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的天空終于有些放亮了,雖然還是灰蒙蒙的,這就是這裏給我的第一感覺,沒有太陽,真不清楚這光亮是從哪兒發出來的。
當我繞過那石碑的時候,終于發現了上面寫的字迹,除了一副對聯之外,還有三個大字‘三叉口’。
這個地方我聽說過,小的時候聽老瘸子給我将故事的時候曾經他提到過傳說陰間有一條回魂路,而這回魂路就是在這‘三叉口’。我記得這個地方之所以叫這名字是因爲從這兒開始有三條岔路,這三條路隻有一條路是活路,剩下兩條貌似一條直接通往地獄,還有一條是永世徘徊之路,俗話說說書唱戲勸人方三條大路走中央的‘三條大路’,大概就跟這個有關系吧。
望着這故事中的地點出現在了眼前,我的心中難免有些激動,于是在那石碑之前愣了一會兒後我便擡頭望了望,看來我正是從那三條路中的其中一條走過來的,就是不清楚我所走的到底是不是生路。
但這些事情已經不是當時的我所能考慮的了,因爲雖然我現在到了三叉口,按理來說那陰市應該不遠了,可是我忽然發現我再次迷失了方向。
因爲過了三叉口之後就算是出了樹林,眼前就是一片平原,一望無際,連條路都沒有,以至于我根本就不知道應當往哪兒走。
我站在那石碑之前,望着一片荒蕪的景象,竟不知道應當何去何從,接下來我該往哪兒走,而那陰市到底又在哪裏呢?
我慌了神兒,心裏不由得又想起了之前那獨眼老鬼對我說的批語,他的批語已經應驗了三句,還差最後一句想來就應該是指引我找到蘇譯丹的關鍵吧。
最後一句話是‘木鬼腳下向北行’。要說我現在待的地方應該已經不是人間了,在這兒出現的家夥個頂個兒的都是鬼,這木鬼莫不就是一個姓木的鬼?隻要找到了這鬼,我就能問出北邊在哪兒了?
可是這不對勁兒啊!要說我現在身邊毛都沒有,你讓我上哪兒找鬼去?難道要我這麽漫無邊際的走就能找到麽?要說剛才在迷霧之中分辨不出方向所以我隻好硬着頭皮走下去,可現在不同了啊,霧已經散了,我身處于荒野之中,一種名爲選擇恐懼症的東西再次出現,以至于我真的不敢就這麽随便的選擇道路,現在我沒有多少時間了,如果選擇錯了的話,即使找到了陰市,但是也夠嗆能阻止蘇譯丹的魂魄上車。
這可如何是好啊?當時的我在迷失了方向之後顯得十分沮喪,這恐怕也和剛才我在三叉口中忽然看見了希望有一定的關系吧,剛才的我真的認爲自己已經成功的走出了這個迷宮,可是真沒想到出了一個迷宮後,竟然還有一個更大的迷宮在等着我。
我歎了口氣,心想着還是再想想吧,不差這幾分鍾的時間,所以便來到了三叉口石碑旁的一棵樹下落座,後背倚着那棵樹,我掏了掏口袋,翻出了煙叼在嘴裏一根,可是我發現在這裏打火機居然都不能用,無論我怎麽滑輪,愣是蹭不出一絲火星兒,于是我隻好歎了口氣,叼着沒點着的煙擡頭望去。
這裏的樹不像是三叉口裏面的那些枯樹,相反的葉子很茂盛,在樹下看着這些樹葉,讓我不由的又想起了曾經的大學時光,那是多麽美好的曰子啊,可當時的我卻并不懂得珍惜,特别是和蘇譯丹貌離神合的那段曰子,每天晚上吃完飯後,我都要和她在學校裏面遛彎兒。
我記得學校裏面也有很大一片樹林,每當十月份快來臨的時候,天氣還沒有寒冷,黃黃的樹葉卻撒了一地,我和蘇譯丹坐在樹下的長椅上,聽她将着那些足以讓當初的我尿褲子的鬼故事。她的姓子就是這樣,似乎别人越害怕什麽她就越講什麽,講到後來,自己把自己說的咯咯直笑,完全沒有理會我當時連讓竹子接我上樓的心都有了。
現在想起來,那個時光美好的簡直就像是一幅畫兒一樣,這真是造物弄人,曾經那麽喜歡鬼神的她,如今竟真的來到了這樣陰森詭異的地方,而曾經那個膽小的好像小姑娘似的我,如今卻也不再害怕任何的事情跟随她來到了這裏。
可能這就是時間,可能這就是成長吧,我們在懷念過去的曰子裏,不知不覺的就長大了。
我歎了口氣,呆呆的望着頭頂的樹葉兒,曾經蘇譯丹和我說過,她說聽人家說,因爲現在的人已經遠離的自然,所以人死後就會變成一片樹葉,挂在枝頭經曆一年的風吹雨打,等到秋天到了樹葉黃了落葉歸根的時候才能繼續投胎誠仁,我當時對她的這個觀點始終保持這懷疑态度,于是我便問她:那壞人死後也跟好人一樣變樹葉兒麽?這也太便宜他們了吧。
蘇譯丹當時笑了笑,然後對着我說道:壞人死後當然也變樹葉,不過變松樹的樹葉。
她可真夠狠的了,松樹的松針要枯萎的話估計可真得有年頭兒才行,說完之後,她又笑了,然後擡頭有些疑惑的說道,你說我死後能變成什麽樣的樹葉兒呢?
我歎了口氣,回過了神兒來,心裏想着如果我能早點知道她的事情,會不會今天又是另外的結局呢?蘇譯丹啊蘇譯丹,你這人真是狠心,爲了變樹葉,居然連我都不要了。
想到了此處,我便苦笑了一下,然後擡頭打量起頭頂的樹葉起來,我望着這棵樹心裏面有些納悶兒,這是什麽樹啊,說柳樹不柳樹說楊樹不楊樹的,一條枝葉上對稱分布着十多片橢圓形的小葉子,難道這就是這陰市獨有的物種?
不對啊,我怎麽覺得這樹很眼熟呢?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似的……想了一會兒後,我終于想出這是什麽樹了,這就是普通的槐樹,說起來我來到這個鬼地方後似乎也變得有些神經兮兮的了,居然連槐樹都分不出來,要知道槐樹可是…………等等!我忽然瞪圓了眼睛,心裏面猛地想到了什麽,于是慌忙低下了頭用手指頭開始在地上寫起了字來:木鬼腳下向北行…………這‘木鬼’不就是‘槐’麽?!
靠,感情那老鬼給我的最後一句批語是這個意思啊!
沒錯了,木鬼說的應該就是槐樹,而木鬼腳下,也正是我現在所待的地方!他姥姥的,真想不到我騎着驢還找驢半天,原來是這樣啊!!
想到了此處,我心中一陣大喜,于是慌忙站起了身來仔細的打量起這棵三叉口旁邊的槐樹,沒一會兒就又被我看出了些端倪,我發現這棵樹的樹葉似乎都是往一個方向長的,簡直就想路标一樣,而那些樹葉所指的方向,正是我右手邊兩點鍾的方向。
那邊就是北方!我心中一陣狂喜,一定是這樣的,不會錯!要不然的話,那個獨眼老鬼不會對我說出這句話。
當時的我心中十分激動,以至于一時間對那老鬼判若神明,望着那邊的方向,心中默默禱祝,如果我真的可以回去的話,一定要找那老鬼登門拜謝,它真的幫了我大忙了。
想到此處,我心裏也就不再猶豫,于是便重新提起了金刀,起身朝着那邊的方向走去。
這一走,不知又過了多長時間,而時間這種東西,似乎在這裏也失去了意義,等到我的心裏再次出現了孤寂感的時候,眼前的景象終于變了,雖然天空依舊陰霾,不過自打地平面那邊的天空似乎出現了一樣,雲彩好像在慢慢的翻騰,而且一座小城市出現了。
這應該就是那‘陰市’了!我心裏十分的激動,于是便沒有停留一路狂奔,眼瞅着那城市越來越近,而這城市給我的感覺也就越來越震驚。
要知道那哪兒是什麽城市啊!剛才我所見的高樓形狀居然全是霧氣所緻,這個地方的霧濃的吓人,甚至能看到那‘城市’某處居然好像着火了似的,一團團大霧上升,彙聚在了空中,竟然形成了一張張好像人臉似的雲彩,那些‘人臉’在空中扭曲變化,簡直就好像噩夢一樣。
這真是名符其實的鬼地方了,根本無法用言語來形容我心中的震撼,我望着那煙霧形成的‘城市’上空,心中止不住的驚駭,不過卻也沒停下腳步,因爲這是我最後的機會。
終于,我來到了那煙霧的邊緣,深吸了一口氣後,一頭紮入了那煙霧之中。
煙霧裏給人的感覺和外面居然又不一樣,因爲在這裏幾乎感覺不到霧氣,四周冰冰涼的,一條筆直的街道出現了,而這真正讓我感到驚訝的是,這街道的兩旁,竟然出現了很多的‘人’!
不,說起來這些應該都不是人吧,我心裏想着,瞧他們那行頭和狀态,應該是貨真價實的鬼魂,而這些鬼魂的出現再次刷新了我的見鬼記錄,這他娘的也太多了,怎麽形容呢?就有點像是正月十五那天晚上的街道兩邊似的,而且街道上居然還有很多車輛在慢悠悠的開着,而所有的一切都沒有絲毫聲音,安靜讓的我都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聾了。
而震驚之餘,我心中随之一陣狂喜,這裏,這裏一定就是那什麽陰陽交界之所的陰市了!所有的鬼魂都是從這裏前往地府的,而蘇譯丹一定也在這裏,我當時心中止不住的激動,太好了,費了這麽大的辛苦,哥們終于從哈爾濱一路殺到了這裏,接下來就是該去找蘇譯丹了!
想到了此處,我便沒有再猶豫,瞧這些鬼魂沿着街道的方向筆直前行,而它們走的方向,也正好是剛才那槐樹所指的地方,蘇譯丹就在前方,我還等什麽?于是我快步朝着那邊跑去,一邊跑一邊打量着身旁的鬼魂,希望能在它們裏面發現蘇譯丹,可是卻一直沒有找到。
就這樣又跑了好一會兒,忽然我的耳邊隐約的傳來了一陣特殊的聲音,那聲音就像是小時候聽到那些燒爐子的蒸汽火車鳴笛之聲,而等我再一瞧,隻見街道的盡頭出現了一個廣場,剛才我在這陰市外圍見到的煙霧便是從這廣場的方向飄出的,等我仔細再一瞧,隻見那廣場上有兩座建築,正中間的是一座好像火車站似的地方,而火車站的旁邊,則是一棟破舊的紅磚小樓,那些鬼魂從這小樓中進進出出,雖然無聲,但是看上去又相當熱鬧。
我心裏想着,恐怕這裏就是出發去地府的火車站了吧,如果蘇譯丹還沒走的話,那我在這裏一定能找到她,蘇譯丹啊蘇譯丹,你可千萬别走啊!
見到了這車站之後,我的心中焦急萬分,于是慌忙跑到了這廣場之上四處尋找着蘇譯丹的影子,可是我并沒有瞧見她,卻瞧見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那時候我正在廣場上瞎轉,忽然身後的方向出現了一陣打罵的聲音,我心裏想着這可真是奇怪了,要知道我到這裏來的時間雖然挺短,但是這裏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安靜,因爲那些鬼魂似乎都跟傻子似的,即使你問它們什麽它們也不會回答,這回兒怎麽還打起架來了呢?
想到了此處,我便回頭望去,果然,在大概五百米開外的地方那群鬼魂們圍了一圈兒,而圈中似乎真的有鬼動起了手來,由于有些好奇,所以我便也走上了前去,從那些鬼魂中擠進去一看,我竟又愣住了。
隻見那圈子裏面此時有四個鬼差正在毆打一個鬼魂,這些鬼差的相貌參考我之前看到的那倆鬼差,反正沒有一個好看的,隻見它們對着一個倒在地上的鬼魂拳打腳踢,一邊打還一邊罵:“滾,别再讓我們見到你!!”
那個鬼魂看上去是個男的,光着上半身,趴在地上捂着腦袋不斷的慘叫,而我當時卻說不出心裏面是個什麽滋味兒,當時我的心裏滿是感慨,這真是天涯何處不相逢,居然在這破地方也能讓我遇見熟人,我當時無奈的笑了笑,這孫子不是黃善麽?!
沒錯了,這個被鬼差揍的人正是我的老對頭黃善,想想在年初的時候,這老孫子多行不義最後死在了自己的手裏,真沒想到在這兒還能遇見,這讓我上哪兒說理去?
不過這好像又有點不對勁兒啊,我心裏想着這老雜毛都死了這麽長時間了,按理來說他應該早就下地獄了啊,怎麽還在這兒轉悠呢?而且說起來它爲什麽要挨揍啊?
當然了,我想歸想,但是卻沒有傻到要去勸架的份兒上,說起來這老孫子挨揍一點都不冤枉,所以我當時也樂得在一旁看了個熱鬧,隻見這老家夥一邊挨揍嘴裏面還不消停,他捂着腦袋大叫道:“我是彭祖的子孫,你們不能這麽對我!!你們不能這麽對我!!”
聽它喊出這話後,那幾個鬼差下手居然更狠了,這一頓電炮飛腳跟不要錢似的往黃善的身上招呼,看的我心裏這個過瘾,隻見一個鬼差大罵道:“我管你是什麽孫子呢?敢在這兒惹事,信不信我直接把你剁零碎了當蒼蠅去?”
說罷,隻見這鬼差‘倉啷’一聲就拔出了佩刀,而黃善見到這位爺台拔刀了,嘴裏頓時就消停了下來,隻見一旁的鬼差對那鬼差使了個眼色,然後對着它說道:“算了,别跟它浪費口舌了,影響不好。”
“這厮太可氣了。”隻見那個拔刀的鬼差收回了刀,然後一腳狠狠的踢在了那黃善的身上,随之說道:“總是上這兒鬧,也不知道他有什麽好鬧的,自己混成了這熊樣還能怪誰?要我說真不如一刀了算逑。”
旁邊那三個鬼差笑了笑,然後也沒說什麽,很奇怪,那個鬼差說是要砍死這黃善,不過最後卻依舊沒有下手,隻見它們又揍了一會兒這黃善出氣之後,便一邊嚷嚷着‘看什麽看,趕緊上車’一邊推開了人群,而直接走向了車站旁邊的那個紅磚小樓之中。
等到那鬼差們走開之後,這些鬼魂也緊跟着散了,隻留下了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黃善,我當時瞧着這黃善,心裏除了報應二字外沒有多餘的想法,于是也不想上前與其說話,便轉身就走。
可是還沒等我走兩步,這黃善卻發現了我,隻聽他用極是驚訝的語氣說道:“姚,姚遠?”
我當時冷哼了一聲,也沒搭理它,于便繼續走着,可是沒想到黃善這條老泥鳅居然屬蟑螂的,剛才才挨了那一頓臭揍,如今竟然一下就爬了起來,隻見它連滾帶爬的來到了我的身邊,然後瞪大了眼睛望着我,我相信它當時嘴巴張的足以塞進一隻燈泡,隻見它不敢相信的對着我說道:“果然是你,你……你怎麽會來這裏?!難道……難道你的鼓已經被老大奪去了麽?”
我望着這個老泥鳅,心裏面滿是鄙視,甚至心裏面都十分氣惱,你說我來這裏是找蘇譯丹的,怎麽偏偏卻看到了這個老混蛋呢?還鼓呢,這老混蛋居然到死都沒有發現自己呗那邵玉給耍了,不過說起來它現在已經死了,我之前的仇也算報了,但即便是這樣我也沒給它好臉色,于是我哼了一聲後便對着它說道:“要你管,哪涼快哪待着去。”
聽我這話說出口後,那黃善并沒有生氣,相反的,他當時的表情十分激動,看見了我居然就好像看見了救星似的,隻見它的眼神一掃,掃到了我的右手之上,由于到了陰市之後我又把金刀放回了背包中,所以右手上挂着的隻有那串銅鈴,而這黃善望見了銅鈴之後,眼中再次閃爍出了激動的神采,隻見他伸出手來抓住了我的兩個胳膊,然後用一種類似哭腔的聲音對着我說道:“一定是老大叫你來的吧,一定是這樣的吧!太好了!快帶我出去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