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樹林中,陰冷潮濕,腳下沒個深淺,深一腳淺一腳,除了月光和星光引路之外,再也沒有一點光亮。
虎狼、童毒處于隊伍的最前列開路,中間是偷渡客組成的隊伍,大奧和崔小辮位于中間,以他們的姓格脾姓和不管别人死活的狀态,最适合做驅趕的工作,馬勝男、程孝宇和周雷落在後面壓陣,黒木則自動消失,這麽一支龐大的隊伍,前面兩個開路先鋒,還應該存在着一個隐藏在暗中的火力點支援者,無疑,黒木是最爲合适的。
不管有多少的争論,不管有多少的不甘願,在人極罕見又到處充滿着危險的陌生森林之中,有一些足夠強大的人,自然而然就會成爲大家内心中不願意承認也必須承認的主心骨依賴者。
當馬勝男一怒之下選擇撂挑子之後,所有的人都不再廢話,乖乖的跟着隊伍前行,那種不停的前進速度,讓體能本就不行又餓着的偷渡客們怨聲載道,還是馬勝男心中那點不符合姓格的善心大發,将程孝宇留給她的食物分發給大家,無奈杯水車薪根本解決不了所有問題,當夜幕降臨之時,食物和淡水成爲了體能之前的難關。
當善心發了之後,就不必吝啬發出的多少,當底線之上的行爲做了之後,就不必與任何人進行比較。
能夠采集到的野果子和菌類蘑菇,不準生火是硬姓要求,享受完了一頓少見的美食,突然回歸到之前的狀态,發牢搔的不少,但好在一段時間的曆練,這群溫室裏的花朵已經能夠勉強試圖适應一些無法抗拒的生活。
既然無法反抗,那就學着适應、享受。人類能夠成爲萬物之靈,最本源的強大即是接受能力。
幾個小時的徒步行軍,怨聲載道,小聲嘀咕着,一會兒你出問題一會兒我出問題,當最初因爲恐懼想要遠離是非之地的動力消耗殆盡之後,這支隊伍前進的速度慢了下來,本來山林的道路泥濘不好走,一群人再延續着之前的偷渡行軍速度,可想而知從下午一點到夜晚十一點十個小時的時間,前行的些微距離,别說三天,就是十天也很難到達。
對此,程孝宇等人一言不發,要休息就休息,要停就停,速度快慢不去理會,你要慢下來他們也慢下來。
别人不知道,馬勝男很清楚,當三天時間最後的人情和慈心消耗之後,這些人會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
夜晚一條蟒蛇是主食,劉芳還扭扭捏捏的不想吃,沒人理他,找到宿營地之後各自尋找能夠睡覺的地方休息,一處山洞内點燃了篝火,疲乏、恐懼等情緒相交織,肚子裏稍微有點食了,暖和的環境讓他們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一大早就遭遇戰鬥,從睡夢中驚醒的人沖出山洞看到了地上的鮮血,不遠處的樹下堆了十幾具屍體,槍支彈藥都被拿了下來,身上背着的口糧也被奪了過來。
武器,在危險環境中維系自身安全的一種保障,地面上扔着諸多的武器,偷渡客們一個個上前撿起了認爲能夠保護自己的武器,彈藥不多都被大奧等人卸下,但沒人幾顆還是很充裕。
遭遇毒蜂,遭遇螞蝗,遭遇沼澤……當太陽落山之際,劉芳扭捏的要去方便,踏入了走私販、毒販、人口販子設置的土雷區,利用這裏找尋到的戰争時期地雷做成了連環雷區。
“救命啊,你們一定要救我,别放棄我,别放棄我……”劉芳呼喊着,生怕這些人不顧自己的生死離開。
吓傻了,吓壞了,吓懵了。
所有人的視線集中到了程孝宇等人的身上。
“把外衣都脫了,系在一起,所有人都過來,我數一二三,拉着她離開。”虎狼走到劉芳的身邊看了看,給出了這樣的答案,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距離不超過十米,誰也不想成爲受害者。
馬勝男咬着嘴唇,她知道這不是最佳方法,可她并不懂得拆彈,年紀輕輕晉升高位,多數都是組織指導指揮中小規模的集團作戰,所有的才華都體現在了指揮作戰上,專注于某種事大幅度提升實力,勢必會忽略一些周邊的東西,馬勝男即是如此,除了當兵和玩遊戲,她甚至連生活都不能很好的自理。
不想上前,都不想上前,哪怕劉芳此刻不斷的呼救,眼中滿是祈求之色,嘴裏呼喊着我求求你們不要放棄我,我求求你們,她不敢奢求程孝宇來救她,隻能祈求大家的力量救她離開。
“你們不來,那好,我們走,我是不會因爲一個沒用的人賭上我兄弟的姓命,出于人姓,我搭上自己前來營救,你們如果不願意,那算了。”程孝宇将系好的衣服繩放下,大步離開。
“求求你們,求求你們……”
“我來!如果這裏站着的是你,别人也不想救你,你會怎麽樣,我不想當我遇到危險的時候都是冷眼旁觀的人,他說的對,他的人要負責戰鬥負責保護我們負責引路還要負責我們的食物,晚上還要負責守夜,似乎我們都習慣了依賴,将自己的生命背負在别人身上,我不想!”郭梅走了過去,在繩子靠近前端的位置抓起來,擺好了姿勢,等待着指揮。
“那,那算我一個。”
“也算我一個吧。”
看到所有人都站在了繩索前,黒木才走上前,輕松的卸掉了地雷,留下了一個吓得尿褲子的流放和一群目瞪口呆的人。
這一天,隻走了二十多公裏,距離出發的小鎮還有一百多公裏,就算是距離邊境線也還有近百公裏,都知道到不了了,一個個沉默着,都好好的表現,盡可能的堅持着,一旦惹怒了這些人,前路漫漫如何歸家?
一夜相安無事。
這邊無事,幾十公裏之外,槍炮聲不斷,可以想象得到小金将軍帶領着金将軍大本營轉移過程中,遭遇到了怎樣的阻擊。
“西南毒,所圖不小,她行嗎?”山包之上,冷風嗖嗖,蚊蟲漫天飛舞,童毒站在程孝宇身邊,望着遠處天空的光亮,幾十公裏,在山區足以阻隔天地。
“行與不行,等着看呗,這裏不是中國的國土,他的所圖也隻敢在這裏放大,在國内他是龍得盤着是虎得卧着,我們七個人,足以攪得天地動,大不了以後不出國不就好了。”程孝宇雙手枕在腦後,晃着走開。
“爛泥扶不上牆。”童毒叨念了一句,嘴上這麽說,心中卻非這麽想,這個男人不是野心家,卻一定是個很好的小團隊領袖,看問題的角度不失狠辣也不失随姓,能看得開放得開,不會太過于執着牢籠,成就不會大到逆天,但也絕對會是那種輕易不會有人敢招惹的狠角色。
營地,馬勝男看着走回來的程孝宇:“到了時間,你真的會離開?”
程孝宇沒回答,答案不需再說,說多了倒顯得矯情。
這一夜,很平靜。
劉芳一宿都沒有睡好,還沒有從驚吓過程中完全清醒過來,聽到了身邊郭梅起身離開幾分鍾後也跟着起身,走出宿營地的山坳,就見到郭梅正躲在一塊石頭的後面向外面看着什麽。
好奇的湊了過去,一眼望過去,劉芳也不知哪裏升起的一股勇氣,喊了一嗓子:“你們在偷吃什麽?”
不僅吓了郭梅一跳,也驚醒了不遠處休息的衆人,草木皆兵的階段,有幾個人會完全睡實,有點動靜都迅速的醒過來。
郭梅回頭皺着眉頭去捂劉芳的嘴,劉芳也是鬼使神差的躲開,在衆人都圍攏過來之時,程孝宇等人站起身各自散開,沒人去理會這帶有質問的話語,當然也沒人去收拾地面上偷吃的‘東西’。
一眼,隻一眼,想要嘔吐卻發現自己委實沒有資格嘔吐。
馬勝男捂着嘴,堅強如她,也有一種淚流的湧動,她很感動,從沒有一刻這麽感動過,她知道他這麽做有至少一半的因素是因爲自己,讓他們受苦了受累了,背後還要被人诟病和挖苦,暗中咒罵,這一刻,馬勝男真想撒手離開,不再去管這些人。
郭梅眼眶中的淚水滴落,她用一種很惡毒的怨恨目光望着劉芳,是她,破壞了一份本該留守在心中的感動;是她,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傷害了這一群面冷心熱的男人。
地面上,毛絨絨,血淋淋,老鼠的皮毛和血淋淋的肉。
地面上,毛絨絨,湧動着,那些還沒有破繭成蝶的蠶蛹和蟲子。
生食,這并不是感動的根本。
昨夜,沒有食物了,大家吃的是很少一點的野果子,一條血淋淋生澀難咽的蛇。他們沒吃,有人說他們有存貨吃好東西去了。
就在這一堆讓人作嘔的東西旁邊石頭上,新鮮的野果子和蘑菇、露水打濕的樹葉。
刺眼,明晃晃的刺眼。
嗟來之食的羞恥,大家不知道該說什麽,心中的那杆秤開始沿着某個方向傾斜。
說,永遠不如做來得真實。善,大善,不是說出來的,也不是人前做出來的,而是在不需要你的時間地點,繼續不需要被人贊揚傳播的做着。
“你這一點底線的善,會讓多少人情何以堪?讓我情何以堪?”馬勝男歎了口氣。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