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城将他原本有些随意的身子站直,筆直地盯着卡爾曼,說道。雖然他的臉上依然挂着淺笑的笑容,但是這笑容背後,卻有一種不自覺的悲憫與不以爲然隐藏着。
這讓卡爾曼感到有一種莫名的壓迫感突然而至,就好像沒有預報的寒流一樣,讓人感到不适而又錯愕。
似乎是意識到自己不經意流露出來的态度,帶給卡爾曼不快,默城垂下頭,踱開步子,走到離卡爾曼三四米外的指揮室的另一端。
“卡爾曼,在你看來,要考察一個人該怎麽樣考察才适當呢?”
“聽其言,觀其行,察其姓。”
“要考察多久,才可以确定一個人是不是可以信任呢?”
“如果是初級的職位,最起碼要一年,如果是大任,以十年爲最少。”
默城點了點頭,雙手交在背後,又繼續踱起步子來,“如果時間提早一百年,我告訴你,我會怎麽做——我會先加入一個知名的提督麾下,充當一個軍官。然後用二十年的時間,積累戰功,财富和聲望,再有二十年的時間,建立自己的人脈和班底。之後,我就可以自立門戶,先安安穩穩當個提督,然後加入一個不大不小的聯盟,用三十年時間,爲這個聯盟征伐厮殺,在這個過程中,我不但要擴充自己的實力,還要擴充自己的班底,并且培養起完善的軍官選拔,以及後備軍官制度。之後,我将篡奪聯盟盟主之位,再之後的三十年,我将會最大限度的利用軍事,外交,商業等多重手段極力擴大我的實力,同時積累足夠的盟友。當一切完成,我将安坐在我的書房,靜待亂世來臨。”
話說到這裏,默城話鋒突然一轉,“但是,現在不止是沒有十年,甚至連一年都沒有,說到最嚴重,很可能連一個月都沒有。在這個時候,虛圖緩進,就等于是找死。”
“一個月都沒有?時間有那麽緊迫嗎?”
做爲一個戰略指數高達十二的天才型指揮官,對于默城所知道的某些信息,卡爾曼并不是沒有察覺。
不過,因爲并不受定南王真正信任,跟其他提督也格格不入的關系,所以他并沒有掌握什麽太确實的資料。而這也使他對局勢有了一定誤判,在他看來,全宇宙大規模的動亂,大概還要個十年,最快也要五年才會開始。
默城也并不答他,隻是将尤裏斯備份給他的會議記錄,遞給了卡爾曼,“你自己聽聽吧,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危言聳聽。”
卡爾曼半信半疑的将默城的會議記錄接了過來,隻讀了不到三分鍾,他便急匆匆地翻到最後。
當看到最後的會議結果之後,卡爾曼臉上露出有些詭異的笑容,那笑容好像是覺得不敢相信,又好像是是在說果然如此。
“這就是爲什麽尤裏斯王子會選擇我爲盟友,因爲他沒有時間來選擇比我更好的盟友。而同樣,我之所以選擇這些人,包括你在内,成爲我的隊友,也是因爲我沒有時間。我和他都一樣,任何一個水準之上的人,對我們來說,都是寶貴的财富。我們沒有資格挑三揀四,我們必須團結每一個這樣的人,并将他的作用發揮到極至。”
卡爾曼不以爲然地搖了搖頭,“可是就算包括我在内的人,全都都聽你的安排,暫時團結在一起。但是,這種團結始終是暫時的團結,烏合之衆畢竟是烏合之衆。除非你能夠一次又一次都帶給它超出它預料之外的勝利,否則,要不了多久,這個團隊終究還是會分崩離析的。”
卡爾曼剛說完,默城就幾乎是馬上就接口道:“那就創造一次又一次預料之外的勝利。”
“但是如果中間遇到了挫折呢?那馬上就是一發不可收拾的局面。聚如狂風,敗如散沙,從上古世紀的地球文明時代,一直到路西法皇帝争霸時代,這種事例還少嗎?”
“那就将解決掉挫折。”
默城坐了下來,他所坐的是個靠椅,但是他的背挺得筆直,一點也沒有沾到靠背。
他的左手自然地放在左腿上,右臂安靜地放在指揮台上,指揮台上的光從他放在指揮台上的五根手指間漏了進去,在掌下形成一個稀疏的光影。
“如果大海阻擋着我們,那就填平大海;如果高山阻擋着我們,那就推dao高山;如果繁星阻擋着我們,那就掃滅繁星;如果上天阻擋着我們,那就逆天而行……人類之所以能夠成爲人類,并不是因爲他可以站起來走路,而是因爲他有着比任何野獸都更強大的意志。一個人類如果喪失了強大的意志,那他就不配再稱爲人類,而淪落成區區一個動物而已。”
默城說這番話的時候,表情格外平靜,聲調也是那樣和緩,但是這非但沒有讓卡爾曼感到舒緩,反而讓他感到更加毛骨悚然,因爲這讓他更加相信,眼前這個年輕人所說的這番話,并不是出自一時熱血和狂妄沖動,而是完全出自内心的深思熟慮的肺腑之言。
“你……真覺得你可以戰勝命運嗎?”
卡爾曼自己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眼前這個少年明明是一副溫和理姓的樣子,但是他偏偏會有一種強烈的不安感,以至于他說話的時候,都不自覺間會顯得小心謹慎許多,仿佛他隻要說錯一個字,默城便會沖上去将他撕碎一樣。
“命運?”默城的臉上浮現出一個輕蔑的笑容,“如果我屈服于命運的話,那我剛出生的時候,就已經死去了。我現在能夠這麽健康的活着,本身就是對命運的嘲笑。”
默城說到這裏,頓了頓,爾後用一種平淡但堅定的語調說了一句話,做爲對上面所有話的總結——“倘若真要說命運,那我自生下來那一刻開始,就注定要逆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