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實,照理來說,那小九此時肚子被轟了個大洞,估計都能鑽貓了,挨了李胖子一頓臭揍不說,又結結實實的被張是非的‘二踢腳’炸了後背,周身上下已經沒一個好地方兒,光流血隻怕都流幹了,它現在對兩人放的狠話,平心而論确實沒有一絲的說服力。
強弩之末,李蘭英真的感覺到它這純屬是回光返照而發出的敗火之言,就跟那威武的天朝動畫,山寨《鐵膽火車俠》之‘黑色魔頭号’的‘灰色太郎号’被轟飛時總說的那句‘我會回來的’一樣,這完全一點說服力沒有嘛。
但是張是非卻沒有這麽想,因爲再怎麽說,這股子妖氣并不是靠吹牛就能吹出來的,見那小九身體周圍似乎出現了異樣,張是非便壓低了聲音對着李蘭英說道:“别大意,小心應付,這股子氣有點邪門兒。”
李蘭英望了望張是非,見他态度認真,完全沒有了平時那副得過且過愛過不過的樣子,不由得也就又小心了起來,兩人剛才和小九那一交手,其實也消耗了不少仙骨之氣,李蘭英做事不懂得節制,剛才全神貫注之下仙骨之氣竟然消耗了大半,張是非也好不到哪兒去,射出了一發‘謝謝關照’後,他現在可以使用的仙骨之氣也就剩一半兒了。
就在兩人提高了警惕想看看這卵妖還有什麽花招的時候,隻見那小九忽然用雙手抓住了自己的腦袋,然後跪在地上好像十分痛苦的嚎叫着,同時那圍繞在他身邊的妖氣竟然慢慢減弱了,它的身體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的萎縮了起來。
就好像是一隻洩了氣的氣球樣,本來變身以後他那身高已經縱身灌籃了,但是沒一會兒,他竟然又縮小到了之前那副高中生的身段兒,不過樣子卻詭異的驚人,雖然身體縮小了,但是周身的皮膚卻還是變身以後的模樣,似乎隻是肌肉縮水了一般,皮膚瞬間松弛了下來,看上去仿佛一瞬間老了幾十歲,跪在地上後背弓着,骨瘦如柴就好像是一個糟老頭子。
李蘭英見它忽然變成了這樣,不由得咽了口吐沫,心想着,這難道是自己要死了,不用我倆出手了麽?
兩人沒敢松懈,隻見那小九擡起了頭,張是非心中不由得咯噔一聲,那小九竟然真的變老了,滿臉的褶皺,尖嘴猴腮,在他周身的絨毛映襯下,簡直就像是一隻老猴子,不,這麽形容還不貼切,這完完全全就是一條老沙皮狗啊!
那小九張開了嘴,腮幫鼓動顫顫巍巍的,似乎在說些什麽,但是兩人沒有聽清,也許是它現在太過于衰弱,已經說不清楚話了吧,張是非皺了皺眉頭,他心想,難道是他太多心了麽,剛才那小九真的是回光返照?要不然那股子妖氣怎麽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呢?
見那小九如今好像風中殘燭一樣,似乎馬上就要嗝屁朝梁了,張是非也有些下不去手,可是正當他猶豫着到底要不要再給它一炮送它上天的時候,忽然,一旁又傳來了一聲驚呼。
“啊!!!!這是怎麽回事兒??我在哪兒!?”
本來十分壓抑的氣氛被打破,精神高度緊張的張是非李蘭英頓時被這猛然傳出的聲音吓了一激靈,這聲音聽上去很熟悉,張是非的腦子裏下意識的想到,他大爺的,早不醒晚不醒,那傻鬼董思哲怎麽偏偏這個時候醒?
于是兩人下意識的像福澤堂的方向望去,隻見那黃衣女鬼似乎也十分驚訝,那董思哲已經從沙發上蹦了起來,眼睛瞪得溜圓,望着那黃衣女鬼,滿臉的恐懼,黃衣女鬼想穩住它再故技重施把他弄暈,于是她便邊飄邊說道:“思哲,你先别激動,聽我說……”
啊!!那董思哲仿佛已經吓的不行,竟然躲開了黃衣女鬼的手,然後失去了理智一般向門外跑去!
幹,這不添亂麽?
張是非心中一沉,但是就在這個空擋,他和李蘭英一感覺一涼,周身上下頓時又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妖氣,這是妖氣!!
他倆此時也顧不上什麽董思哲董五哲了,慌忙轉過了頭來,再看那小九竟然又有了新的變化,此刻的它雖然面容慘老盡是褶皺,但是右眼眼角上的那個裂口竟然猛的張開了,裏面那好像是眼珠樣的東西散發着一股深紅色的光芒,在黑夜之中仿佛一盞警告燈般,透露着危險的色彩!
隻見那小九用蒼老而沙啞的聲音喊道:“遊戲……還沒結束呢!”
糟了!張是非心中猛然蹦出了這兩個字兒,他來不及多想什麽,便要舉起手來再賞它一炮二踢腳,可是就在他意識到大事不好的同時,卻已經晚了,他發現自己的身體竟然動彈不得,用餘光掃了一眼旁邊的李蘭英,發現這胖子也是如此。
張是非心中這個懊悔,自己幹啥要婦人之仁,看它老就掉以輕心呢!靠,這回好了,又中招了!
張是非隻感覺到意識越來越模糊,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看來,變強還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啊。
黑暗籠罩了雙眼,短暫的奪走了幾秒鍾的光明,等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能動了,瞧了瞧周圍,确是漆黑一片,隻能看得見一旁那同樣十分驚訝的李蘭英,很顯然,這已經不是在福澤堂的門外了。
不過幸好兩人都沒什麽事情,隻聽李蘭英有些恐慌的說道:“老張!這是哪兒啊,怎麽這麽黑呢?”
張是非苦笑了一下,然後說道:“如果我沒想錯的話,咱倆應該又中了那雜碎的幻象了吧,他大爺的,這下麻煩了。”
确實麻煩了,現如今兩張救命的符咒已經用完,兩人卻又被困在了這幻覺之中,這可如何是好?
就在張是非有些懊惱的時候,忽然,他們的右手邊出現了光亮,兩人轉頭望去,隻見離兩人大概五六步的地方出現了一個好像是扇玻璃窗樣的東西,透過這扇玻璃,能夠看得見那外面的景象,正是福澤堂的門外。
而已經衰弱的不像樣子的小九,正喘着粗氣望着他倆。
李蘭英見那小九肺都要氣炸了,不由得指着那小九大罵道:“我真該剛才就殺了你!!!”
那小九頭上的裂口慢慢又合上了,它似乎能聽見兩人的話,不過現在它十分的虛弱,于是便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可是……你……沒機會了不……是麽。”
張是非見現在兩人竟然還能看到外面,便知這并不是普通的幻覺,很有可能是更高級的,隻是不知道這小九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于是他便先強定了下心神,冷冷的對那小九喝道:“你這到底是想要幹什麽,要把我倆困住好對我們的肉身動手麽?”
确實,這是他現在最害怕的,因爲他現在有些明白了,這小九的幻象,多半是對人的魂魄施壓的方法,兩人現在的身體應該還在那裏,就是不能動,如果小九此時想要殺他倆,那簡直是太簡單了。
隻見那小九似乎恢複了一些體力似的,它對着兩人勉強的露出一絲殘忍的微笑,然後說道:“我說過了,遊戲還沒有結束……”
“你這隻是自欺欺人而已。”張是非頓時打斷了它,然後指着他說道:“你已經輸了,不管是精神上還是肉體上,這不過是你爲了滿足自己虛榮心和保全自己小命的借口罷了!”
“不!我說沒輸就沒輸!!我要跟你們玩最後一局!!”那小九叫喊道,同時又吐出了一小口綠色血液,似乎它的血快要流幹了吧,隻聽那小九說道:“不過……你剛才倒是提醒了我,确實,打鬥不是我的強項……所以,這最後一局,我們還是玩逃生遊戲吧,我就不相信……你還能逃的出來!”
這說話不算話的貨,張是非恨的咬牙切齒的,确實,其實這也不怨它,張是非早就應該想到了,跟一卵妖玩遊戲,是不可能做到公平公正公開的,這又不是水立方,不過正所謂一回生兩回熟,聽那小九說要玩這最後的逃生遊戲,張是非倒也不害怕,他已經知道了小九的底牌,無非就是想讓人崩潰,可是現在他和李胖子早就有了防備,要崩潰哪有那麽簡單?
于是他便對着那小九說道:“行了!别廢話了,留口氣講講規則吧,當然我也不介意沒有規則。”
這話顯然刺激到了那不可一世的小九,試問,從它出生以來,根本就沒有人瞧不起它,人類見識到它的幻象後輕則精神失常重則吐血身亡,跪地求饒那是常事兒,就連它的那些卵妖兄弟們也不敢瞧他不起,可是,今天的它卻接二連三的讓一個獵物給鄙視了,這怎麽能讓它不感到羞辱?
但是它這次并不像是剛才那般的失控,此時此刻,它已經不敢再小看這張是非,它的心中那種‘支配欲’再次出現,這是從它出生在這個世上時便占據它大腦的情感,它想要在自己創造的世界中支配一切!于是,此時的它腦中,連燃西給它的任務都忘得一幹二淨,滿是想要在精神上壓垮張是非的念頭,而是冷笑了一下,虛弱的說道:“好,那這次我就給你公平……你們之中有任何一個人逃脫這幻境,便算我輸,時間定在一個小時之内,如果一個小時後你們還沒出來,就會和我一起死亡!”
“這就是你說的公平?”李蘭英頓時大罵道:“公平你奶奶個腿兒啊!你讓我倆咋出去?這不是明顯想陰我倆麽?”
張是非沒有動怒,他現在心裏很清楚,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再怎麽咋呼也沒用,于是他從剛開始便仔細的琢磨着那小九的每一句話,希望能從中找出什麽破綻,哪怕隻有一絲都行,他聽得見,那好像玻璃窗的外面,不止有小九的聲音,還有黃衣女鬼和董思哲的聲音,張是非苦笑了一下,看來正鬼抓鬼呢,那董思哲還挺歡實的。
那小九強打精神的說道:“哼……好吧,那我就把怎麽出去的辦法告訴你們……你們聽好了。”
張是非李蘭英頓時豎起了耳朵,他倆心想道,有辦法就好,就怕這是個死胡同兒,隻見那小九又咳出了一口血,但是表情卻又變的十分邪惡,那副招牌的奸笑再次出現,似乎腦子中在想着什麽變态的想法一般,然後嘴也不擦,好似十分快活的說道:“自相殘殺。”
啥?兩人愣住了,那小九見兩人這副模樣,似乎這正是它想要的表情一般,于是它便惡狠狠的笑了一下,然後說道:“自相殘殺,隻有你們中一個人死掉,另一個才會獲救,怎麽樣,很完美不是麽?”
很顯然,這小九确實很懂人類的内心,所以才會總是将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人類的各種弱點它都了如指掌,它明白,其實人最大的弱點就是自己本身的恐懼以及危機之時的自私,這種爲了求生的自私完全可以讓人失去理智,即使殺死自己最親的人也不是不可能,這種二選一的遊戲,就是最殘忍的,因爲畢竟人類還是有道德和感情的約束的,要是這親如兄弟的兩人爲了求生其中一個殺死另一個的話,即使獲救了以後,也會一輩子都生活在愧疚之中。
這種愧疚,往往要比死亡更可怕,因爲這意味着生不如死。
小九這是一個如意算盤,某種程度上來說,簡直就是完美的計劃,因爲它明白,自己即使逃走也活不了多長時間了,剛才的那一個幻象,是它在這世界上的最後一個,它已經燃燒了自己的所有妖氣,也許都活不過一個小時了。
但是,在它死之前,它不想留下遺憾,哪怕是最後一次,它也要再感受一下讓敵人在它面前崩潰的那種快感!似乎,這就是它生存的意義吧,用它最後的妖氣,來證明一下自己的遊戲是完美的,哪怕他們之間有一個人活着出來,但那樣的話,也意味着它赢了,因爲自己雖然會死亡,但到時它依然會存活在存活下來那個人的心中,讓那人内疚崩潰,成爲他一生的噩夢,直到死亡。
這是多麽美妙,多麽完美的計劃啊,小九想到了這裏,仿佛全身的傷痛都消失不見了一般,心裏扭曲的它覺得,此時此刻天地都臣服在了它的腳下。
“哈哈哈!!”這笑聲,是李蘭英發出的,他見小九那副好像抽了大煙的模樣後,從發愣中回過神來,第一個反應,就是大笑。
張是非見李蘭英笑,竟然也不由的笑了起來,兩人仿佛聽小九說的這個規則就像是聽笑話一般。
這是怎麽回事兒?這時,輪到小九愣了,不應該啊,這是人心最軟弱的一環,爲什麽這兩人好像一點都不怕的樣子呢?
要是放在一般人身上,現在不應該已經痛苦嚎叫,或者叫罵了麽,最次也是面露恐懼的沉默啊,可是……爲什麽這兩個人聽到這個殘酷的生存條件時,會是如此的鎮定,不,這簡直就不是鎮定了,根本就是一點都沒放在心上嘛!
這是怎麽回事兒?那小九見兩人仿佛根本沒拔它放在眼裏,便惡狠狠的說道:“你倆已經吓傻了麽?不要把我的話當成玩笑,而且,在幻覺中死亡,現實中也會死亡的,命隻有一條,爲了苟延殘喘而活還是一起輸給我死亡,好好選擇吧。”
“哈哈哈哈!”奇怪的是,這番話并沒有讓兩人悲傷下來,李蘭英繼續笑着,仿佛這是他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似的,隻見他眼淚都快笑出來了,隻見他邊捂着肚子邊對張是非說道:“老張,看見沒,哈哈,這孫子還想跟咱倆玩兒這一套。”
張是非望着那小九,眼中根本就沒有一絲的恐懼,反而十分的堅定,隻見他大笑了一會兒,便指着那幻象外的小九大聲喝道:“你說選就選啊?我倆爲什麽要聽你的呢?靠,告訴你,我倆誰都不會死!一定會找到别的方法出去的,我真懷疑你是不是弱智,都玩剩下的東西了還敢拿出來跟我們玩兒?”
小九真愣了,以它的腦袋似乎根本不能理解兩人爲什麽還會如此的鎮定,不對啊,你起碼的恐懼應該有吧,要知道,恐懼是人心中最殘酷的刑罰,小九的這個遊戲,就是要利用人的恐懼感,讓他們還沒動手就崩潰下來,最後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可是他真的不明白這是爲什麽,爲什麽兩人一點都不害怕呢?
它哪裏知道,其實兩人之前就已經遇到過類似的事情呢?隻見那李蘭英十分嚣張的對着小九豎起了中指,然後罵道:“問候你老母的,跟我倆玩心理戰術,你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少斤兩,以前神仙都沒唬住我倆你可能麽?”
李蘭英說的神仙,自然就是那睡覺能把自己睡成骨頭架子的陳抟了,在瀛洲之時,兩人的第一個考驗就跟這個無比相似,其實他當時陳抟給胖子的那張紙條上,除了尋找玉溪之外,也有叫他殺死張是非,不過胖子始終無法下手,他平時不着四六,但是兄弟還是放在第一位的,爲了兄弟,犧牲自己又何妨?于是他便裝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樣子,希望張是非在他背後殺了他,張是非當然沒有那麽做,由于陳抟看出了他的想法,知道他會不好意思,男人嘛,有時候太酸了也不好,自己明白怎麽回事兒就行了,于是便也沒告訴張是非真相,所以張是非一直蒙在鼓裏,當初的試煉,确實是兩人同一個起跑線的。
想想當初陳抟都沒有擊潰他倆,當時那情景比這不危險多了,更何況兩人此時心境早非往日,又怎麽會害怕呢?想到此處,他兩人不約而同的對視了一眼,心中一起湧現了一個念頭,怎麽可能殺自己兄弟?怎麽可能讓兄弟永遠活在愧疚之中?
不求同年同月生,同年同月嗝屁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大不了一起挂了,也比屈服于命運要強上百倍!
世間大道千萬,可其中的阻礙卻隻有兩種念想,一爲殺念,一爲執念,執念可救,反身即是道,殺念不可救,心魔起,既是妖,即使成道也無可救藥了。
陳抟當日之言,張是非句句記在心中,他終于明白了爲何那老燈當日要出如此殘酷的試題了,可能是陳抟明白,兩人如果變回人後便一定要入世,入世便會有許多兇險,于是便挑了一個最難的選擇讓兩人熟悉,日後才不會有遺憾的可能。
老頭子果然是神仙,真有先見之明,張是非苦笑了一下,忽然很感激陳抟,如果不是他,隻怕現在的兩人就真的崩潰了吧,想到此處,于是張是非便指着小九大聲喝道:“别以爲小小心魔就能吓倒我倆,你還是洗洗脖子等着挨宰吧,孫子!”
這怎麽可能!!那小九此時真的要崩潰了,這跟他所想的完全不一樣啊!隻見它有些驚恐的望了望幻象中神情堅定的兩人,心中不由的想起了母親燃西所說的話,這兩個人,跟卵妖一族有着莫大的淵源,同時也是卵妖一族的克星。
起初這小九就如同自己的那些兄弟一般,對此嗤之以鼻,心想着倆低等人能有什麽好怕的,但是此時此刻,它的心中卻真的浮現出了一股恐懼,因爲兩人的表現實在是太出乎意料了,這還是人應該有的表現麽?
難道……母親說的是真的?我注定要失敗麽?
小九心中的那一絲恐懼,随着疑惑,慢慢的擴大,夜晚還在繼續,它也陷入了沉默,周圍隻能聽見那黃衣女鬼追趕着董思哲而發出的焦急叫喊。
距離幻象終結,還有五十七分鍾,張是非李蘭英是生存還是毀滅,此時似乎真的要看上天的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