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輛客船上隻有一男一女兩個客人,他們就是默城和生辰。
默城偶爾會顯得有些懶散,但是他的腰杆從來都是筆挺得像一條直線。而此時,他依然是這樣挺拔地站在艦橋上。
他雙手交在身後,雙眼凝望着那一望無垠的黑暗宇宙,他的目光一點一點的移動着,與那點綴在黑暗中的星光一一對視。
在過去的二十四小時裏,默城一直就這麽默默地站在這裏,注視着那永遠靜默的太空。沒有誰知道他究竟在這無邊的黑暗中中找到了什麽,但是二十四小時後的他,顯然已經從過去浮躁的心情中走了出來。
二十四個小時後,默城緩緩地舒出長長的一口氣,他仰起頭,閉上眼睛,想象自己置身在一個無人的野外,夜晚的潮氣在空氣中漫漫地浸潤,擴散出一種感傷的氛圍,像被清水洗過一般的星空格外澄淨,那遙遠的星淡淡的閃耀着,像細碎的淚花在緩緩流淌。
“你已經站在這裏一天了,你都在想些什麽?”
身後響起來生辰有些怯生生的聲音,這聲音裏充滿了實在忍不住,但是又害怕打擾到默城的矛盾心态。
“傳說,在上古時代,當人類被機器人追殺的時候,我們的祖先乘坐着一艘又一艘宇宙飛船,在漆黑的太空中飛向一個又一個遙遠的目标。一千年,兩千年,三千年,飛船上一代又一代的人出生然後死去。故鄉從實實在在的存在,變成虛無飄渺的記憶,再變成隻是記載在文字上的曆史。一代又一代,他們開始搞不清自己從哪裏來,也不知道自己将要到哪裏去,隻是逃亡,不斷地逃亡,像着那無限深遠的曆史深淵一步步踏去。”
默城說到這裏,露出了一個有些蒼然的笑容,“宇宙是那樣深遠廣漠,而人生卻是那樣短暫。”
手裏端着一晚米粥的生辰一臉茫然地望着默城,她簡直是不解極了,這個時候,他怎麽竟然會想這些?
“我想通了,人生在世,不過生死而已,又有什麽好怕的呢?”
默城轉過臉,看着生辰,說道。
這時候,生辰發現默城的臉色有些潮紅,這是非同一般的潮紅,簡直是紅得有些吓人。
“你怎麽了?我看你的臉色怎麽好像不大對?”
生辰有些懷疑地扶着默城的肩頭,問道。
不碰倒好,這一碰,生辰才發現原來默城的身體一直再用一種極高的頻率微微顫動着,這種顫動的頻率高到了生辰一碰他的身體,就連手掌都會微微有些發麻的地步。
“天啊,你這到底是……”
生辰還沒有說完,默城便伸手将她的手輕輕擋開了,他自顧繼續說道:“我其實是個很自卑的人。我從剛一生下來,就被我的父母抛棄,是我的老師将我撿回家。我的老師,還有我老師的老師都一直很關心我,但是這絲毫不能驅除我心中的自卑。我始終無法忘卻,我是一個連父母都讨厭的怪物。我從來不相信,這世上真有誰會愛我。”
“一直以來,我的夢想從來都隻是找到一塊屬于自己的地方,然後好好的照顧自己。我并不想傷害誰,但是如果必須傷害别人,我才能得到這塊栖身之所的話,那麽我不會介意那麽幹的。我是那樣執着地想要得到這塊屬于自己的地方,以至于我都忘卻了我當初爲什麽會那樣想要它。在過去的二十四小時的最開始那幾個小時,我一直在強烈的挫敗感中無法自拔。但是現在,我的心中隻有一片平靜。”
默城望着生辰有些無力地笑了起來,此時,他的臉色已經由潮紅色變成蒼白色了,“那天,白塵問我,‘默城閣下的生命中,有什麽東西是非保護不可的嗎?’,我那時候答不出他,但是現在,我想我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默城說到這裏,身子一個踉跄,要不是生辰趕緊伸手扶住,他恐怕就要摔倒在地了。
“默城,你這到底是怎麽了?”
生辰一把将默城緊緊地抱住,聲音裏都帶些哭腔了。
“不要害怕。”默城輕輕搖手,“要想将基因完全轉換過來,并且達到最好狀态,需要消耗一點體力。等到明天這個時候,我的身體應該可以提供給我們關鍵的一分鍾。”
“一分鍾?”生辰眨了眨眼睛,“你是說,你可以‘基因漂移’?”
“雖說看起來不像,但是我确實是個貨真價實的破天者。”
默城想笑,但是竟然已經沒有力氣指揮臉上的肌肉,隻能是微微抽動了一下嘴角。
“就算你能夠‘基因漂移’成頂尖戰士,而這也确實可以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但是‘火焰山’上有數十萬的機甲戰士,而我們就兩個人,我們能夠起到什麽作用?”
生辰問道。
“不,我們不是隻有兩個人。”
默城搖了搖頭,說道。
“你是說……‘火焰山’上還有我們自己人?是誰呢?老彪已經被關起來了,難道是……老狂嗎?”
默城點了點頭。
“老狂什麽時候聯系上你的?我怎麽不知道?”
“‘火焰山’上的所有通訊都被全面封鎖了,除了官方電視台之外,現在根本就沒有任何人可以從裏面對外聯絡。”
“既然他沒有聯系過你,那你怎麽說他是自己人?在最新的安民公告裏,他可是列名了的。”
“老狂不可能背叛我們,一定是老彪讓他隐忍,給我們做内應的。”
“你就那麽肯定?”
“這世上如果我隻肯定一件事的話,那麽一定是這一件。”
見到默城這麽肯定,生辰再也沒什麽話好說了。
略過了一會,生辰又問道:“既然老狂和你之間都沒有聯系,就這樣貿然行動,我們有幾成勝算?”
“我沒有算過,因爲算了也沒有意義。注定要去做的事情,算它做什麽?”
默城說這話的時候,一臉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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