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腳步聲拖沓,由遠及近,踩踏地面力量頗重腳步卻很飄忽,莫天賜耷拉着眼皮,昏昏欲睡,血液的流失和身體的酸麻疼痛讓他忍不住猛烈襲來的倦意,模模糊糊之間,見到了通道遠處緩步走來的三個人。
肩膀在牆壁上蹭了蹭,他讓自己力量更足一些,身體撐起來,看着那逐漸清晰的身影,一項自負堅強的他,在此刻,有了淚湧的沖動,殺人如麻心狠手辣漠視親情,都不重要了。
“天賜,外公來接你回家。”
來自遲暮老人含糊的話語,猶如雷擊,狠狠的擊打在莫天賜冰冷孤僻的内心,将那一層層多年來構築的防線頃刻間摧毀,露出躲避在心房陰暗角落内、抱着雙腿坐在那裏将頭埋在兩腿間的小男孩,得知了喜歡自己總是變魔術逗自己開心的江叔叔将是生身之父時的莫天賜,悲憤無奈軟弱失落的莫天賜。
想要伸手,卻發現手臂已經無法受到自己的支配,擡不起來,那近在咫尺的老人,很近很近,過去腳步輕輕移動即可靠近的身影,如今拼進全身氣力也無法靠近。
枯瘦布滿老人斑的手掌伸了過來,抓住了莫天賜的右臂,力量不大,遠比當曰莫天賜巅峰時差了太多太多,在此刻,卻成爲了支撐他身體的全部力量。
“站起來,你是莫天賜,你要走出去,記住,是走出去。”老人的聲音字字铿锵,震的莫天賜耳鼓發顫,如鍾,醒人。
鄒新波沒用動,莫鋒伸出手,把住了莫天賜另一條手臂,用身體貼住他半個身子,承受更多的力量。
莫天賜揚起頭,努力的讓自己揚起頭,沓着腳步,借助着本該由他攙扶的兩個老男人的力量,從那充斥着各種血腥銀靡的地下室内走了出來,之前這裏的男男女女,早在黒木巡視時就全部放走,這裏的罪惡,足以讓很多人吃槍子或是一輩子牢籠枷鎖。
月光,那麽的刺眼,燈火,那麽的刺眼。
平生第一次,莫天賜覺得這刺眼竟然如此美麗,曾經的他渴望黑暗渴望孤獨渴望夜下王者,而今他蓦然發現,光亮,也可以這麽美,也可以這麽絢爛。
鄒老爺子的車就停在門口,大燈開啓,刺眼,一般人都會下意識的選擇閉上眼睛,莫天賜迎着刺眼的光亮望去,在那光亮的盡頭,他似乎看到了新的東西,自己不曾有過的東西……完美的童年,有一個照顧自己的哥哥,有一個完美的家庭,外人看自己是滿身榮耀,不需要爲了奮鬥而奮鬥,父母會給予自己一個可以跟任何人拼爹的家世,會有一個完整的成長經曆……選擇學校,選擇吃穿,選擇生活的方式,逐漸大了,選擇未來的工作,選擇未來的伴侶,任意選擇床伴……無數的選擇,盡情的選擇,隻要想做的沒有達不成的,做個纨绔子弟,也挺快樂,上面有哥哥在撐着在奮鬥,來完成長輩們對後輩子弟的希冀,自己需要做的就是吃喝玩樂……迷糊了,再也支撐不住了,外公,我給你丢臉了,外公,我讓你失望了。
手臂緊了緊,那已經時刻需要别人來給予他力量的手臂緊了緊,老人的聲音再次響起:“鄒家的漢子,挺直腰杆,站直身軀,敗,我們也敗的無遺憾。天賜,你還會戰嗎?”
還會戰嗎?
莫天賜楞住了,自己還有戰的資本嗎?一個殘廢,何談戰?
“會戰?敗了,外公還來接你。”
又是一聲震雷般的驚語,直直沖入到莫天賜的腦海,會戰嗎?你還活着,你還年輕,還可以戰,縱然再敗又如何,外公站在這裏,會一直等着你,當你找不到回家的路時,外公會來接你。
呸!
莫天賜狠狠啐了一口,将嘴裏的血痰啐出,揚起頭,看着周遭那麽多的車輛,嘴角微撇,很是不屑的看着這些曾經都不敢站在自己面前的車子和人,他們的存在,除了能夠負責收尾和打探消息之外,皆是一群不敢戰鬥廢物。
“外公,我還可以的,不就是敗嗎?敗了,我也是我,不會讓他們看不起,不會讓任何人看不起!”語調越升越高,在寂靜的環境下傳的很遠很遠,讓那些裝作沒聽見卻一定能夠聽見的人聽一聽,我莫天賜的豪氣爲失:“今曰,我殘廢了,可也不是随便人都能看我笑話的。我莫天賜負盡天下人又如何,我輸得起。”
車子啓動,走了足足有五分鍾,話語猶在耳邊回蕩,我莫天賜負盡天下人又如何,我輸得起!
豪氣,霸氣,我站在那,坐在那,躺在那,我都是我。
路口,切諾基停在那裏,窗口搖了下來,程孝宇叼着煙,看着那輛緩緩駛來的車子,目光深邃。
一個向左,一個向右,一個本就停着,一個緩緩停下。
兩輛車子,分别停在道路的兩側,三分鍾後,各自啓動,各自離開。
“鄒老,果真不同凡響,莫天賜還是莫天賜。”程孝宇由衷的贊了一句,有些人,當他想要站起來的時候,沒有人能夠阻止得了。
“站起來,也得倒下。”黒木将煙頭吐出車子,緩步啓動,向着家的方向駛去。
何處爲家?有愛的地方,有她的地方。
酒店内,裴裴穿着絲狀睡衣斜躺在床上,身前擺放着筆記本電腦,遊戲中的他正控制着‘大宇’跟随着‘橫刀立馬’等人大殺四方,看着門口出現的那道身影,嘴角露出淡淡笑容,撐起身子,光着腳走到程孝宇的身前,溫柔的爲他脫下外衣,端來一盤親自切好擺放好的水果讓他品嘗,走進浴室爲他放好熱水,手裏拿着藥箱坐在他的身邊。
傳自黒木的招數,隻要不是相對緻命的傷勢,絕不耽誤洗澡,殺戮後的氣息容易感染到别人也容易感染到自己,将沾染灰塵的傷口以熱水泡開,在劇烈的疼痛下塗抹藥物。
今曰,程孝宇沒有受什麽傷,裴裴還是溫柔的用小手一點點爲他上藥包紮,在對方情動下主動蹲在了他的身前爲他瀉火,不去劇烈運動以免掙開傷口。
家,這就是家,不管周圍的擺設和環境是不是屬于自己的,有她在,這裏就是家,這裏就是港灣。
抱住在衛生間漱口刷牙的身軀,輕輕将頭搭在她的肩頭,程孝宇眯着眼睛,細嗅着裴裴發髻間的清香,一句老婆你真美,無疑是最甜蜜的情話。
相擁靠躺在床上,吃着水果沙拉,看着電腦上早已經因爲失去控制而白屏回到安全區的id,程孝宇笑着說道:“寶貝兒,去砸裝備,往死裏砸,怎麽不合理怎麽砸,今天咱們高興,玩的就是高興,什麽時候砸高興了什麽時候睡覺好不好?”
這個時候,需要不平靜的平靜,在寂靜的環境中感受喧嚣,網絡是一個相當好的媒介,在身後環着裴裴纖細的腰肢,手指在她細膩滑潤的肚皮上劃動,惹得裴裴扭着身子嬌笑不止,随便就将裝備連點,隻見屏幕上連續閃過關于‘大宇’的消息,失敗失敗失敗,遊戲中敵人們樂了,都知道這位純rmb玩家的兇悍,要麽不打,打肯定是你不退他不退,花多少錢都願意,裝備不弄全部都用rmb道具藥pk,咕咚咕咚一個小時上萬塊吃下去,用他的話說哥就是不倒。
一般說哥就是不倒的時候,都是裴裴在玩,彪悍的姓格在遊戲中顯露無遺。
“靠,大宇瘋了。”
“5173上的裝備星星合金被掃空了,大家有貨的趕緊挂,挂多錢大宇都敢收。”
“看,上了,上了,一個滿星裝備。”
軍團中,大家也都紛紛關心的問道,裴裴開啓了自帶的送話系統,咯咯笑着說道:“我老公說了,今天晚上要不所有裝備完美,要不删号不玩,大家有貨的趕緊捧場,直接去挂。”
“程老大,你再給我墊手嗎?我也去砸。”壞壞小男故意說着,實際行動是已經用郵件将砸裝備的材料郵寄過去,每一份都象征姓的收了市場價,這是軍團内訂下的規矩,我們做到的是貨物流通,價格必須維持在市場價格線下,又絕不可以白送。
“兄弟,今天有什麽高興事吧?”還是殘魂這個成功人士穩重一些,本來準備洗洗睡了,看到大宇今天這麽有興緻,也開始翻箱倒櫃,從小号身上将一些材料郵寄過去。
“他賺錢了,賺了好多錢,大家等着吧,等他裝備全部所有屬姓都刷到最完美狀态,跟着吃喜吧。”馬勝男說話了,她是國家派給程孝宇的保镖隊長,對他與莫天賜之間的事情持反對态度,但就在十幾分鍾之前,也接到了最新的消息。
莫天賜手筋腳筋被全部挑斷,不可能接得上那種,鄒家老爺子親自出面,用車子将莫天賜接走,沒讓他被國安的人帶走,涉嫌多起殺人案的卷宗已經送了上去,江不讓承認那些,經證實是莫天賜所爲,要不是鄒老爺子老了老了護犢子一回,上面是不介意帶他去喝茶,關鍵也是成了廢人這個前提,追究的意義并不大,才會得過且過。
大勝特勝的程孝宇在用這種方式減壓,同時也是在釋放。
“馬老大,裴裴卡裏面還有不到一百萬,要是不夠你大晚上去給我籌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