄爬上來的餓鬼一般,欲求不滿,永遠痛苦。”
聶小慧忽然大笑起來,指着我們笑得花枝亂顫,就好象看到了天下最可笑的事情,笑得我們摸不着頭腦。
“那麽惡心的怪物誰要當啊?你們真好騙!”聶小慧擦着笑出的眼淚,我們頓時一腦袋黑線。
“隻是最後想逗逗你們,讓你們開開心而已,哈哈,大人也不過如此,我說什麽就信什麽,都說大人更聰明,我看一個比一個笨,哈哈……”聶小慧肆無忌憚的嘲笑着我們。
“小慧,你到底想幹什麽?玩夠了沒?玩夠了快下來!”梅德洛并不介意聶小慧的瘋狂舉止,他隻擔心聶小慧的安危,這女孩所處的位置實在是太過危險。
“站住!”聶小慧忽然指着祝紅厲聲大叫,原來祝紅想趁她狂笑靠近,誰知道這女孩無比機警,早就瞄着他呢。
連祝紅也沒機會靠近她,我們就更沒有辦法。
“梅叔叔,”聶小慧忽然語音悲涼,“我現在什麽也不想了,隻想找到我爸媽,當面質問他們,既然他們不相愛,爲什麽要把我生下來?爲什麽要讓我的童年過得提心吊膽?爲什麽讓我每天生活在分分鍾失去他們的恐懼當中?”
梅德洛臉色驟變,“小慧!你别做傻事!”他邊說邊不顧一切的向前奔出。
而聶小慧隻是平平淡淡的說了一句,“再見。”便一腳向牆外邁出,纖影瞬間消失在牆頭。
我們齊聲驚呼,每個人都情不自禁的伸出雙臂,卻隻是紮着手舉在空氣之中。
一聲悶響傳來,梅德洛爆發了一聲慘叫,“啊!!!”便抱着頭滑坐到地上,全身抽搐。
他對聶小慧如同女兒般,此時的心境不亞于失去親生的孩子。
顧不上去安慰他,我們全都撲到牆頭上向下望去,遠遠的,聶小慧小小的身子下面,慢慢的氤出了鮮血……
林子中突然竄出一頭枯瘦的落單喪屍,向着聶小慧的屍體便撲了過去,剛斷氣的人類,對它來說仍然新鮮。
“滾開!不許你碰她!”我伸手就奔着腰間掏槍,卻摸了個空,子彈耗光後,若不是爲了特殊用途,平時已經沒人配槍了。
“誰有弓箭?誰有弓箭?快快!殺了它!快啊!”我幾乎要暴走,小小的生命在眼前凋零,我們都目瞪口呆手足無措,而眼前這頭貿然出現的喪屍無疑讓所有震驚的人們可以去做點什麽。
盡管現在做什麽其實都晚了。
牆上巡邏的戰士都是配帶弓箭的,他們紛紛搭弓向着那頭打醬油的喪屍射去,将它射得象頭刺猬,在離聶小慧屍體還有五六米的時候,它撲通倒地,徹底翹了辮子。
我死死盯着那個美好的軀體,多麽美麗的存在,多麽悲哀的存在!她本可以快樂的長大成一個好姑娘,嫁給一個英俊溫柔的小夥子,開展自己幸福的人生,可從她出生于那個并不幸福的家庭伊始,她的悲劇就已經埋下了種子。
聶小慧當然有錯,她的錯還很離譜,從某個角度來說,她确實毀了那些家庭,可她不過是個三觀不正的未成年孩子,父母長年的争執令她嚴重缺乏安全感,這才造成父母離去她用了極端的方式去尋求她認爲的安全感,她雖然錯,可她也是最可憐的那個。
小小女孩,她知道自己唯一擁有的就是那具美好的身體,她能貢獻的也隻有自己的身體,她搶奪别人的父親和丈夫,目的與蓄意破壞别人家庭的小三有本質上的不同,她卻非蓄意。
即使她是蓄意,也罪不緻死……
聶小慧的屍體被埋在鍋蓋山坡上她父母的墳邊,梅德洛象是一下子老了十歲,背都佝偻了,四十幾歲的人,忽然就象個小老頭,久久坐在他摯友與摯友孩子的墳前埋首不語,雖然他沒哭,可我總覺得他比哭出來還要難受。
鎮子裏,安靜了,人們不再去指責誰對誰錯,不再站在不同的道德高度去評價當事人的行爲,也不再去追究梅德洛對那些男人的處置是否恰當,當生命凋零,即使她滿身是錯,也無人再忍心在她墳頭上扔磚摔瓦。
這件事令我既難過又糾結,在知道她撒開大誘惑鎮中男人的時候,我對她生出的厭惡是真實而巨大的,假如迦南也不幸成爲她的獵物之一,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原諒迦南,畢竟在這樣的末世,他都不能作一個全心維護家庭的男人,會令我覺得不齒,正因爲如此,我對于那些沒抗住誘惑背叛家庭甚至抛開倫理的男人更加的唾棄,但不得不說,假如沒有聶小慧,也沒有張小慧李小慧沒有任何一個誘因,許多家庭還是會正常過活下去的,聶小慧的出現終究是個導火索,引爆了那些家庭中的不穩定因素。
她的消逝,等于自行将小鎮中的定時炸彈拆除,那些對自己的家庭沒有信心的婦女安了心,倒生出一些不忍,時不時有人去梅德洛家送上些安慰,用行動表示自己仍然是善良的,至少主觀上不想小女孩死去。
我不認爲她們有多惡毒,但我也深知她們的善良不是純粹的,可這就是人類,在保證自己安全的前提下,能夠表現出善良和包容,誰敢說自己不是這樣呢?傳說中的聖母,我們的身邊并不存在。
末世前我們經常看到上有些可怕的新聞,我們的第一反應是,啊,真可怕!或者好可憐!第二反應必然是,幸虧我不是當事人。這個反應并不可恥,也不是自私,而是人類對危機的逃避意識本能,不可能有人看到誰被虐待會想,這被害者要是我就好了……
但第三反應就各不相同了,有人會因此吸取教訓盡量避免自已遇到這樣的恐怖事,而有人會點上一棵煙,罵上幾句:傻比,真他媽不小心!甚至還有人會說,活該!該着他點背倒黴。
隻要身邊的人沒有後者,我覺得,知足。
迦南一直沒回來,我們家真正擔心的是婆婆的病情,對于聶小慧的遭遇,唏噓過後,也就從心頭卸了下來。
“朵兒,要不你上研究所去看眼吧,家裏沒事,小鎮這陣也沒來屍群。看來洪劍不搗鬼,小鎮還是很安全的。”老媽在家裏惦記着老姐姐,恨不能親自過去。
不過她知道,我是絕對不可能讓爸媽随便出鎮的。
“是呀,朵兒,帥帥***病好象不大好,萬一那研究所治不了,她肯定想再看看孫子,你把帥帥帶過去見見奶奶吧。”老爸歎口氣,他們老人最知曉老人的心思,可能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這個寶貝小胖子。
老爸這句話讓我心裏一沉,人有生老病死,雖然我的心底一直在逃避這個,可是真的臨到那天,讓老人能沒有遺憾的離開才是兒女應該做的。
知道我要把帥帥帶到研究所,雷暴第一個要跟着,他也想去看看婆婆,羅漢沒二話也跟着,有他倆護送,夠了。
令我沒想到的是,梅德洛也要求同行。
他說,想去看看遷過去的那些鎮民,說完又補充一句,我不是惦記那些混蛋,我想去看看他們的家人。
當他冷靜下來,對那些男人家人的負疚感也慢慢浮起,畢竟,那些妻子和子女是無辜的。
我們隻開了一輛車,走郊外那條路,很快就開到了被安上大門的路口,大鐵門外蹒跚着幾頭失神落魄的喪屍,偶爾推幾下鐵門,也是意興闌珊的樣子,倒是被我們這突然開過來的汽車吸引過來。
我們幾人都穿着防護服,所以喪屍并未發覺這個鋼鐵怪獸裏有食物,它們過來無聊的扒着車窗向内張望,小帥帥害怕了,将頭盔貼在我的懷中,不過他很乖,牢記着我的叮囑,在我不讓他說話的時候,不能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