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哈爾濱的道裏區,崔先生似乎對這裏很熟,隻見他左三拐右三拐便将兩人拐到了一個小區裏面,在一棟住宅樓前停下了腳步,張李二人見崔先生停下了,自然也不在往前走,隻見那崔先生擡頭望着一個窗戶,良久,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氣一般,轉頭對着兩人說道:“等會兒,不管你倆看到了什麽,都不要聲張,能做到麽?”
怎麽回事兒?聽他這麽說,貌似這樓上還有很危險的東西?于是張是非便問道:“我說分頭,咱們是一起的吧,你起碼要告訴我倆是怎麽回事兒啊!”
崔先生現在正處于罕見的正經狀态,隻見他正色對張是非說道:“這事兒太複雜,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說清的,現在着急,等有空我在慢慢的跟你倆說,我剛才的話,你倆能做到麽?”
難的分頭不猥瑣,于是兩人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李蘭英對崔先生說道:“快點兒的吧,這死人活兒我還是頭一次幹呢,幾樓?”
崔先生沒答話,他拽開了樓下的門,邊走進樓道邊舉起手對兩人比劃了一個五。
也不知道爲什麽,當張是非和李蘭英一腳踏入樓道中的時候,渾身竟然刷的一下,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同時不受控制的打了個冷顫。
樓道裏很陰冷,和外面根本就不是一個溫度,也不知道爲何會是這樣,樓道裏面的牆上竟然隐隐約約的還挂着青苔似的東西,這得多潮啊?
張是非就感覺自己好像一腳踏入冷庫一般,同時一股令人厭惡的感覺瞬間傳來,恩,怎麽形容呢,這感覺就好像是便秘了三天,然後被丢在了能把人蒸熟了的桑拿房裏一樣,讓人沒緣由的感覺到憋屈。
張是非頓時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幾次的事件下來,他已經不再是最開始那啥都不懂的菜鳥,他的直覺告訴他,這是一種‘氣’。
常言道,人有人氣,妖有妖氣,做人要争氣,作妖要練氣,這其實都是一個道理,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事物都是由氣組成,這些常理張是非已經明白的很透徹,但是他現在發現,這樓道之中彌漫的‘氣’卻并不是妖氣,當然也不是人氣,身處在這股‘氣’之中,張是非頓時覺得十分壓抑,同時心裏竟然還莫名其妙的有些感到悲傷起來。
他轉頭望了望李蘭英,發現這胖子和自己的表情一樣,兩人心中頓時感到萬分驚訝,這是怎麽回事兒?這股‘氣’到底是什麽氣?
就在兩人正在驚訝的時候,那崔先生十分平靜的轉過身,對着他倆十分平靜的說道:“别害怕,那東西不害人。”
“你說的是啥東西?”張是非慌忙問道,同時下意識的伸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那崔先生說道:“幫人家操辦葬禮還能碰上啥東西?鬼呗。”
我靠,張是非和李蘭英兩人頓時有哆嗦了一下,張是非望着分頭上樓時的背影暗罵道:靠,你說的倒挺輕松,還‘鬼呗’。
說起來,這事兒也挺丢人的,雖然張是非自己本身屬于半妖,之前和胖子也去過那什麽瀛洲,見過那什麽神仙,但是要說遇到所謂的‘真鬼’,這怕這還是頭一遭,出于人類潛在的那種恐懼感,讓兩人心裏有些打怵,他倆不約而同的想到,這次可真的是要見鬼了。
也不知道鬼到底長什麽鳥樣子。
兩人咽了口吐沫,然後随着那崔先生走上了樓,到了五樓,崔西安停下了,張是非見到有扇門上挂着一塊兒白布條,門關着,從裏面傳來了淅淅瀝瀝的哭聲,就是這裏了吧,也不知道爲什麽,一聽見有人哭,兩人的心就更加的不安了,不過還好,現在是白天,而且兩人身前還有個似乎是萬能的分頭在,也沒啥好怕的。
隻見那崔先生站在門前,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整理了一下表情,半邊臉恢複了平靜,五秒鍾以後,另一邊臉也恢複了那副他慣用的高深模樣,看上去終于協調了。
那崔先生整理好情緒後,就按了下門鈴,沒過一會兒,門就開了,開門的人是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子,滿臉的褶皺,渾濁的雙眼挂着淚痕,看上去十分傷心的樣子,房廳裏還有五六個人,有傷心的,有面無表情的,還有叼着煙找人聊天的,從裏屋傳來了陣陣哭聲。
那老者望着崔先生,然後聲音沙啞的說道:“你是……思哲的朋友麽?”
看來那死的人就叫思哲了吧,張是非想到,可這有點兒不對勁兒啊,不是他們請崔先生來的麽?怎麽還不認識?
那崔先生此時已經恢複了平時的模樣,隻見他馬上露出了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語氣平靜的對那老者說道:“您就是董伯伯吧,您好,我叫崔作非,你就叫我小崔好了,啊,這是我的名片。”
說完,崔先生拿出了一張名片,雙手遞了上去,那老者接到手中上眼一瞧,隻見那張名片正面上寫着‘福澤堂’三個古體字,而背面則寫着‘家請佛像,永保平安。專業受理紅白喜事,婚喪嫁娶。相地解煞。聯系人:崔先生。’
那老者一愣,畢竟他是老人,福澤堂的名号估計他也聽說過,然後有些驚訝的擡頭望了望着崔先生,然後說道:“福澤堂……你這是……”
“是這樣的,董伯伯。”那崔先生表情平靜的說道:“是令郎安排我來的。”
那老頭一聽崔先生這麽說,便更驚訝的,他有些警惕的說道:“我兒子?可是…………”
崔先生沒等他說完,便點了點頭,然後對他說道:“我明白,董伯伯請節哀,我的确是受了令郎托付而來,兩個星期之前,令郎便找到了我,他知道自己是癌症晚期,于是想他身死之後找人操辦其後事,今日我得到消息,特來完成委托。”
其實崔先生說出這話後,其實最驚訝的是他身後的張是非和李蘭英,張是非心裏琢磨着,這分頭腦袋是不是搭錯掉了?感情不是人家請他來的,而是他主動上門服務的啊!?
那老者一聽崔先生這麽說,不禁又老淚縱橫,真想不到,自己兒子幾個星期之前就已經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他擦了擦眼淚,然後對着那崔先生說道:“福澤堂的文先生我曾經見過,請問你是……”
“我是他老人家的徒弟。”崔先生回答道。
那老者望着眼前這年輕人,雖然看起來歲數不大,但是看上去成熟穩重,而且崔先生的師父他确實也見過,知道那是位真高人,他的徒弟應該也差不到哪兒去,于是他便說道:“是這樣啊,怠慢了,抱歉,請問…………”
那崔先生似乎已經知道這老家夥要問什麽了,于是他便說道:“董伯伯,費用令郎之前已經交過了,包括人工費以及工具費,人死爲大,我一定會盡力操辦,好讓令郎能安心上路,啊,這是合同。”
說罷,他便從那包裏面掏出了之前他寫的那張紙,遞給了那老者。
不會吧,聽到了這裏,張是非驚訝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這是怎麽個情況兒?想這吃一根兒羊肉串兒都要就八瓶兒啤酒的崔分頭,幫人家辦葬禮竟然不要一分錢,而且還白搭工具?靠,不會是世界末日要到了吧!?
那老者接過合同,上眼看去,果真白紙黑字都寫的明明白白,下面有兩個手印兒,應該就是自己兒子的了,老者望着那崔先生的模樣,便相信了個八九不離十,反正人家也不要錢,主動來幫忙,有什麽理由拒絕呢?
那崔先生見老者表情緩和了下來,便對着他說道:“請問,我們可以先進去麽?”
那老者一聽這話,便慌忙說道:“啊,快請進,麻煩先生了,這兩位是…………?”
“我的師弟。”崔先生說道,然後他們便走進了這個屋子,屋子挺大的,屋子裏的人打量了一下崔先生,有個中年人竟然主動走了過來,然後用十分尊敬的語氣對崔先生說道:“小崔,真巧啊,之前那事兒謝謝你了,啊對了,你是來主持小董的葬禮的麽?”
看來這是遇見舊顧客了,那崔先生淡淡一笑,然後點了點頭,對那人說道:“申哥,真巧啊,你也認識董思哲麽?”
那人點了點頭,然後說道:“小董是我同事,唉,這麽好的人,可惜了。”
這時,那老者問道:“你們認識?”
那人轉頭對着那老者說道:“恩,我以前在小崔那裏看過病,董叔,沒什麽事我先走了,您别太難過,等明天出殡的時候我再過來。”
那老者眼睛紅紅的,點了點頭,這下他對崔先生三人是真放心了,看來他們真沒騙自己,那人跟崔先生道别之後,便走出了門去,這時,崔先生便對那老者說道:“董伯伯,能讓我先看看令郎的遺體麽,然後咱們再商量一下具體事宜。”
“好……裏屋請吧。”那老者對崔先生說道。
崔先生轉頭跟張是非李蘭英使了個眼色,他們便走進了裏屋,隻見裏屋也不小,一張大窗前此刻正擺放着一口黑木棺材,這個,應該是租來的,由于現在廢除了土葬,所以棺材沒什麽用,但是人死總要有個東西裝啊,所以很多的壽衣店或者禮儀公司都有這種服務。
一進屋,張是非便發現,一個老婦人正趴在棺材上不停的哭着,剛才聽到的哭聲應該就是這老太太發出來的,應該這就是那死者的母親了吧,張是非偷眼望去,見旁邊的那老頭見自己老伴哭,也跟着哭了起來,這也難怪,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滋味,并不是他們所能體會的到的。
相比這兩位哭泣的老者,那一旁沙發上的景象卻讓張是非覺得有些莫名其妙,隻見那沙發上正坐着兩個人,一男一女,并不是因爲他們坐着,讓張是非感到奇怪,而是他們坐的方式太不着調了,隻見那男的坐在沙發上,一臉的迷茫,而那女的居然坐在他的雙腿之上,用雙手抱着那男人的脖子,一臉幸福的表情。
這都啥跟啥啊?這倆貨是誰?張是非想到,人家這邊都死人了,棺材都在這兒擺着呢,都這樣兒了,你倆居然也能抱的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