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歎了口氣,還是輕輕的走進了院子,可笑的是那些食客根本沒有注意到她,今天這酒席的主角之一,就這樣被無視了。
不過這樣也好,當梁韻兒走進院子的時候,心中就變的空蕩蕩的,似乎這一切真的跟她沒有了關系,她就這樣輕輕的向那屋子走去。
屋子門口的何謙父子自然是看見了這姗姗來遲的梁韻兒,何謙雙手交叉于胸前,滿臉怒容的樣子根本不像是在看‘兒媳婦’,那何事成迎了上去,有些抱怨的對那梁韻兒說道:“怎麽來這麽晚呢?”
說罷,牽起了她的手,梁韻兒也不知道怎麽的,忽然覺得很惡心,她僵硬了一下,沒有掙紮,木讷的随着他走去,來到了那何謙身前,那何謙也不顧影響,直接對那梁韻兒吼道:“你到底怎麽想的?!”
這一嗓子過後,整個院子在那一刹那似乎都安靜了下來,他們實在不明白這老丈人爲啥要罵兒媳婦,那何事成也愣了,但是見父親發怒,他也沒敢言語,隻能睜大了眼睛等着何謙這個老葫蘆賣藥。
梁韻兒一愣,但是并沒有頂撞,她轉過頭,冷漠的望着那何謙,然後淡淡的說:“您這又是哪一出。”
“哪一出兒?你來晚了不知道?進了我何家門就不要裝大小姐,明白不?”那何謙十分嚣張的說道,何事成在一旁小聲的對他父親說道:“爸,這麽多人呢…………”
“這麽多人咋地?”那何謙聽完自己兒子的勸阻,竟然又加大了一個調,猖狂的對着院子裏那些目瞪口呆的人大聲說道:“今天我請老少爺們兒來喝酒,可是她卻來的這麽晚,這不擺明了不給大家面子麽?我這老公公不管誰管?對不對?”
何家确實是村中一霸,早年他爹老何頭攢的家底,在他這代更是發揮了用處,與城中糧商勾結,據說控制了村中不少戶的糧食,低買高賣的二道販子,村子裏不少人家一年到頭種點糧食,要是不經他手,到糧店都沒人敢要,這其中自然有很深的門道兒,正所謂窮鄉僻壤出刁民,越窮的地方,水往往是越深的。
聽到這何謙發話了,雖然那些人心裏可能對這小姑娘有些同情,但是嘴上哪兒還敢有異議?于是便都點起了頭來,那何謙見他們點頭,便又換上了冷笑,然後一揮手:“大家繼續,吃好喝好~!”
不得不說,何謙的這一手法跟當年有位太監指鹿爲馬有些相似,他似乎很滿意這個效果,他哈哈大笑也沒理那梁韻兒,自顧自的走到一張桌子前喝酒去了,何事成慌忙跟上,一臉獻媚的笑容。
梁韻兒被擱在了一邊,似乎被當做了空氣,她自嘲的笑了一下,心中卻不那麽疼痛,傷的太深太久,似乎就不在乎這一下了。
說到底,何謙這麽做,确實有些過分,但是他爲什麽要這樣做,隻有他自己心裏有數,也許隻是爲了報那當年被周勝男拒絕又被梁顯山揍的仇吧,仇恨确實可以使人性格扭曲,他本來就是心胸狹隘之人,一口惡氣堵了幾十年,整個人都跟着變态了。
酒席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按照當地的習俗,該是保媒的出來說話,男女雙方聽完祝福後再喝下一杯山楂酒,這婚就算訂下來了,然後隔段日子雙方再過下彩禮,之後一領證兒,這事兒就算成了。
現在大家吃的正是五分飽,到時候了,于是那何事成便拉過了那發呆的梁韻兒,來到衆人前,那正在吃喝人群中馬上站起了一個滿嘴油膩的中年婦女,看來這就是保媒的了,果真是一臉的媒婆相,一笑嘴邊的黑痣都跟着直顫,她擦了擦嘴,然後來到了兩人身前,笑呵呵的擺着手對衆人說道:“大家都停一停,喜事兒來了。”
衆人心知肚明,除了一些小孩子外,都停了筷子向這邊看來,隻見那喜婆兒笑嘻嘻的說道:“今天是個好日子,就跟那歌兒唱的一樣,爲啥這麽說呢,因爲今天咱村的老和大哥兒子訂婚,來,大家先給點掌聲!”
稀稀拉拉的掌聲,映襯了這有些尴尬的話語,衆人心裏都明白,這不廢話麽,要不然他們放着地不種幹啥來了?但是卻沒人敢言語,任憑那三流喜婆繼續絮叨者一些這兩位青年是什麽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天造地設的一對之類的廢話。
可是那梁韻兒跟何事成站在一起,鬼才會覺得般配呢,一個像朵花兒,一個像攤爛泥,明眼人一眼都能看得出來,這裏面一定有門道。
那喜婆又絮叨了一會兒,見衆人有些不買賬,便打住了,咳嗽了一下,然後從桌子上拿過了兩個酒杯,倒滿了紅彤彤的酒後遞給了兩人,滿臉喜慶的說道:“這真是交心的酒喜慶的茶,雙方家長都同意,早日抱上大胖娃,釘是釘鉚是鉚,今天日子就挺好,喝完這杯交心酒,這事兒就算定了啊,來,大口整了。”
梁韻兒接過那杯酒,手竟然有些顫抖,他望着那些面無表情強擠出笑容的衆人,忽然覺得他們才有些可笑,同時心想着,罷了,也許這就是命吧。
那何事成笑呵呵的還想來個交杯,梁韻兒眼神空洞的舉起了酒杯,剛要喝,忽然那坐在前排的何謙開口了,剛才他喝了不少,隻見他擺了擺滿是老褶子的手,醉醺醺的說道:“等會兒!”
衆人這個納悶兒,他腦子裏想的到底是什麽,隻見那何謙站起身,然後來到了梁韻兒的身前,對着那梁韻兒說道:“喝完這杯酒,你基本上就是我何家人了,但是這之前有件事兒咱們要說清楚。”
梁韻兒望着這老家夥,沒說話,那何謙冷笑了一下,便指着自己兒子然後問道:“是誰把我兒子打成這樣的?”
梁韻兒一愣,心中頓時有了些不好的預感,她剛想開口,誰料想那何謙忽然大吼了一聲:“到底是誰把我兒子打成這樣的!?”
被他這一吼,院子裏的人又安靜下來,這一嗓子比剛才那喜婆要好使多了,院子中,連同小孩子那些食客們都停了嘴,心想着今天到底是玩哪一出兒啊?!
梁韻兒淡淡的說:“我不認識那人,就是一個喝多的酒鬼。”
她這話一語雙關,那何謙自然是沒有聽懂,但是他聽梁韻兒這麽一說,反而更生氣了,隻見他大罵道:“不認識?你少跟我在這兒裝!我跟你說,别以爲嫁到我家就沒事兒了!我兒子鼻子都塌了,這筆賬怎麽算??”
這老家夥确實心裏有些扭曲,按常理來說,再怎麽說這些事兒也不能當着全村人的面說啊?也許是酒精的作用?還是因爲什麽,這誰都不知道,那喜婆怕這事兒弄砸了她拿不到錢,于是便慌忙上前陪笑着說道:“何大哥,息怒,息怒,今天喜慶的日子,咱們就别…………”
“别個屁!!”那何謙就好像個瘋子一樣,那喜婆頓時不敢吱聲,要知道得罪這土地主可是一點好果子都沒有。
梁韻兒卻一點都不害怕,本來自己都已經這樣了,沒理由怕了,雖然她跟張是非認識不久,但是張是非确是唯一帶給過她溫暖的人,她是不會說的,于是她便冷冷的說:“信不信由你,我不認識那人。”
“不認識?嘿嘿,說的好聽,你是那小子的姘頭吧?”何謙滿臉酒氣的說道,他這話确實過分了,簡直有些要砸自己場子的意思。
“你…………”梁韻兒頓時氣壞了,她也沒想到這老頭子竟然會當着這麽多人說出這樣的話。
“你還裝什麽?别以爲我們大家都是瞎子,我跟你說,你跟你媽都一樣,都是婊子,懂麽?婊子!”
那何謙猛然大吼道,衆人都愣了,不知所措。
原來,這何謙并不在乎别人怎麽想,甚至這梁韻兒嫁不嫁他家都無所謂,他要的,就是報複,要讓周勝男他們家永遠都不消停,梁顯山死了以後,他就将怒火轉移到了他女兒的身上,以至于自己丢不丢人都不管了。
那何事成大氣都不敢喘,但是梁韻兒心中卻無比憤怒,原來他就是想讓自己在衆人面前出醜!要知道,怎麽說她都無所謂,但是她唯一不能忍受的,就是别人說她的母親,一時之間,極度的氣憤和羞辱,使她的臉變得通紅,她聲嘶力竭的大喊道:“你胡說!你胡說!!”
“哼哼,你自己做過什麽自己最清楚,各位在這兒呢,我就把話說明白,今天定親,就是爲了我兒子,要不是我兒子喜歡你,你說你是個啥?再說了,要不是我,你現在能上學?欠我多少你不知道啊?趕緊的說!那個男人是誰!說出來這一頁可以翻過去!”
這真是老貓房上睡一輩傳一輩,何謙充分的繼承了自己父親那颠倒黑白的本領,一番話說的相當體面,言下之意是雖然你這樣,但是隻要你能改,我們還是會好心的接納你。
可憐梁韻兒都被氣的失去了理智,哪兒還有什麽言語解釋真相?她見這何謙再三爲難,便再也忍不住,對着何謙大聲喊道:“你騙人!!當初我們都說好的……”
“你敢跟我這麽說話?!”那何謙似乎也失去了理智,他上前一步,一把拽住了那梁韻兒的衣領,然後舉起了右手大喊道:“你說還是不說!”
梁韻兒萬念俱焚,如同堕入了深谷一般,不幸的命運再次捉弄,确實讓她無話可說,她咬緊了嘴唇,始終沒有開口。
那院子裏雖然人很多,但是見一個弱女子要被打,卻沒有一個上前阻攔,更有甚者似乎把這件事當成笑話看,圍觀嘛,這實在是國人的優良傳統。
那何謙見梁韻兒始終不肯開口,怒火頓時燒到了頂點,隻見他大喊道:“不說是吧?好,我今天就替你媽好好教訓教訓你!”
說罷,掄起右手就向梁韻兒的臉上砸去。
“啊!!”
一聲慘叫,但卻不是梁韻兒,而是那何謙所發出的!
千鈞一發之際,隻見他的手剛要落下的時候,也不知道從哪兒,忽然飛過來一隻皮包,從飛行速度來看,似乎很沉的樣子,正好砸在了何謙的那隻右手之上,啪的一聲,砸的那何謙頓時一聲慘叫,皮包落在了地上,這老家夥右手吃痛,站穩了腳步,放聲大罵道:“他嗎的是誰!?活膩了怎麽的!!??”
衆人順着那皮包飛來的方向看去,隻見那院門之處,不知何時出現了三個青年男子,兩瘦一胖,那站在三人中間的男人看上去二十多歲,皮膚蒼白,滿臉怒容,正是我們的孔雀張是非!
他冷笑了一下,然後伸出右手指了指梁韻兒,然後瞪着何謙,一字一句的說道:“你他嗎問我是誰?我是來接她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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