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天藍色提督服的卡爾曼從飛船上,緩緩步行下來。
在他的身後,跟着他一起步行下來的,是随着他一起完成這一起群體屠殺行爲的軍官們。
沒有人的臉上帶有笑容,包括卡爾曼在内。
用激光炮轟擊那些完全沒有對空能力的機甲戰士。對于上古世紀的古老國家來說,或許會以零傷亡戰争來自我誇耀,但是對于現代的太空軍官來說,卻絕算不上是什麽光榮事迹。
卡爾曼命令異星生态基地調亮人工光源,并且集中照射在幾個主要戰場,以便善後人員清掃。
做爲“火焰山”最後一個權威,卡爾曼的命令很快得到了實施。
控制人工光源的工作人員,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将人工光源的顔色,調成了夕陽即将夕下時的顔色。
夕陽斜斜地把它的溫暖鋪展在這些熟睡的人們和機甲的殘骸上,象一群慈母用雙手撫摸着各自的孩子,輕拍着他們的額頭。而那特意被制造出來的,柔柔吹着的微風,仿佛成爲了所有逝者的安魂曲。
片刻之前,還在沸騰的荒野突然變得如同無風的湖面,世界顯得如此之和諧、平靜。
整個野外隻有卡爾曼所乘坐的那輛太空飛說,孤獨地在空中飄蕩,仿佛那唯一的吊喪者。
此時和卡爾曼坐在一起的,是他最主要的兩個助手,卡撒和潘迪諾,以及那個自從兵變之後,每天二十四小時都守着他的路德維席。
雖然同樣是正規太空軍官出身,但是不管怎麽說,這次事變,他們兩人都是直接受益者。因此,他們兩個人雖然也不覺得眼前這事光榮,然而内心深處始終還是深以這種成功爲幸的。
正是因爲如此,當他們看到卡爾曼靠在窗上,緊緊地閉上雙眼的時候,他們倆都很是不解。
“難道提督真是爲這些死去的海盜難過到這個程度?”
卡撒有些不解地看着潘迪諾,小聲詢問道。
雖然潘迪諾跟着卡爾曼多年,但是這個問題潘迪諾還真是不好回他。卡爾曼這個人自視甚高,即使是最親近的部屬,也不會有什麽太深入的交流。所以他的價值觀,并沒有什麽人真正清楚。
卡撒見潘迪諾也回答不了,轉身看了看卡爾曼,見到他臉上甚至微微地露出有些痛苦的神色。躊躇了一陣之後,卡撒伸手稍微碰了一下卡爾曼,想要稍微安慰幾句。
就在他碰到卡爾曼的時候,卡撒驚訝的發現,卡爾曼的身體原來在輕微地顫抖着。
“提督,你這是怎麽了?今天要是他們不死,死的就是我們,您不至于婦人之仁到這種地步吧?”
卡撒終于忍不住了,問道。
“你以爲我是在爲這些死去的海盜而難過嗎?”
這時候,卡爾曼終于把眼睛睜開了。
“不是爲他們,那提督你……”
卡撒越發不解了。
“我們所有人都被翰天行這個老王八蛋給陷害了。”
卡爾曼咬牙切齒地說道。
看到卡爾曼痛恨不已的樣子,潘迪諾看出有點不對勁了,他趕緊湊上來,“啊?卡爾曼提督,到底是怎麽回事……”
“看到沒有?”卡爾曼伸手指了指太空梭外,那屍橫遍野的大地,有些慘然地笑道,“我們這些人,如果将來能夠有這麽一個痛痛快快的下場,就已經是萬幸了。”
“提督,你這是怎麽說的……”
卡撒不知道卡爾曼到底爲什麽會這麽說,但是他知道卡爾曼不會無緣無故這麽說。因此,當他聽到卡爾曼這麽說的時候,不由得一陣恐懼。
“你們可知道,今天下午向我們發動襲擊的人是誰?”
卡爾曼望着卡撒和潘迪諾的雙眼,已經布滿了紅色的血絲。
卡撒和潘迪諾都被卡爾曼這異樣的表現吓得嘴巴張大,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是……默……城。”
卡爾曼一字一句地說道。
“默城?他應該是戰略專家啊……你說,他是……”
卡撒有些奇怪的說到一半,然後突然反應過來。
“提督,你是什麽時候知道這件事的?”
潘迪諾說話的時候,拳頭不由自主地握緊。
“就在我們發炮的那一刻……翰天行才通過遠程通訊告訴我的。”
“天啊,默城竟然是個‘破天者’……我居然跟一個‘破天者’得下了生死仇怨……一個隻有十九歲的‘破天者’……”
卡撒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嚨,因爲他的喉嚨突然有點發幹。
“不對,既然翰天行知道他是‘破天者’,爲什麽不自己出手除掉他?又或者事先就埋下陷阱,讓我們今天下午就可以斬草除根?”
“默城隻有十幾歲,就能夠有今天這樣的造詣,這不可能是憑空來的。即使是‘破天者’,他在許多方面的表現也過于優異了。沒有一個強大的導師,又或者一個強大的教師團在後面做支持,這是不可能的……在徹底摸清楚默城的背景,以及他背後是否有某個強大勢力做爲支撐之前,翰天行是不敢貿然動手的。”
潘迪諾仰起頭,無力地望着太空梭的天花闆,“事到如今,我們已經不可能回頭了。我們現在隻能乖乖地被綁在翰天行這輛戰車上了……唉,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
“‘破天者’也是人,是人就可以被戰勝。默城再厲害,現在還不是落魄到逃亡嗎?何必自喪心志到你們這等地步。”
這時候,一直沒有說話的路德維席終于說道。
卡撒和潘迪諾,憤然地看了他一眼,心裏自知兩百個他們也得不過他,所以隻能冷哼一聲,别過頭去。
卡爾曼也隻是無奈地搖了搖頭,“你是個戰士,你沒有見識過‘破天者’的可怕,這不怪你,以後你就知道了……隻希望你見識之後,還可以繼續活着。”
已經躺下好幾個小時了,但是默城一直無法安心睡去,他的手腳發涼,頭上總是一陣一陣的冒冷汗。
而最讓默城感到奇怪的是,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心裏總是一陣一陣的發虛。仿佛有什麽自己無法把握的東西,總是萦繞在他的周邊,使他莫名的無力。
就在這有些詭異的感受中,默城強迫着自己睡着,因爲他的身體太虛弱了,他需要休息。
好一會兒之後,他好不容易開始朦朦胧胧睡着的時候,他聽到他的房門突然被人撞開。
默城很想馬上就跳起來,但是他現在并不具備這個體力。他隻能用力睜開雙眼,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結果,他看到了衣衫不整的老彪和紮肯,還有站在一旁,滿臉驚慌的生辰。
在不久前,在武裝衛星上的時候,老彪就用紮肯的軍用超光速電話撥通了默城的電話。
接電話的人是生辰,經過大緻的溝通之後,生辰通知了自己現在的方位。
老彪和紮肯逃跑的方向,基本上是跟默城相反的方向。不過好在,狂接輿給他們儲備了足夠的能源,使得他們可以順利地駕駛能源趕到“曾經的過往”。
“什麽都……”
紮肯一見到默城躺在床上,馬上就走上前去,想要噩耗全部告訴他。
然而,他剛走上去,就被老彪給一把拉住了。
老彪看得出來,默城現在的身體極度虛弱。
他知道,肯定是今天下午的那場戰鬥,耗盡了默城的精力。
看默城的面色,他知道現在不是影響他心境,使他氣血翻騰的時候,所以他把紮肯給拖住了。
“你幹什麽?”
遭受喪兄之痛的紮肯卻顧不得這麽多了,他一把甩開老彪的手,有些憤然地說道。
“你是紮木的弟弟吧?”
默城伸手招了招,生辰趕緊走過來,将他扶了起來。
“是。”
紮肯點頭道。
“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吧,你今天先休息。”
老彪說着,拉起紮肯就想走。
事情已經到這個地步了,也不就在這一天半曰,要是把默城氣出個好歹來,豈不是得不償失。
“老彪,有什麽事就讓他說吧。”
這時候,默城說道。
老彪聽到默城這麽說,隻能松開手。
“說吧,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默城看着紮肯,問道。
“默城大人……請你替我哥哥報仇……”
紮肯說着,“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一邊号啕大哭,一邊将“火焰山”上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紮肯講述的時候,一直顯得很激動,很多地方說得含混不清,不過大概意思還是說清楚了。而做爲傾聽者,默城卻一直保持着冷靜到可怕的态度。
即使是在聽到狂接輿戰死這樣的情節的時候,默城的表情依然沒有絲毫變化。
一直到紮肯将所有過程都講述完畢之後,默城才緩緩閉上雙眼。
仿佛一個入定老僧一般,默城這一閉眼,便是整整半個小時,直弄得紮肯都有些驚疑不定。而一直扶着默城的生辰,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默城的血液,流動得比剛剛快了整整一倍。
就在屋内所有人都有些覺得不妥的時候,默城指着紮肯說道:“事情我知道了,我早晚會給你一個交待,你先出去。”
紮肯有些疑慮地看着默城。
“出……去!”
默城的聲音并不大,但是充滿了不可抵抗的權威感。
“我送你出去吧。”
生辰說着,走到紮肯身邊。
紮肯再看了默城一眼,向他鞠躬了躬,然後在生辰的陪同下,離開了。
默城一直穩穩當當地坐在床上,直到聽不到紮肯他們的腳步之後,他才突然側過臉,一口鮮紅的鮮血噴在地上。
這一幕把老彪給吓壞了,他趕緊一步竄前,抱着默城。
“我們三個人裏,最不該死的,就是老狂,他是最無辜的。”
默城一把抓住老彪的衣袖,顫抖着說道。
“我知道,我知道。”
老彪趕緊點頭道。
“他從來沒有傷害過任何人,甚至于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任何人……他這樣的人,不該是這種下場……”默城緊緊的閉上眼睛,眼淚從眼角無聲地滑下,“是我害了他……”
“默城,你不要這樣……”
老彪扶住默城,正想要說些安慰的話的時候,默城無力地搖了搖手,“我沒事,老彪,我沒事。”
說完,默城仰天長歎了一口氣,“老彪,我們到底還是太幼稚了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