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
在京城的不歡而散,隔閡已然出現,但作爲晚輩該有的禮節和尊重不能少,程孝宇面對着裴歡,依舊笑臉相迎。
“欸,大宇回來啦,快來坐,這才多長時間沒見,黑多了。”裴歡表現的很熱絡。
自從程孝宇從南邊歸來,這還是他與裴躍進頭次見面,相互對視,都從對方眼中讀到了該讀到的東西,裴躍進不禁暗自歎了口氣,看來大姐這個說客最後隻能敗興而歸了。
一頓飯,吃的不鹹不淡不冷不熱,沒話找話,不親假親不近假近,虛假的表情和面孔之下,透着公式化的程序,仿似不将這些虛假的東西一一表現出來就不夠開言的資格般。
“大宇啊,公司現在弄的很好,國字号都要讓路而行,看來當初你的堅持是正确的,我們老了,觀念跟不上了,以後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裴歡頗爲感慨的來了這麽一句開場白,引得裴裴放在程孝宇背後的手小動作不斷,開局越是美好,注定了結局越是悲慘。
“哪裏,大姑謬贊了,大宇安保現在還是小打小鬧,都是靠大家捧場,否則也不會有今曰的局面。”程孝宇很不願意這般虛與委蛇的談話,有什麽說什麽,行與不行一句話,别将該有的那點情感抹殺了,這也是他不适合搞政治走仕途的最大弊弱之處。
在這個官本位的國家内,無論你是做什麽的,做到了足夠高的層面,就不可避免的要與官員發生直接的關系,縱然是做娛樂産業的也脫離不了官本位的控制,所以别想着清平盛世專心做技術發展,根本不可能,不願意虛與委蛇的最終極方式不是不接觸,而是淩駕,當你有了不需要虛與委蛇也可以傲立于世的資本時,才能随心所欲。
依舊是不鹹不淡的談話,裴歡希望程孝宇主動提起她想要提起的事情,保留一分作爲長輩該有的強勢,也想讓弟弟或是弟媳、侄女提出來,哪怕隻是蜻蜓點水的一句話帶過都可以。
想法是好的,現實是殘酷的,裴躍進和盛美蘭都早就知道了答案,不會挑起這沒趣的話題,最終逼得裴歡不得不主動開口:“大宇啊,最近京裏可是傳言不斷,說什麽你把一個奉天省攪得天翻地覆,人心惶惶,上面有不少人都開口了……”
說到此處裴歡停了下來,觀察程孝宇的反應。
“哦?我這剛從南邊回來,又回家探親幾天,發生什麽事了?”程孝宇唯一能做的就是裝傻。
“哦?啓豐最近鬧騰的很歡,馬家那小子受了難,有人出頭爲他找場子,要我說啊,孩子之間鬧一鬧算不得什麽,京裏鬧騰的更歡的少嗎?小題大做把一個大好的局面弄得七零八碎,躍進啊,你這一省的掌舵人,怎麽就能眼睜睜的看着局面惡化,弄得上面不少人對你執掌一方的能力産生了質疑。”裴歡在京城這池水中混迹了多年,什麽彎彎繞沒見過,程孝宇這點道行焉能逃過她的眼睛,話鋒一轉,直接淩厲而起,不再躲躲閃閃,直接要裴躍進給一個答複。
裴躍進點了一支煙,輕輕笑着,近一年的省委書記做下來,身上那點中央部委的高高在上淩厲之氣早已磨得幹幹淨淨,面對任何事都能穩重的穩坐釣魚台。
“姐,都說了是孩子的事情,我們這些當大人的,把好關就可以了,過多的幹預并不合适。”太極推手之中,裴躍進毫不回避自己的态度,也絲毫不回避對姐姐的不滿,今夜第一句正題上的話語,即旗幟鮮明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裴歡臉色一變,看向弟弟的眼神中多了些微陌生的東西,這一段時間以來,裴躍進剛到奉天上任嫉妒心理作祟,少了聯系,上一次的事發之後,裴躍進被人诟病爲打入冷宮,裴歡又是大勢所趨的成爲了國企好企業副部級框架的企業一把手,春風得意,自認爲已經有了跟弟弟一争長短的資本,也有向老父親炫耀的意思,誰說女子不如男,裴家的女兒不比任何人差。
可就在剛剛,裴歡突然覺得面前的不是小時候跟在自己屁股後面亂跑的臭小蛋子,已經成長爲自己需要仰視的大人物,一舉手一投足之間氣場之強大,讓裴歡有一種見到父親或是國字号大領導的感覺,這種氣場感覺,在二哥的身上都未曾見到過,難道……“大姐,來,喝茶。”盛美蘭試圖緩和氣氛,卻發現并沒有任何的效果。
“躍進,你認爲這是小事,還隻是單純的孩子之間嬉鬧嗎?”裴歡一本正經。
“那你覺得又是什麽呢?”裴躍進坐直了身子,氣場十足強大。
“哼!”裴歡還是無法将過去幾十年家中整體局面改變,面對着弟弟的強勢,下意識的選擇了退避鋒芒:“躍進,早晚有一天你會後悔如此寵溺這兩個孩子的,現在就任憑他們肆意而爲,将你的前途和未來都搭了上去,值得嗎?”
說完,裴歡拂袖而去,臨出門之前,冰冷如刀的視線在程孝宇身上停留了片刻,估計從這一刻開始,裴家當中将會有一定量的人,會堅決的站在反對程孝宇的陣營之中,大好的開局在利益和自以爲然的盲目之下,徹底爆裂,程孝宇要想進入裴家大門,曾經以爲躲過去的關卡繞不過去了。
就在裴歡與裴躍進不歡而散走出院子之後,不遠處的另一個房子中,周維國坐在椅子中,望着面前唯一的親人侄子周元嘉,淡淡的說道:“人,無論到了什麽時候都要靠自己,你覺得現在還會有人給你撐起一片天空嗎?”
周元嘉狠狠的攥着拳,玉扳指被緊緊攥在手中,此時此刻他已經沒有了往曰那份從容,一步錯步步錯,他小看了程孝宇的決心,也小看了馬勝男這位最有可能在一線作戰部隊正職晉升将軍的女師長,今年不過三十出頭,一線作戰部隊中最難晉升的華山一條路,她走了出來,誰敢言以後她會到達如何的高度,在軍委大佬序列乃至國字号大佬序列中,能沒有鼎力支持欣賞的人嗎?弟弟在奉天遭遇如此大難,忍着毒-品的侵蝕,女友遭遇廢人折磨,馬勝男會善罷甘休嗎?
就此此刻,一輛卡車,一輛越野車被攔在了宏正集團的門前,奉天軍區的政治部主任、副政委親自到場,可見事情鬧到如此程度,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羅家完了,宏正集團完了,這是必然的犧牲品,毫無懸念,所有人的認知中都是如此,至宏正集團之下的所有脈絡都将被徹底的摧毀,作爲平息此事的犧牲品,他們所能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逃跑,否則真憑實據的法律制裁他們擁有多少錢都擺不平長時間的牢獄生涯。
“走吧,我都安排好了,離開國内。”周維國突的閉上了眼睛,人一下子蒼老了很多。
周元嘉什麽都沒說,靜靜的站立了足有一分鍾,一次能保,兩次談不攏保不住喽。
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周元嘉轉身離開,每一步踏得都是那麽堅實,有些事,必須自己去做,有些責任,必須自己去承擔,躲不開的時候就無需再躲。
良久之後,周維國睜開了眼睛,精光熠熠,自從家庭變故以來,他已經好久沒有這般戰意了:“裴躍進,這麽自信嗎?别人看不懂你,我知道你,無欲則剛,爲了女兒,不是**嗎?”站起身,走到牆壁上懸挂老領導贈送的一幅字前,駐足很久,最後歎了口氣說道:“老領導,維國要讓你失望了,不适合做一個好領導,您不要怪我,我放不下七情六欲,就這麽一個侄子了,能不爲他報仇嗎?”
這一刻,周維國寶刀出鞘,鋒芒萬丈。
背轉身走出書房時,最後一點光亮,照亮了牆壁上表好的字。
“公正,廉明!”
……………………大宇總部,馬德祿揮舞着手臂,不斷的對着空氣施展最簡單的軍體拳,汗水揮灑的同時,鎮壓内心強大的心魔。
“我連偵察兵的訓練都堅持得下來,這算什麽,這算什麽……”
實在忍不住了,匕首在手臂或是大腿輕輕的劃上一下,以疼痛來刺激身體,讓最堅貞的信念延續下去。
在安保公司的訓練館之外,馬勝男一身便裝的望着那忍受着痛苦的弟弟,良久之後,轉身離開。
“姐!”
在馬勝男登車之時,馬德祿走了出來,臉色蒼白眼内布滿了紅血絲,汗水侵透了全身:“我也去。”
馬勝男頓了頓之後,點點頭。
……………………與此同時,在女子戒毒所内,被安排了單間的曼麗很是痛苦,藥物和科學的戒毒方法并沒有完全壓住她已經數年的毒瘾,一直很痛苦一直也很抗拒,可在此刻,她平靜的坐在那裏,任憑醫生給她打針檢查,眼珠不錯的望着牆壁上的電視,望着其内播放的視頻畫面:馬德祿用非人的忍耐力抗拒着,用無比猙獰的方式自殘自虐,抗拒着……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