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欣星聽着話筒中傳來的盲音,表情同樣是一片茫然。
轉眼,在崔先生的家鄉龍江縣,他們依舊待了十二天了,離那決鬥之期,隻剩下了三天,在這十幾天裏面,張是非忙的要死,崔先生又給他買了一輛新的自行車,卻沒買手機,因爲崔先生怕他分心,張是非每天都是下午出門,大半夜才爬回來,回來以後還不說話,隻是一頭紮在那床上呼呼大睡。
看樣子,他這十幾天裏面當真是十分的辛苦,這些崔先生他們都有目共睹,眼見着張是非越發的消瘦,問他啥他還不說,真搞不懂他在常天慶哪裏都忍受着何等的虐待,反正是夠觸目驚心的了。
崔先生在這幾天裏問過他,修行的内容是什麽,張是非對崔先生苦笑,然後搖頭歎道:一言難盡啊。
崔先生不知道這一言難盡是什麽修煉,不過,見他不說,索性也就這樣了,張是非的運動量很大,從他吃飯就能看得出來,以前他吃飯就跟貓一樣,帶死不活的,曾經易欣星還笑話他是泥鳅胃,兩三口就飽了,但是這幾天,中古吃飯的時候,這小子吃的竟然比那易欣星還要多,就跟那餓死鬼投胎沒見過飯一樣,狼吞虎咽的,三四碗米飯吃完還意猶未盡,還要再吃,那崔先生阻攔了他,畢竟飯要一口一口吃,即使再餓也是一樣。
崔先生怕把他給撐壞了。
相比起那張是非,崔先生一行人倒是安逸的許多,他們終日無事閑遊遊手好閑閑來無事還打上幾把鬥地主,小生活當真是滋潤的可以,蔡寒冬這個局外人都有點看不過去了,偶爾他會小心翼翼的問崔先生和易欣星:“你倆……不準備準備?”
每當他這麽問,那易欣星總是笑笑,然後對着他說道:“準備啥啊,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你是不知道,對于我和老崔,現在說起來已經沒有什麽捷徑可走了,變強隻能靠日積月累,你讓我倆像小張那樣一天累的跟三孫子似的,隻會把我倆這小體格搞垮,百害而無一益,再說了,你忍心讓我這殘疾人運動啊。”
說罷,他便晃了晃自己那假手,然後躺在床上,一邊撓着屁股一邊看電視。
崔先生沒說話,不過他也贊同易欣星這一觀點,确實,說起來,屬于他們那變強的時光已經過去了,對于未來,他們隻能慢慢的走,在這個世界上,誰都有奮鬥的時候,崔先生他們現在的本事也不是一下子就得來的,爲此他們付出的辛苦,恐怕要比張是非這幾天還要多吧。
在這幾天裏面,崔先生曾經找了個時間同那張是非談過一次話,内容自然就是那報恩寺的老和尚給的禅機。
可是任憑那崔先生有犀利的口才,卻依舊沒有将那老和尚的禅機灌輸給這張是非。
那是張是非修行的第三天,剛吃完了飯,張是非想趁機鑽進屋子裏再睡一覺,但是他剛躺下,那崔先生便鑽進了屋,然後一臉古怪的笑容看的張是非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張是非打量了一下崔先生,然後對他沒好氣兒的說道:“你想幹啥,有話就快說,别笑得跟同性戀似的。”
崔先生見張是非的話語不善,也索性就不繞彎子了,對于這張是非,他是太了解了,典型的吃硬不吃軟,于是他便将眼睛一橫,果不其然,那張是非頓時不說話了,崔先生這才将那報恩寺老和尚的事情講給了他聽。
說實在的,這幾天裏面崔先生一直在研究那老和尚的幾句話,他真的以爲,老和尚的那句‘你懂還不行,最主要是讓他懂’,這個他,崔先生覺得一定就是張是非,所以,他才一定要在開戰之前将張是非點透,剩下的,就子安天命了,不過,對與那老和尚的話,崔先生不能說透,畢竟這裏面有個叫天機的玩意兒在裏面,所以,崔先生隻能原翻不動的将當時的情景給那張是非描述出來。
要說,張是非這幾天可真累的要死,一粘床就想睡覺,下午的天還挺老熱的,即使賓館裏有空調,但是那窗外車水馬龍的聲音此時聽在他的耳朵裏依舊像是催眠曲一樣,再說了,張是非本來就對這什麽和尚什麽禅機不怎麽感興趣,全憑着不敢得罪這個分頭才堅持着聽完,但是大多的話依舊是左耳朵進右耳多出,就像是那些在剛從網吧出來不久就去上課的初中生一樣,看着那講台上的老師吐沫星子都噴了一地,他卻啥都沒聽進去,腦子裏該想啥還在想啥。
等那崔先生對張是非講完那老和尚的最後一句遺言時,張是非的上下眼皮已經開始了自由散打,其實崔先生對張是非還是抱有很大的信心的,雖然他嘴裏不說,但是心裏面卻跟明鏡兒似的,張是非是一個有慧根之人,雖然他自己還不曾發覺,但是确實如此,崔先生心裏面想着,自己能夠領悟出來的東西,想必這張是非也差不多能夠領悟出來吧。
想到了這裏,他便對着那張是非說道:“你悟到了麽?”
張是非搖了搖頭,然後對着崔先生說道:“沒有。”
“怎麽可能沒有!”崔先生有些急了,便對着那張是非說道:“你再好好想想,想想這老和尚的話,你能想到什麽?”
張是非打了個哈欠,然後對着崔先生說道:“我上哪兒想去啊,而且你也沒告訴我要怎麽想好不好,怎麽跟那上小學時的語文老師似的呢,講了個又臭又長的故事後還讓學生們寫讀後感,這要怎麽寫啊!你别老問我,我倒是問問你,那老和尚的話你悟出來什麽了?”
“當然悟出來了。”崔先生對着張是非說道:“我能悟不出來麽?!”
張是非又打了個哈欠,然後往枕頭上面一靠,頓時全身一股酸麻感傳來,他覺得,現在如果再不睡覺,就有點太對不起這毛主席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江山了,要說人生最大的恨事,就是你累的要死正要睡覺的時候一旁卻有個分頭跟蒼蠅一樣的墨迹你,張是非還不敢對那崔先生說什麽,隻是想讓他早點閃人自己好早點進入夢境副本單刷周公,于是,他便笑了笑,然後對着那崔先生說道:“你悟出來不就行了,來直接告訴我,省的我費力想,你知道我這一天多累…………”
“我要能告訴你就好了!!”崔先生望着床上那張是非,咬牙切齒的說道:“你以爲我不想啊,趕緊的給我想,這是正經事兒啊大哥!”
張是非實在是受不住了,便閉上了眼睛,然後對着崔先生說道:“啊啊,大事,好大的事,求求你了分頭哥,我真的不行了,你再不讓我睡覺那才是要出大事了呢!”
說罷,他便閉上了眼睛,崔先生見他這德行,便歎了口氣,張是非這幾天累,他是知道的,說到底,這張是非也不過是個二十一歲的孩子,見到他剛躺下就要睡着了,崔先生心裏也有些于心不忍,于是,他便點着了一根煙,然後心裏面想到,算了,也許這就是天意,不能強求吧,想到了此處,崔先生一邊抽着悶煙,一邊自言自語的說道:“難道,你當真不覺得這老和尚說的話有些奇怪麽?”
他這句話其實并沒有打算讓那張是非回答,但是張是非卻還是回答了,他側躺在床上,正出于半睡半醒之中,聽着崔先生這句話,便迷迷糊糊的說道:“别說,還真有點奇怪的地方。”
“哪裏奇怪??”崔先生眉角一動,然後問那張是非:“說說看。”
張是非馬上就要睡着了,便随口說道:“這老和尚的遺言比以前冬子說的多了兩句話……恩恩。”
多了兩句話?崔先生頓時愣住了,他慌忙回想起那老和尚圓寂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也就是那段禅機。
“是福是禍,皆出因果,是非對錯,孰能無過?仕途迷茫,自身過客,萬般煩惱,行善最樂,沉淪解脫,出自選擇,南無阿彌陀佛。”
最後兩句!!沒錯,要知道這段話之前蔡寒冬也吃對衆人說過,但是沒有最後的兩句!!
難道,這老和尚想要這最後兩句話來對衆人透露出什麽麽?崔先生心中琢磨着這兩句話,沉淪解脫,出自選擇,這兩句話很白話文,很好理解,應該就是說張是非或者是他們以後可能要面對一個艱難的選擇,一邊天堂一邊地獄,結果完全就出自他們自己的選擇。
要說選擇題是崔先生最不愛做的,以前他也做出過不少艱難的選擇,那些選擇題,無論錯與對,都無一不改變着他的人生。
或許人生就是份試卷吧,我們隻能不停的做着選擇,崔先生想到了此處,心中便豁然開朗,然後他慌忙搖了搖那已經睡着了的張是非,并且對他說道:“對,就是這兩句話,你能不能領悟都沒關系,但是你一定要記住這兩句話,以後有用,哎我跟你說話呢你聽見沒,别他大爺的睡了,給我好好的記着!!”
那張是非剛睡着就被崔先生搖醒,心情自然不爽到了極點,于是他便沒睜眼睛,一邊扒拉着崔先生的手,一邊沒好氣兒的說道:“好了好了,我記住了,我記住……呼。”
崔先生歎了口氣,見張是非又睡着了,便沒話了,他叼着煙起身,看着那床上睡的像頭死豬似的張是非,心裏面想着,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現在這些年輕人,唉。
不過想到了這裏,他自己竟然也笑了,他心裏面的感慨再次冒了出來:他大爺的,我不也是年輕人麽,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怎麽就跟大叔畫上了等号。
算了,順其自然吧,這句話,不知從何時開始,也變成了崔先生的口頭禅之一,所以,他便沒再說什麽,輕輕的推開了門,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接下來的幾天,一直都是那德行,他和易欣星無所事事混吃等死的狀态,看的那蔡寒冬都有些别扭,老和尚出殡了,縱然是高僧,也逃脫不了政府。
依舊是在火葬場實行的火葬,與衆不同的是,參加葬禮的大多數都是些和尚,在火葬場裏面打眼望去那叫一個壯觀,要是有不知道的,還以爲是那個大貪官什麽的挂掉了呢,要不然普通老百姓家死人,哪兒請得起和尚啊。
崔先生衆人,參加了葬禮,那老和尚的遺容真挺安詳的,火化以後,在骨灰廳由着一幫僧人撿拾骨灰,一具遺體,竟然燒出了十七枚‘舍利子’。
要說舍利子這種東西,還真是存在的,隻不過不像是電視電影裏面演的那麽神,那些什麽吃掉舍利子就能武功大進大殺四方的,都是吹出來的,其實這就是死人那些竟高溫火化後沒有燒盡的骨頭,如果你有膽量吃的話,估計除了大便幹燥拉不出來以外,沒别的功效了。
不過,這老和尚燒剩的舍利還真挺圓的,一看就跟尋常的骨頭不一樣,就像是石頭一樣的質感,那寺廟裏的方丈将其小心的挑了出來,然後以一塊紅布包好,他對着崔先生說,十七枚舍利是很吉利的數字,正好和念珠的數字一樣,所以要帶回寺廟,供奉起來。
崔先生是局外人,自然不能多說什麽,隻不過他心裏覺得這方丈說的話有點兒不着調,再怎麽說你也不能說跟念珠一樣啊,怎麽給人一種你回去以後想用繩子把它們穿起來挂在手上的感覺呢?
不過,小插曲而已,他們也就沒放在心上,這個老和尚生前幫助過不少人,也包括一些官吏,高僧死亡,得過好處的自然也要來看看,不過在衆河上念經的時候那此起彼伏的電話聲很是煞風景,崔先生明白官員很忙,這就跟牛仔很忙的道理是一樣的,不過話說回來了,你把工作帶到葬禮上,不覺得很不吉利麽?
除此之外,這些天便沒有在發生過任何的事情,他們三個有時候會去崔先生的家裏吃飯,但是大多時候都在賓館裏面打撲克,看電視,或者上網,崔先生挺稀罕這蔡寒冬的,他不像是張是非和李蘭英那樣的愛惹麻煩,雖然心裏還是有點兒蔫壞,但是不煩人。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過着,張是非半夜裏回來的次數越來越晚,身體也越來越瘦,從第八天開始,他回來以後連洗澡的力氣都沒有了,直接倒在床上就睡,胡茬子也越來越重,衣服跟着邋遢起來,但是張是非現在已經注意不到了。
第十天的時候,那蔡寒冬告訴崔先生,自己半夜裏起床上廁所的時候,看見旁邊床上熟睡的張是非,他的身上竟然冒着幾絲淡淡的藍氣,在黑暗中霎時顯眼。
崔先生和易欣星聽到蔡寒冬的這話,都心知肚明,張是非這小子看來當真是一天比一天要強了,隻是不知道,再剩下的這幾天裏面,他到底能不能真正的領悟到他想要的力量。
也許,崔先生是太多慮了。
第十二天晚上,張是非沒到午夜十二點就已經回來了,進門以後,張是非依舊沒有說任何話,再次一頭栽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來。
崔先生示意衆人别打擾他,然後獨自來到了窗戶邊,探頭向下望去,便發出了一抹會心的笑容,因爲那賓館的窗外,沒有像前些天一樣停着一輛自行車。
當晚,崔先生他們也沒有再打牌,崔先生隻是通知那蔡寒冬收拾行李,後天就要走了,然後便跟老易回到了房間。
老易問那崔先生:“小張成功了?”
崔先生點了點頭,然後對着那易欣星說道:“看來是的,現在他完事兒了,明天休息一天,後天咱們就去碾子山了。”
“别說哎,這小子還真行。”那易欣星抻了個懶腰,然後對着崔先生笑道:“确實,咱們也該走了,休息了十多天,骨頭都要散架子了。”
崔先生笑了笑,這時,房間裏的電話響了,崔先生剛要起身,那易欣星便若有所思的接了起來,不出他意料,是個叫小容的女子打過來的。
易欣星莫名其妙的挂斷了電話,然後對着崔先生說道:“這怎麽回事兒,她竟然對我說跟我說話讓她找到了新的人生目标,可是我根本不認識她啊?”
崔先生苦笑了一下,這個小容他自然知道是誰,就是那個每天晚上都不厭其煩的打電話給老易問要不要特殊服務的奇女子,說實在的,這姑娘也夠執着的了,隻不過,她想不到,自己竟然遇到了一個更執着的奇男子易欣星。
這樣傻的人還活的津津有味,自己爲什麽不能找一份像樣的工作呢?
崔先生見這易欣星還是有點摸不到頭腦,便對他說道:“我看,估計她是找到了比自己更慘的人,所以才有了開始新生活的勇氣吧。”
“比她更慘的人?哪兒呢?”易欣星問道。
崔先生指了指衛生間的方向,然後對着易欣星說道:“就在衛生間的南牆上,你自己去看吧。”
那個位置是一面鏡子。
即便易欣星在這房間裏住了十幾天,聽那崔先生說完後,卻還是滿腹狐疑的走過去看了看,看完後他才恍然大悟,啊,原來是我。
老易性情随和,也沒生啥氣,畢竟這事情就跟那老和尚的葬禮一樣,都隻不過是小插曲而已,于是,他隻不過是對着崔先生做了一過肩摔後,便原諒了他。
崔先生被摔在了床上,心裏面暗道着這老小子什麽時候氣性變的這麽大了,嗎的,摔死我了。
但是他也沒生氣,就索性躺在了床上,和那易欣星聊了起來,他倆是老朋友,聊的自然不會是人生大道理之類的東西,反而很實際,多半是在讨論還有什麽遺漏之類,那易欣星抽着煙問崔先生:“咱們爲啥不明天就走啊,去那邊準備準備順便考察一下地形多好?”
崔先生望着天花闆,苦笑了一下,然後歎了口氣,對着那易欣星說道:“現在小張的事情應該差不多了,我……也該去見我大哥一面了。”
(兩更并一更,求票求推薦,今天有事耽誤,更晚了,大家見諒,感謝今天打賞的朋友:粉色小珠,感謝各位的月票,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