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真的已經深了,夜幕之下的深山之中顯得格外靜悄,我望着道安,一時竟說不出一句話來,我心裏想着,這算什麽?難道這就是他所謂的成熟人的決定麽?
道安望着我,雙目之中滿是真誠,似乎這些話發自肺腑,隻見他對着我說道:“小遠啊,相信我好麽,我真的不想害你,因爲畢竟咱們平時雖然努力,但卻依舊鬥不過現實的。”
我看着他,臉上浮現出了一抹無奈的笑容,對這個人,這個背叛了我和蘇譯丹的人,竟然生不起氣來,我望了他好一會兒,這才對着他說道:“現實?你告訴我什麽是現實?”
“就是現在。”道安對着我說道:“現在就是現實,咱們都活在現實裏面,即使你我都不停的努力,但卻依舊救不了師妹,即使是這樣,那爲什麽不妥協呢?”
是啊,爲什麽不妥協呢?
道安的話,讓我想起了我曾經走過的那段曰子,說來也确實是這樣,我雖然心中有對美好未來的向往,但是當這份美好面對着殘酷的現實時,我多半都會選擇妥協,就像上學時那樣,就像賣唱時那樣,一次又一次,一天又一天。
什麽時候開始的,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從什麽時候我開始麻木,從什麽時候我開始圓滑?難道真的就像他說的那樣,我們無論如何的努力,但是最後卻依舊要選擇妥協麽?夢想這種東西,往往是離譜的,而現實這種東西,卻往往都是實際的,難道在夢想和現實間,我們隻能選擇合理而又實際的一方麽?
不,不是這樣的!
我指着道安大聲叫道:“不可能!我決不妥協!爲什麽不堅持?爲什麽要逃避?”
是的,我的經曆告訴我,逃避帶來的後果隻會比預想中的要糟糕,而且,我答應過蘇譯丹要爲她找到那青荔丹參,而且我絕對不會對金巫教妥協,不光是因爲我這個空頭身份,更多的是因爲,它們是惡人,是隻會将痛苦帶給别人的家夥,如果我同他們妥協的話,那我和他們又有什麽區别呢?
道安聽我發問,便苦笑了一下,然後對着我歎道:“我和你不一樣,真的,我和你不一樣。”
這句話的回答,讓我的心裏沒緣由的感覺到了一股酸楚,是啊,人和人的想法是不一樣的,如果不然,這個世界上就不會出現諸多不合理之事,正是因爲人和人之間想法不同,價值觀各異,所以才會出現諸多猜疑,迫害,謠言,于是苦海無涯。
以前我光知道有苦海一說,但現如今我終于明白苦海是什麽了,苦海便是人,苦海便是人心,我和道安追求的東西不同,所以選擇自然也不會一樣,所以才會出現今天的這種局面,而這,又能怪誰呢?
我發現我确實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無論到了什麽時候,總是會輕易的被悲傷的情緒感染,但是當時我也明白,當時并不是我悲傷的時候,于是,我覺得心中一酸,便覺得事情不好,那姓趙的羊倌已經趁着我和道安對峙的時候爬起身跑遠了,我一咬牙,伸出右手狠狠的抓了一下自己的左胳膊,我忽然發現道安說的也挺有道理,有的時候我們都鬥不過現實。
不過我倆心中對現實的定義不同,我知道現實的殘酷,也知道現實不會因你個人的矯情而改變,相反的,它隻會趁着你僑情的時候打擊你,讓你更加的悲傷,所以,我隻能利用疼痛替代矯情,讓疼痛激發出憤怒,然後用抗争去擊垮現實!
昨晚左胳膊上燙出來的煙花水泡根本不可能消去,被我這麽一抓之後,一陣鑽心的疼痛,水泡破掉,我倒吸了一口涼氣,果然,疼痛驅散了悲傷,讓我心中的憤怒滋生蔓延,我橫了一眼道安,然後轉頭大聲吼道:“姓馬的,我知道你在這兒,你他嗎給我滾出來!!!”
是的,我當時心裏已經想到,即便是跟那道安說的太多也于事無補,畢竟我們彼此心中的價值觀不同,所以倒不如同那個費盡心機将我們引到這裏的馬天順直接對峙的好。
果不其然,當我喊出這話之後,沒有多久,隻見右手邊的樹林遠處亮起了三盞燈火,好像是應急燈的光亮,那燈火越來越近,沒一會兒,隻見馬天順和那木屋中的三個中年漢子便走了出來。
還沒等近前,隻見那馬天順滿臉笑容的拍了拍手,然後對着我說道:“真是看不出來啊,你這小子還挺有腦子,這都被你給看穿了。”
“少說廢話!”我見多曰不見的馬天順再次出現在我的面前,心中頓時更加的憤怒,再看這馬天順,在他身邊三人手中應急燈的映照下,似乎要比上次憔悴消瘦了很多,顯然是上次被我們打敗之後元氣尚未恢複,看他這幅德行,我當時真有些納悶兒了,就這身闆兒居然還敢出來得瑟?
難道他就不怕再被錢紮紙的紙槍锉倒麽?我用餘光瞅了一眼錢紮紙,錢紮紙見馬天順出現,也知道自己的菜來了,隻見他放開了道安,順手從背包裏面取出了兩把紮好了的西瓜刀,用一手提着,另一隻手搓亮了打火機,火苗沿着那紙刀的刀尖向上燃燒,等要燒到刀把的時候,錢紮紙松開了手,然後彎腰從地上抓了兩把紙灰,愣愣的望着那馬天順,那眼神似乎是在給他傳達一個信息:你動?你動我就砍死你。
而那馬天順這次似乎根本沒有把錢紮紙放在眼裏,以至于看都沒看他一眼,隻是笑吟吟的望着我,而我則對着他冷笑了一下,然後說道:“雙姓家奴你好啊,怎麽着,上回鑽了妖怪的褲裆逃跑,這次又想上門兒找不自在了?”
我這話剛一出口,隻見那馬天順身邊的三個漢子臉色一變,似乎十分憤怒的樣子,而那馬天順卻輕蔑的笑了笑,然後對着我說道:“你這孩子嘴巴還是這麽的臭。”
“少說沒用的!”我指着他大罵道:“說吧,你這次又想玩什麽花樣?!”
馬天順聳了聳肩,他本來就有些駝背,外加上身材不甚高大,所以看人隻能低着頭,倆眼睛往上挑,隻見他聽完我這話後,便對着那道安笑着說道:“這位邢兄弟應該已經跟你講了吧,我這次來是想幫你們的啊。”
邢兄弟指的就是道安,他姓邢,這個我是知道的,隻見那道安對他尴尬一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說起來他現在的處境确實有些尴尬,于是他便幹笑了一下,然後對着那馬天順說道:“這個自然,其實我真的是希望你們之間能夠握手言和,大家解開了誤會之後,好好的聊一聊…………”
等那道安講完之後,馬天順便對着我們陰森一笑,兩隻死魚眼裏面盡是得意之情,隻見他對着我說道:“看看,你看看,就連人家師哥都這麽說了,所以你這個小夥兒還是先别忙着發火,咱們談談怎麽樣?”
“沒的談!”我對着那馬天順叫道:“我跟誰都可以談,但惟獨是你不行。”
我望着那馬天順,心中怒火燒的正旺,我心想着這些人是不是有病,爲什麽總是以爲什麽事情都可以當成生意來做呢?之前那黃善是這樣,馬天順是這樣,隻是以前我不知道,原來道安也是這樣。他們把生命和道德當成什麽了?!
于是說到此處,便頓了頓,之後又對着他說道:“但如果你這麽想談判的話,可以,等一下我送你到下邊去,你和那個黃善倆人好好談談吧!!”
道安見我對那馬天順沒有一句好話,也知道這次的交易似乎很難進行下去了,他對着我說道:“小遠,你别這樣,先冷靜冷靜…………”
“還冷靜什麽啊!!”我真的憤怒了,于是便轉頭對着道安大聲吼道:“蘇譯丹就是因爲這個混蛋才會提前病倒的,這個你不是也知道麽?你到底爲什麽會這樣!!??”
我的反應那馬天順似乎早就料到了,隻見他冷笑了一下,然後對着道安說道:“怎麽回事兒啊,難道你沒有把話跟他說明白麽?”
道安尴尬一笑,沒有說話,而我則對着那道安喝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你現在還不說麽?!”
道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被我這麽一問後便低下了頭,好不尴尬,而那馬天順則笑了笑,然後用他那讓人作嘔的聲音對着我說道:“看來他還真沒告訴你,算啦,我替他說罷,我跟他事先講好了,如果這件事辦成了,除了你的那小對象看病的錢我們管之外,我還會把咱們的一個産業轉給他,我已經跟老大商量過啦,就是那個小山莊,哈哈,難道你剛才沒好意思說麽,邢老闆?”
原來這馬天順也知道,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免費的午餐,想要求人幫忙,就必須要付出一定的代價,這就是等價交換的道理,要不然的話,這馬天順身爲逃難之人,哪裏敢貿然的去見這道安?
講到了此處,又引出了一句俗話,有道是:清酒紅人面,财帛動人心。講的是白酒是清澈的,但喝下去之後臉是紅的,銀子是涼的,但攥在手心裏心卻是熱的,說的正是這個道理,要說那一個度假山莊的産業确實不小,少說也得百萬甚至千萬,這麽一大筆财富,放在誰面前誰心不動?于是道安躊躇了好久之後終于答應了下來,之後便聽馬天順的安排,馬天順對着他說,讓他最好多帶我去幾個地方,畢竟時間越長,我心中對那青丹的期盼就會越大,而人就是這樣,如果心中充滿了對某種事物的期盼的話,往往就會對其他的事物掉以輕心,貪婪的人心中是盲目的,就是這個道理。
于是道安便先帶我去了塔河,他本來是想通過那華廣亭讓我對這次的事情更加的深信,可哪料到,人算不如天算,偏偏是那金巫教派來害我的妖怪壞了事,以至于讓我又一次體會到了什麽叫做善有善報。
說起來也是我夠能忍的,以至于道安完全沒有發現我心中的異樣,而且看他當時的表現,他似乎還真不知道那木屋中的三人就是邪教徒,而那個姓趙的羊倌,之前也講過了,他本來就是當地的一個閑散遊民,後來被這金巫教的人花錢雇來配合着演出了這麽一場戲,但是那趙羊倌生姓貪錢,将這場戲演的十分不自然,不過好在雖然這裏雖然出了些弊端,但卻依舊将我們引來,那馬天順其實一直在附近觀察,見事情敗露,所以這才出來相見。
我聽到了這話後頓時愣住了,然後轉頭望着道安,然後咬牙切齒的對着他說道:“這個是真的?”
道安似乎十分羞愧的點了點頭,沒有說話,而我當時卻真的有些崩潰了,方才他說的還很好,說一切都是爲了蘇譯丹,但沒想到事實居然是這樣,這怎能不讓我覺得他惡心?
于是我便對着他大喊道:“你爲什麽要這樣!?難道你就這麽需要錢麽?你跟我說,錢能買來尊嚴和生命麽!?你說話啊?!說啊!!”
“是,我需要錢!!”那道安聽完我的話後忽然擡頭紅着眼睛對着我喊道:“我真的需要錢!!你懂什麽?你這個單純的小孩懂什麽?!!”
道安說到了此處,眼睛裏面似乎都滲出了淚水,隻見他蹬着眼睛對着我聲嘶力竭的吼道:“錢有什麽不好?!有了錢,師妹就有錢看病,師父也不用再擠在那個破爛的養老院。而且……而且我都說了跟你不一樣!你還年輕,可以隻爲師妹而活,但是我卻不能!我都多大了?!我也有家人,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你知道麽?啊?你知道我平時的辛苦麽?你知道我家裏的辛苦麽?你知道我爸的病麽?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