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雨迪第一個完事兒,隻見她猛地起身,然後對着崔先生說道:“算出來了,在醜時三刻,也就是寅時之前的最後一刻,天地間陰陽之氣最爲平衡,想要動手的話,就必須趁那時,但是時間很短,隻有大概不到一分鍾的時間。”
崔先生正在屋子裏面繞圈兒,聽到劉雨迪這麽一說,他便緊皺着眉頭問道:“是漏壺算的還是時鍾算的?”
這裏說明一下,自古以來,人們以‘刻’這個字用作爲時間的記時,古時有‘漏壺流沙,晝夜百刻’之說,這種運算方式就跟沙漏差不多,講的是日出日落,一個晝夜下來,剛好是一百刻,我們經常能在武俠片之中聽到這個詞兒,那些牛逼哄哄的俠盜要上人家偷東西,總是要留一張字條,上書:‘在下心慕貴府夜明珠依舊,于今夜子時三刻來取,盜聖或者盜神或者盜帥司空裝敬上’,話說貌似武俠片兒中這種脫褲子放屁的事情那些盜聖們可真沒少幹。
而時鍾計算法,則是現代的計時方式,十五分鍾爲一刻,一個小時四刻,隻見那劉雨迪對着崔先生說道:“時鍾,更準确的說,就是兩點五十八分開始。”
“兩點五十八麽……?”崔先生沉思了一會兒,現在還沒到一點,也就是說如果快些,他們是可以趕上的,于是崔先生便對又開口道:“魃屍破土的具體時間算出來了麽,還有,老易,你好了沒?”
易欣星應了一聲,然後叫嚷道:“别打岔,快想出來了!”
而劉雨迪則神情有些緊張的說道:“最晚不超過三點零五,因爲暴風之前才會有平靜,我想等到二氣柔和之時一過,就一定是全天最兇險的時辰了。”
也就是說,我們隻有一分鍾的時間去封印那隻魃屍,如果一分鍾過後失敗了的話,魃屍就會因爲‘死符逢天哭’的氣數而複生,到時候,大家恐怕全都要葬在那裏,不得不說,這難度當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沒辦法,即使難度再大也要試他一試了,崔先生走到了床邊,望着那小區之中諸多的野仙沉默不語,他明白,今晚一戰,便是決定他們,乃至整個東北的命數問題,雖然已經有了應對的方法,但是心中卻不免忐忑。
屋子之中那東北三巨頭仿佛就跟沒事人似,表情不悲不喜,且一動不動,就如同三座栩栩如生的蠟像一般,可能是它們的道行太深,所以的事情都已經看淡了吧,因爲修行一說,頭一關講究的就是得知我幸,失之我命,這三位大仙修行即将圓滿,可能已經進入了無欲無求的境界,隻要盡力而爲,便無怨無悔,這種心态倒是十分的寶貴,因爲沖動這種情緒,是會影響正常發揮的,它們既然已經将這封印旱魃的擔子交給了眼前的這些年輕人,便已經有了足夠的覺悟,自己隻要做好應該做的就行了。
張是非抓着自己的唐刀,然後來到了崔先生的身旁,望着有些入神兒的崔先生,心裏明白此時的分頭心理負擔很大,但是他卻又幫不上什麽,隻能說說軟話試圖緩解一下現在緊張的氣氛,隻見他碰了碰崔先生的肩膀,然後對着他擠出了一絲笑容,張是非說道:“那啥,分頭啊,别這麽緊張,沒事兒的,咱們這一次依舊會化險爲夷的。”
崔先生轉頭敲了敲張是非,然後對着他歎了口氣說道:“但願如此吧……”
崔先生說完這句話後,張是非竟不知道該在說些什麽,于是他便撓了撓腦袋,随口問道:“對了,剛才你可吓死我們了,你說你有這種逆天的本事,爲什麽不早點說呢?害的我們替你擔心,我不管啊,等到這件事情結束以後,你得請客。”
事情結束以後,張是非的話裏面隐隐的帶着平安無事的意思,而崔先生則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隻見他從口袋裏面掏出了煙盒,發現隻剩下了最後一根,便叼在嘴裏沒有點着,他對着張是非說道:“如果有其他辦法,我真的不想用這一招。”
“爲什麽?”張是非問道。
崔先生揉了揉自己的額頭,然後對着張是非歎道:“一,是不安全,因爲這個陣法隻是一個雛形,剛才我擺出的那個陰陽魚的圖案已經是用了我的全力,從碾子山回來之後,我曾經試過中和陰陽二氣,可是每五次才成功一次,畢竟要讓兩種氣完全一緻,實在是太困難了,一切全都要憑感覺,方才的那一下,實在是好運,第二,還是不安全,這個陣法完全就是臨時抱佛腳,而且還要我們雙方一起用力,這比一個人操作,又難上了不止一級。”
崔先生說到了此處,停頓了一下,然後又說道:“第三點,還他大爺的是不安全,要知道陰陽二氣稍有偏差,多半會産生爆炸似的效果,而封印魃屍,需要我們用盡全力,那麽強的氣,如果稍一不慎的話,還沒等封印魃屍,我們就會先被炸的粉身碎骨了……而且不是陰陽兩氣發揮到極緻的話,這種爆炸應該對那魃屍沒有效果,畢竟它什麽都不怕……”
崔先生的話,大家都聽在了耳朵裏,确實,這個臨陣磨槍的陣法所能帶來的,還都是一些未知數,此時窗外的夜色茫茫,似乎還下了霧,透過霧氣,那輪月亮模糊的就像是上了霜,也不知道這霧是不是‘死符逢天哭’星象的預兆。
就在這時,隻見一直在埋頭想轍的易欣星猛地一拍大腿,然後站起了身,大聲的叫嚷道:“想明白了!用我的木釘固定繩子,不讓其移動,然後再用我以前積攢的那些露水澆在繩子之上,一來可以防止陰陽二氣外洩,二來五行相克,露水的陰柔之氣也能一定或多或少的克制那老粽子!!!”
屋子裏的人見易欣星說出此話後,臉上都浮現出了喜悅,此時剛剛淩晨一點,還有将近兩個小時的時間給他們準備,應該是夠用了!于是崔先生便對着李蘭英和張是非喊道:“繩子,去取繩子來!把福澤堂裏面的繩子用用上,上次我記得我買了三百多米呢!就在裏屋的床底下,老易你也别閑着,露水在哪兒?快去取來,咱們現在就動身,一邊走一邊做,到那邊準備!”
陣法想出之後,崔先生稍稍的寬了寛心,隻見他說完之後,便飛速的跑到了裏屋,取了自己的銅錢劍,他明白,一會自己的渾身道行就要通過這銅錢劍來引出,有了銅錢劍的陽氣,勝算應該會打上一些,當他反手提着銅錢劍出門準備跟大家說動身的時候,卻發現易欣星還在那裏傻站着,也不知道他腦袋裏面想的是什麽,崔先生有些焦急的問道:“你想什麽呢?快去啊!”
隻見易欣星哭喪個臉,然後對着崔先生說道:“我……我才想起來,那什麽,之前的那些露水讓我澆花兒了!!”
靠!!衆人此時心中頓時無比的震驚,心想着這易欣星怎麽搞的,辛辛苦苦攢的一些露水怎麽還拿來澆花兒呢?隻見那崔先生似乎被易欣星這一句給嗆了一下,嗆的他好一會兒才緩過神兒來,他哭笑不得的對着易欣星說道:“大哥,有沒有搞錯,你澆花不是一項用假手的麽?怎麽忽然抽風又用露水了呢?”
易欣星此時的表情好像都快哭了,隻見他氣的直跺腳,不斷的說道:“都他媽賴那什麽電視養生節目,說是什麽露水澆花,換湯化原食,能夠讓植物生長的更爲茂盛!他大爺的,一個禮拜之前我看到的,當時也沒想到這露水能派上這麽大用場啊?于是我就給用了!”
易欣星說道了這裏,不由得伸出手來賞了自己倆耳光,而崔先生則歎了口氣,然後對着易欣星說道:“行了,别抽了,反正又不是一回兩回了,那露水什麽得用多少?什麽時候還能好?”
易欣星跑到了窗戶邊,然後也不管外面站着多少野仙了,隻見他一把推開那窗戶,然後将手平伸出去,惹的屋外野仙及刷刷的向它矚目,隻見易欣星将手平伸了大概十秒鍾後,便慌忙轉頭說道:“直徑三十六米的繩圈兒,最少也要用一小壇兒的露水啊,易福館裏面的花搞了一個星期,大概能存下一些,幸好,今晚的霧很大,水氣很足,所以我想想……大概得兩點以後吧,這是最保守的估計了。”
靠,兩點半,你怎麽不說三點十分呢?要知道福澤堂離那江北的郊區要有多遠?這已經不再是做不做計程車的問題了,而是坐什麽車半個小時之間能到的問題,估計隻有坐火箭能到了,可是你真當福澤堂裏面有神七呢啊!
崔先生緊鎖着眉頭,心裏想着到底該如何去利用這個時間差,而這時,隻見那一直沒有說話的胡三太爺又開口了,它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後,便對着崔先生說道:“小輩莫急,這一點我們可以做到,由我們仙家帶你們去,用不上五分鍾。”
好極!!崔先生聽完之後頓時大喜,他當然知道仙家跑路的手段,那可真是一陣陰風,來無影去無蹤,如果由它們帶路乘風而去的話,還真就剩下了大把的時間,而那露水則是兩點半以後才能好,這可怎麽辦呢?
崔先生用餘光掃了一下張是非和李蘭英,便心生一計,他走到了兩人的面前,然後對着他倆說道:“幫個忙。”
“你跟我倆還客氣個屁啊!”李蘭英一拍胸脯,然後對着崔先生說道:“有什麽指示您盡管言語,我的老闆。”
老闆,呵,這個詞真不錯,讓人心裏面感覺很熱乎,看來眼前的這兩位青年已經徹底的融入福澤堂了,隻要是福澤堂的事情,縱使跟自己無關,兩人也責無旁貸,見他倆非常積極,崔先生也就不客套了,隻見他望着張是非和李蘭英,然後對着他倆無比認真的說道:“你倆陪你劉姐留下,一會兒露水積累夠了,就飛去江北,記住,那個地方的位置是從黑建築一直往裏,沿着公路一直往下,等到什麽時候看見有一片獨立的樹林就是了,應該很好找的,畢竟氣很強大。”
張是非聽完崔先生的話後,便點了點頭,這件事情對他們來說,完全太輕松了,即使不借助野仙的力量,張是非變成孔雀以後也有信心在十五分鍾之内飛到那裏,于是他便信誓旦旦的點了點頭,并對着崔先生說道:“放心,這件事情就交給我們吧!!”
而劉雨迪則十分不情願的對着崔先生說道:“爲什麽不讓我去啊,我也能幫忙的!”
崔先生望着劉雨迪,微笑了一下,他伸出手來撫摸着劉雨迪的秀發,然後對着她柔聲的說道:“乖,有我和老易就夠了,你這個福澤堂的少奶奶,怎麽說也要留下來坐鎮啊,對不對?”
“你……!!!”劉雨迪聽罷崔先生的話後,頓時大驚失色,因爲崔先生的命格同張是非的差不多,屬于五弊三缺之中的孤命,也就是說,他即使是有心愛之人,也不可以說出承諾的,要不然命孤之理必然應驗,劉雨迪聽到這一句,頓時淚水湧出了眼眶,此時的她也顧不上太多,慌忙對着崔先生說道:“不,我不是,我不是啊!我不要你有事!我不要你有事!!”
劉雨迪一邊說,一邊傷心的哭着,她的哭聲回蕩在寂靜的屋子中,聽的人心中一陣酸楚,看來,崔先生這次當真是抱着必死的決心了,易欣星明白,以他的性格,平時打死他他也不會說出這句要命的話的,見到崔先生有此覺悟,易欣星二話沒說,便從地上撿起了方才張是非拿出的繩子,他将這一大捆繩子往自己的脖子上一套,然後走到了門口,一世人兩兄弟,接下來布陣的事情全要靠他,他爲了不讓自己的兄弟死,隻能用盡全力,不成功,則成鬼!!
而崔先生見劉雨迪不住的哭泣,反而微笑了一下,隻見他也不再顧忌什麽了,伸出雙手一把将劉雨迪攔在了懷中,緊緊的抱住了她,崔先生附在劉雨迪的耳邊,無比溫柔且有無比堅定的說道:“相信我,我是不會死的,以前的我太過于懦弱,讓你受了這麽多的哭,對不起,丫頭,我愛你,這麽多年,一直,一直愛着你。”
這些話,她等待了多久?從他們小的時候,在大山裏面互相的嬉戲,到長大了,在哈爾濱再次的相逢,劉雨迪做夢都想聽到這一句表白,雖然隻是簡單的一句我愛你,對劉雨迪來說,卻是一件最奢侈的事情,雖然他們彼此相愛,雖然他們每一天都在一起,雖然……有太多的雖然。
劉雨迪再也忍不住,抱着崔先生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隻見她一邊哭,一邊用兩隻拳頭不住的捶打着脆響愛你是的後背,并且不停的叫喊道:“我不讓你死!我不準你死!!我…………”
劉雨迪的聲音漸漸的小了起來,屋子裏的各位都是很自覺,就連那東北三巨頭竟然也是如此,三位護法大仙瞧着眼前這一對‘小娃娃’如此的柔情蜜意,縱然有多年的道行,也不免微笑,胡三太爺和自己的發妻對視了一眼後,便相繼點了點頭,而那慈祥的黑媽媽則微笑着閉上了眼睛,一股陰風吹過,三位護法大仙已經到了門外。
張是非和李蘭英也是相視一笑,他倆拉着一聲不吭的易欣星跟着走出了門外,由于門外聚集了上百号野仙,所以氣溫很低,那些野仙們用一種有些好像是懷疑的目光敲着張是非李蘭英二人,似乎覺得這兩個小夥兒難道就是上次妖卵事件的解決者麽?瞧着不像啊,弱不禁風的,張是非和李蘭英被這些野仙的眼神弄的很是不舒服,外加上氣溫很冷,于是他倆便同時一瞪眼,一紅一籃兩道仙骨之光覆蓋全身,衆野仙這才明白了過來,看來這倆小夥兒也不是啥省油的燈。
現在隻剩下崔先生沒有出來了,大家心裏都明白,怎麽着也要給人家小兩口纏綿一會兒的時間啊,隻見那易欣星想了想,然後按了開關兒,一把就将自己的假手拔了下來,他将自己的假手遞給了李蘭英,然後對着他說道:“等會你去對面易福館的店門口兒,那裏就是我養的露水,你把這假手的食指拔掉,裏面的釘子會滲出跟露水差不多的東西,應該會加快一些速度。”
李蘭英點了點頭,易欣星的假手捧在懷中沉甸甸的,他望着沒有了義肢的易欣星,夜幕之下他殘缺的身影瞧在人眼中竟然有些可憐,真是想不到,這易欣星就是用這副殘缺之身一直活着,而且活得比任何人都要樂觀。
大概過了五分鍾左右吧,劉雨迪抱着崔先生,她的淚水已經浸濕了崔先生的肩膀,他實在是不願意松開自己的手,可是她也明白,現在的時間是很寶貴的,重任不允許崔先生坐過多的停留,于是他便緩緩的松開了手,她的眸子在夜晚之中十分明亮,水汪汪的,就像是兩顆無價的寶石,隻見她對着崔先生說道:“我,我對……”
崔先生對着她擺了擺手,然後說道:“丫頭,你不用多說什麽,我知道你一定有話要對我說,但是,不是現在,等我回來在告訴我吧,不管什麽事,我都不介意。”
劉雨迪見崔先生似乎已經知道了什麽,便又忍不住捂住了臉,哽咽了起來,她哭的很傷心,似乎很久都沒有這麽傷心了,又過了一會兒,崔先生要走了,劉雨迪便擡起了頭來,隻見她鼻音很重的對着崔先生說道:“我,我………你知道麽,我多麽想愛你,可是我害怕,你一定要活着回來,要不然你的愛,我是不會接受的!”
崔先生輕輕的拍了拍劉雨迪的後背,然後對着她堅定的說道:“放心吧,我一定會回來的,盡管這個問題我想了很多年,但是我現在終于有了答案…………”
隻見崔先生緩緩的走出了門外,劉雨迪忍不住追了上來,她隻見到門外此時一陣陣光芒閃耀,那些之前還是以動物形态世人的野仙們接二連三的變成了人形,刹那間,福澤堂門外多了數百号‘人’,煞是壯觀。
隻見那些野仙似乎很是自覺的分成了長長的兩排,三位護法大仙走在最前邊,崔先生和易欣星則拍了拍衣服,義無反顧的跟上,野仙們包圍着他們,好像是在引路一般,隻見那崔先生若有所思的從口袋中掏出了打火機,然後用手捂着點着了火兒,深吸了一口煙後,吐出了淡淡的煙霧,他叼着煙望着天空,表情異常堅定的冷笑道:“我的答案是,我的愛用不着命運來插手!命運是麽?看來我已經讓着你太久了,這一次,就讓我把你幹翻吧!”
張是非望着崔先生和李蘭英的身影慢慢的模糊起來,便大聲的對着他喊道:“分頭,加油,小心啊!!!”
崔先生叼着煙,沒有回頭,隻是擺了擺手,而這時,一陣陰風平地而起,似乎扯動了氣流的流動一般,張是非和李蘭英兩人隻感覺到眼前一陣刺痛,便閉上了眼睛,等他倆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崔先生和易欣星已經消失不見了。
夜還在繼續,似乎沒有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