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都不重要,崔先生這一行的目的,就是爲了會一會那個傳說中的高僧大德,要說在崔先生的心中,這和尚什麽的,還真就沒啥好印象。
這是真的,估計是跟他平日所見有關,要知道這崔先生在哈爾濱漂泊也有個五六年了,哈爾濱的寺廟,他真的有點不想多說什麽,那些個和尚,個頂個的不修口不修心,記得那幾年PSP這種遊戲機剛剛盛行的時候,崔先生便看見過那些秃子們在船舶(哈爾濱的電子城)的地下組團兒購買,那嘴皮子,畢竟是念經的,夠利落,劃價兒劃的就跟唱大悲咒一般,張嘴就閉不上了,突突突突,把那個櫃台的大姐砍得一愣一愣的,當時崔先生饒有興趣的圍觀了一下,估計那大姐見這幾個哥們兒也是佛門弟子,所以就不好多說什麽,九百八十八,貼完膜刷好的機器就這麽進入了他們的手中。
當時崔先生看着他們坐在電梯口手裏捧着PSP在怪物獵人裏面砍的不亦樂乎,這個血腥,砍死怪以後還不算完,居然還烤起了肉,末了似乎還不過瘾,于是衆師兄們集體去了肯德基,崔先生就沒好意思再跟下去了,其實他是很相信這幾位大師去肯德基隻是爲了喝竹筍湯或者柳橙汁的,一定是這樣,恩恩。
這以前的記憶,使得崔先生對寺廟一類的東西始終有些不感興趣,他覺得,這個世界上就是這樣,有些專職人員還沒有業餘的人員技術熟練,因爲他實在是覺得,即使是自己這個被社會排斥被命運戲耍的人,心中的佛性卻都要比它們這些平日裏滿口慈悲佛度蒼生,背地裏不交門票錢說什麽也不讓你進說不定還會給你展示一套‘惹空三疊腿’的商業僧要強的許多。
功名利祿迷人眼,淺草才能過馬蹄,世俗之氣終究入侵的佛門清淨地,尋常寺廟尚且如此,更别提那個擁有着CEO的嵩山雜技團了,崔先生冷哼了一下,那見這崔先生來到寺廟之前露出了這樣的表情,便有些奇怪的問他:“咋了老崔,看你的樣子怎麽挺不爽呢?”
崔先生搖了搖頭,然後對着易欣星說道:“沒啥,我就是再想這間廟的門票錢會是多少。”
“門票錢?”那蔡寒冬聽崔先生這麽一說,便笑了一下,然後對着崔先生說道:“不要錢啊,想進就進。”
“呦呵?”崔先生愣了一下,望着那大牌匾上的字,心中倒是真有些意外,居然不要門票錢,這麽說這家寺廟還算是沒有被少林文化侵害的少數廟宇了。
想到了這裏,他便點了點頭,然後跟兩人一起跨進了這間小廟,蔡寒冬是第二次來,自然輕車熟路,在請示了一下廟裏的僧人之後,得知今日那位大德的會客還沒有滿,于是便領着兩人前往那廟後偏僻的禅房。
在去那禅房的路上,蔡寒冬問那崔先生:“崔哥,爲什麽你剛才有點驚訝的表情呢。”
崔先生摸出了煙,但是看了看四周,還是沒有點着,隻是用嘴巴叼着,他對着蔡寒冬說道:“我怎麽能不驚訝呢,我看過太多太多的和尚撈錢了,一想到這些,我就對這地方有些抵觸,畢竟跟我們書上看的電視裏演的,太不一樣了。”
易欣星笑了一下,然後對着崔先生說道:“你是又想起哈爾濱的那幫秃頭白領了吧?”
他說完後,崔先生便點了點頭,然後對着兩人說道:“恩,其實,還有一件事兒讓我印象挺深的,好像之前我也沒對你說過。”
“啥事兒啊?說說呗。”反正閑着無聊,那易欣星便問道。
于是崔先生便講出了他不相信和尚的理由,原來,那還是他大學剛畢業不久後發生的事情,那個時候,年輕的崔先生剛剛來到福澤堂,那時候福澤堂的老闆也是一個分頭,名字叫做張文财,行裏面稱呼他爲‘文明白’,崔先生則稱呼他爲文叔。
文叔是一個老神棍,終日騙人錢财,且好吃懶做,那時候在崔先生的眼裏,自己的老闆完全就是一個一沾酒就醉,一遇事則迷,一見财便起意,一被吓就尿褲子的老騙子,當然了,這些話現在崔先生說起來自己都會笑,不過這都是無關的往事,這裏不多做筆墨。
且說說這崔先生在福澤堂上班時,就如同現在的張是非一樣,不,要比張是非還慘,一個月拿着一千左右的工資,每天起的比雞都早,睡的比雞都晚,天天早上就要到福澤堂報道,文叔在哈爾濱有房子(現在是崔先生的),但他跟崔先生一樣,總是喜歡住在福澤堂裏面,圖個省事兒嘛,隻不過偶爾回家。
在文叔不在福澤堂住的時候,崔先生就要早起來開門,說的是一個秋天的上午,文叔頭一天晚上喝多了,沒有再福澤堂,第二天整個上午,店裏面隻有崔先生一個人,那時候的崔先生還是一個青澀的少年,四六不懂,别人說啥他就信啥。
就在他打着哈欠掃地的時候,忽然門開了,崔先生還以爲是客戶上門,于是擡頭露出了招牌式的微笑,不想,這來者竟然是個和尚,崔先生當時就愣了,他心想着今天是怎麽了,要知道福澤堂是個算命館兒啊,也跟寺院不是一個部門的,怎麽還有大師上門呢?難道是因爲店裏面有菩薩坐像的關系麽?可這完全就是文叔拿來賣錢的,平時也沒見他讀過佛經啊!
還沒等那崔先生說話,那個和尚就搶先開口了,這個和尚看上去大概有個四五十歲,沒頭發,一身屎黃色的僧袍,對着那年輕的崔先生二話不說張嘴就來:“阿彌陀佛~~。”
哎呀我去!好專業啊!崔先生是小地方的人,說實在的,從小到大,直到畢業也沒見過幾個和尚,見這和尚雙手合十嗓音渾厚,這一句話讓他唱的,當真是高音拿的特别準低音把的特别穩,怎麽看怎麽像是個高人,崔先生當時就木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去對這句暗号,情急之下,他隻好也照葫蘆畫瓢也雙手合十道:“那啥,啥事兒?”
後來他想了想,自己合個屁手啊!隻見那和尚見這店裏面沒有别人隻有一個愣頭青小夥子,便發出了十分慈祥的笑容,他對着那崔先生說道:“施主,我是五台山前來化緣的,路過此地,送你一道符。”
還有這好事兒?崔先生還沒來得及反應,那和尚便将一個符塞進了他的手裏面,崔先生一看,這玩意兒就像是那小學時帶的名簽兒一樣,紅色的塑料外皮,裏面是一塊兒銅牌似的東西,上面浮雕的是大慈大悲觀世音,外皮上還寫着,開光靈符永保平安這八個字。
觀世音崔先生當然認得,要知道他平常就跟個狗不理似的,從小到大根本就沒有幾個人送他過什麽禮物,今天竟然一個素未蒙面的和尚送了,他自當有些受寵若驚,于是他連忙感謝,那和尚十分慈祥的笑了一下,然後又十分利落的從随身的布袋中取出了一個文件夾,沒錯,是文件夾,打開來有一個表格,當時那和尚對着崔先生說道:“阿彌陀佛,施主,我們寺廟最近建造新的祈福塔,請您将你和您的親人名字寫在上面,我回去爲你們祈福。”
哎呀我去!崔先生頓時十分的激動,還有這好事兒?寫!當然寫!于是他拿起筆刷刷刷在那張紙上龍飛鳳舞了起來,當時他的狀态,那可真是隻恨這紙爲啥這麽小,他都想要在上面抄電話本兒了,那和尚見他滿滿的寫了一整張紙,也沒惱怒,隻是對着崔先生用十分慈祥的語氣說道:“阿彌陀佛,我們寺廟建祈福塔,所以我特來此化緣,希望你施主能夠廣修善緣,聊表心意。”
啥?還要錢??崔先生頓時愣了,不過他擡起頭望了望那和尚,又望了望自己手裏的符,以及那張表格上滿滿登登的名字,還有那個老家夥慈祥卻又期待的模樣,頓時有了一種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軟的感覺,沒辦法,掏錢吧,自己都抄了一整篇的電話本兒了,也該意思意思。
于是,他便問那和尚:“要多少?”
那和尚道:“一塊不少。”
一塊!好說!做趟公交的錢而已!崔先生很滿意,于是便将手伸進了兜兒裏面掏錢,就在他掏錢的時候,那和尚卻又說道:“一百不多,心越誠,願越靈。”
心越誠,願越靈,這句話崔先生現在還記得,就是因爲這句話,那個老和尚硬是化走了他一張五十元的人民币。
不過,那個和尚走了以後,崔先生還沒覺得什麽,畢竟一張開光的護身符,也算是一種法器吧,自己就是玩兒符的,知道這東西的重要性,不過,文叔來了以後,他就徹底的悲劇了,在他跟文叔拿起那張‘護身符’炫耀的時候,文叔的嘴一撇,然後對着年少的崔先生說道:“你說你傻不傻,這破玩意兒值五十?”
“你怎麽知道就不值呢?”崔先生愣了。
那文叔一邊摳鼻孔一邊對崔先生說道:“我當然知道了,之前我也賣過這玩意兒,沒過幾天就掉色了,進價兒也就是一毛錢都不到。”
崔先生當時就傻眼了,但是他還沒有放棄希望,可能是年少輕狂不相信自己上當了吧,他便對着那文叔叫道:“不可能!人家可是大寺廟的和尚啊!”
“大寺廟?哪個寺的?”文叔當時就問了這一句,崔先生就徹底的悲劇了。
隻見崔先生回答道:“五台……厄……”
五台山啊!他才尋思過味兒來,他大爺的,五台山在哪兒啊,山西!要真是五台山的和尚,就算是化緣也用不着來哈爾濱吧!這一趟化來的,還不夠車票錢呢!!
當時崔先生就沒話了,而那文叔,倒也真像是一個預言家,正如他所說,那張所謂的開光附身符,揣在兜裏面沒幾天,果真是掉了色,崔先生看在眼裏疼在膀胱。
雖然說翅膀的膀跟膀胱的膀是一個字,但是崔先生也實在無法接受這個夢幻般的結局,以至于以後他對和尚的看法依舊是充滿了抵觸。
“錢,到不怎麽重要,重要的是太他嗎的傷自尊了。”崔先生咬牙切齒的說道,仿佛那往事就在眼前一般。
他說道此處,蔡寒冬和易欣星已經笑得不行,這真是誰都有年輕的時候兒啊,兩人怎麽也想象不到,如此精明謹慎的崔先生,在以前竟然也幹過這種傻事兒,如此低劣的騙局竟然還會中招。
崔先生見他倆笑,便沒好氣兒的說道:“行了,别笑了,這能怪我麽,要怪就怪那那個老秃驢,嗎的,當時我就覺得,你說連和尚都騙人,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可信的麽?”
正當崔先生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忽然,那前方傳來了一陣蒼老的聲音:“世上無可信,爲信己善心,咳咳。”
誰?三人頓時一愣,然後放眼望去,隻見禅房還沒有到,理他們不遠處有一棵杏樹,這棵杏樹看上去可真是有年頭兒了,看上去一個人都要抱不過來,茂密的枝葉兒,由于過了收獲的季節,樹枝之上,隻能依稀的看見幾顆零星熟透了的果實,而剛才的那個聲音,就是從杏樹的另一邊發出的。
蔡寒冬明顯一愣,隻覺得這聲音十分的耳熟,隻見他眉頭一挑,然後十分高興的說道:“老師父,您怎麽出來了呢?”
老師父,崔先生聽到這句話後,便已經知道了樹後坐着的是誰,應該就是這蔡寒冬口中的那個高僧吧。
于是,他們三人便走上了前去,繞到了樹後,果真發現了正在那樹下打坐的老和尚,要說,這個老和尚可真夠老的了,或者說,這個人真夠老的了,崔先生似乎第一次見到這麽蒼老的人,一張臉的褶皺相當的嚴重,甚至眼皮都要要睜不開了,嘴巴往裏凹着,看上去已經沒有了牙齒,隻見他坐在一個破舊的蒲團之上,衣服上落了幾片樹葉兒,他也不去理睬,更令崔先生稱其的就是這老和尚的眉毛了,當真就像是那電視劇中的高僧一樣,竟然聲張下垂,跟胡須一般,就連那易欣星見到這老和尚以後,心中也不自覺的暗道,難道這老和尚是演員?這是粘上去的麽?
自然不是粘上去的,老易忍住了想上去拽一把的沖動,因爲這個老人的歲數看上去當真是不小了,甚至說他九十都有些輕,人竟然可以活到這種境界,不由得讓崔先生和易欣星肅然生畏,你想啊,都說二十弱冠,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花甲子,七十古來稀,八十爲耄耋之年,這個老家夥,怎麽說也得九十往上了吧,老天,那該怎麽稱呼他呢?
那個老和尚雖然眼神渾濁不堪,但是依舊認出了蔡寒冬,隻見他輕微的張開了嘴,然後對着那蔡寒冬說道:“我又等到你了,怎麽未見張弓?”
張弓?這老頭子是不是有點糊塗了,易欣星想到,還射箭呢,但是他沒有言語,隻能在心中琢磨着,那蔡寒冬笑了一下,然後也不含糊,立馬跪在了地上,然後對着那老和尚十分虔誠的說道:“多謝師父之前點化,我回去以後照做,果然無一不應驗,今日特再來拜訪多謝師父!”
說完後,他當當當的磕了三個頭,确實夠虔誠的,那老和尚的皮膚似乎都有些不靈了,但是依舊能夠看見他确實是笑了一下,他對着那蔡寒冬點了點頭,可是并沒有對他說什麽,反而轉頭對着那崔先生說道:“魔子魔孫。”
什麽魔子魔孫?崔先生愣了一下,他看了看那老和尚,心想着這是在說我麽?
隻見那老和尚自顧自的說道:“你所見的,并不是僧人,而是魔王波旬的後人。”
什麽?崔先生眨了眨眼睛,看來這老和尚當真是有些老年癡呆了,他張開了嘴吧,然後繼續自顧自的對着衆人講了一個故事。
原來,在遠古的時候,佛祖同魔王波旬鬥法,我佛用定力勝過了那波旬的神通,魔王對佛說:“我現今雖然沒有辦法勝過你,可是等将來,你的弟子(指後代的佛弟子)定力不夠、知見不正之時,我就混入你佛門寺廟中,披佛袈裟,穿你們的衣服,吃你們的飯,然後毀滅你們的正法,敗壞你們的戒律,看你要怎麽辦?”這時釋迦牟尼佛很感傷的說:“如果到末法之時,你(天魔、魔子、魔孫)要這樣做,那我也沒辦法了。”
這老和尚說,現在有一些的寺廟中風氣敗壞,正是這魔王的詛咒應驗所緻,也是世風日下的關系,可是,這個世界上還是有正法存在的,那些醜惡的事物,隻不過是一小部分,這一小部分,就如同那陰與陽,互相并存,無法消失。
一席話,竟然将那崔先生說的是啞口無言,那崔先生聽完這番話以後,心中似乎感悟到了什麽,都說世間存萬道,萬道不離宗,看來這是真的,真想不到,這佛門之事竟然也如同自己所處的環境一樣,存善存惡,有真神通者,也有騙子之流,不過話說回來,也許隻有這樣,才能算得上是俗世之所在吧。
俗世,就是一個秩序,如果将秩序打亂的話,那麽這個俗世也就失去了平衡,隻會崩壞,沒有别的路可走了。
崔先生望着那老和尚,眼睛之中頓時充滿了敬意,隻見他此時雙手合十,十分認真誠懇的說道:“逢大師點化,當真是一言驚醒夢中人,佛門清淨處,小子剛才無理了,求大師勿怪,今日我們前來打擾大師,就是想請教下大師,您是否知道我們身邊發生的事情,還望大師指點迷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