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體,即是約定俗成心照不宣的底限,當媒體開始介入時,即宣告對立的雙方處于完全不可調和的狀态,換言之,不死不休,但到了最後的結局時,會稍稍後退半步,讓敗退一方不至于最後一塊遮羞布都沒有,代價是勝負談判桌上的你來我往。
周國政的死狀很慘,在場一些經驗豐富有着十年以上護齡的護士都吓得需要進行心理輔導,拿着手術刀的醫生需要調整自己放個大假來消除這一次事件對他們所造成的心理影響。
一個抱着必死信心的人,是那般的可怕,是那般的恐怖,不談無所畏懼,因爲還是有懼才會選擇自殺,每一個自殺的人心裏都有一個因爲這樣那樣畏懼而産生的恐懼心理,才緻使他們無法去面對生活,最終選擇了結束自己生命的方式來回避恐懼。
“他不是害怕。”黒木面容冷峻,聽到消息後隻說了一句話,一個經曆過各種生死一線間,又從巅峰跌落谷底的特種兵,心理素質斷不會這麽脆弱,看周國政尋死的方式即可知道,他在用自己的死猙獰着什麽,保護着什麽,更有可能,他是在用一種特殊的方式給出一種近似符号的心理密碼。
受害人沒事,嫌犯和嫌犯的妻子雙雙斃命。
可塑的舞台一下子無比寬敞起來,任你口舌肆意發揮,任你選擇層出不窮,一次次的試探姓攻擊開始浮出水面,是在等待回應,也是在觀看反應,一旦到了他們認爲該下死手的時候,媒體會第一時間介入,将潛藏的臉皮徹底撕破,這不以個人仇恨爲标準,而是政治理念發生沖突後的搭台敗敵方式。
利用一切可攻擊的事物進行攻擊,力求将你斬于馬下,一定不越界的範疇内,鬥争也是能力的延續,大浪淘沙,遠比千軍萬馬獨木橋還要考驗綜合素質的仕途之路,鬥争即是爲理念讓開一條道路,讓我的理念能夠在我的掌控下傳遞給更多的人,如此而已。
楚雲鏡出面了,作爲分管警務卻沒有多少實際權力的非常委副市長,楚雲鏡這麽多年一直在試圖讓自己更進一步,這入常不入常就成爲了衡量标準,而在盛懷遠擔任市委書記的這幾年當中,楚雲鏡年齡優勢被耗盡一空。
在春城的本地派系幹部中,楚雲鏡是‘三高’後備力量,學曆高,能力高,政治覺悟高,四十出頭的副省級城市副市長,接受考核即将進入市委常委序列,風光無限。盛懷遠這個同樣年輕同樣少壯派的一把手到來,大家本以爲兩個年齡相近的少壯派會有比較新派的理念走到一起,孰料剛一接觸就對彼此滿是怨念,南轅北轍的政治理念注定了兩人不可能走在一起。
在這方面,沒有什麽可猶豫的,不是盟友就是敵人,因爲楚雲鏡年輕,所以他不會安于現狀甚至于選擇大幅度的退步,盛懷遠也不會給他任何的機會,一路打壓将其死死的按在原地,在副市長的分工内也舒服了二把手,讓楚雲鏡一直沒有翻身的機會。
盛懷遠走了,龍遠征來了,楚雲鏡的春天來了,但年歲的優勢已經不再,心頭的憤怒可想而知,或許是因爲無欲則剛,或許是因爲無毒不丈夫。分管公安司法,說白了即是一個比較好聽的說辭,有政法委在,副市長的職權範圍小的可憐,說是都能管,實則要看有沒有人給你去管的權力,顯然,現在的他有了,并且是針對即将退下去的政法委書記和高培民而來。
不管怎麽說,他都算是高培民的上級領導,在其職權範圍内,說點話的資格還是有的。
“這件事會有督察對介入,徹查公安局内部可能存在的問題,在衆目睽睽之下,怎麽就讓嫌疑人死了,爲什麽嫌疑人會有輕生的念頭,是不是遭受過非人的待遇,還有嫌疑人的家屬,怎麽就突然跳樓了,這裏面是不是有不爲人知的内幕,公安系統内部是否有一些人爲了官位爲了權力而舍棄了黨-姓-原則……”
措辭嚴厲,絲毫不留情面,高培民涵養再好臉面也挂不住,當着所有下屬的面,遭受到這般本不可能出現的搶白和質問,叼着煙手指敲打着桌面,他不動,整個在場的公安系統足夠級别面對楚雲鏡的沒有一個敢動,也有一部分人是在觀望,冰封雪藏了幾年的楚副市長,是不是又擁有了春天的機會。
而龍遠征親臨現場後,隻說了一句話:“務必肅清隊伍中的害群之馬。”
他是省委常委,說這話有資格,聯合作戰的省公安廳和安全局,他都有資格開言,是誰将周國政妻子跳樓的消息在那麽短暫的時間内,在衆目睽睽之下,在嚴防死守的狀态中傳遞給周國政?诟病的方向不再是單純針對高培民,直指一些更爲高端的存在,是否有黑手在艹縱着此事,是否有人暗中用權力影響了執法,什麽樣的力量能夠影響到這幾個強大部門聯合執法?
有些話,不需要明說大家也都明白是什麽意思,裴躍進裴書記就坐鎮醫院當中,多少位省市級領導前往拜會,當事人是裴書記的女兒和女婿,這裏面的彎彎繞多了,潛意識裏,會讓人産生類似的念頭。
抓人的人是程孝宇的司機,将人帶回來的時候下巴卸掉,手腳筋挑斷,人沒了半條命,不讓嫌疑犯與其他部門接觸,高培民親自帶隊到城郊接人,承載嫌疑犯的車子和人員都是市局的。留下處理善後的是市局人員,周國政妻子怎麽就有精神疾病,爲何會被帶到醫院,爲何會從樓上跳下來,在她身邊不是有兩名女警嗎?
周國政爲什麽死?誰将消息告訴他的,是什麽讓他選擇了死亡?
一系列的問題在另一種不失偏頗的思路解釋下,使得諸多人順着這個思路産生了新的聯想,裴躍進接連接了幾個電話,都是勸他趕緊離開是非之地的,這樣下去麻煩會如同雪球般越滾越大,讓孩子們去折騰,收不了場了還有大人,可要是裴躍進第一輪就被卷了進去,那就不是誰能收場的問題了,即便是最後證實了裴躍進是完全清白的,可在人大政協一些老領導的心中,還是會留下其政治不夠成熟的印象,對以後他的發展會有着想象不到的反作用。
對此,裴躍進始終沒有發表自己的意見,而就在這一系列的疑問出來之後,當地的幾家媒體趕到了醫院,裴躍進當着媒體的面主動站了出來,并坦然自己的身份,将事情發展以實事求是的态度道出,并嚴詞直指整個j省大環境存在着問題,今曰的他如果不是挂着一個鄰省省委書記的身份,肯定連父親的基本權利都得不到保證。
什麽是大環境,老百姓會理解爲執法部門的貪污[***],更高層次的人都會懂得,裴躍進這是在對整個j省的領導層開炮:“你們什麽意思,我的女兒在這裏遭受到巨大苦難,如不是車子的姓能可能現在白發人送黑發人了,爲什麽還有人在利用這樣的事情做文章?明顯有着巨大的内部洩密事件,不去追求在這裏搞鬥争,j省的領導就是這般素質?”
裴躍進的舉動,一下子點燃了整個硝煙戰火,整個東北轟動了,鄰近省市的領導發生了這麽大的矛盾,這在過往是很少見的,有什麽事是不能溝通的?
幾位領導分别給即将卸任的j省省委書記和裴躍進撥打了電話,老書記已經馬上就要卸任了,很多事情都已經移交給省長寇連任,基本上中組部的考核已經結束,其将會接任省委書記,這樣的事情一發,裴躍進陷入了漩渦的中心,被人批做意氣用事缺少大局觀,負面影響很大,可在他的對立面,整個j省的情況更糟,逼迫一個序列内的後備領導幹部以這般淩厲的方式處理問題,可見裴躍進要不是吃了大虧,斷然不會如此,實在是無可奈何了。
慈父的形象樹立了起來。
弱者的位置擺了出來,省委書記選擇這般維護自己女兒,承受了多麽大的壓力才做出此事?
示敵以弱,擺出被同情者的姿态,将如今報喜不報憂得不到老百姓認同的媒體擺了出來,将口舌的位置凸顯出來。
寇連任再給裴躍進打電話,其已經趁着天明乘飛機返回了奉天,高速公路沒有清理出來,機場恢複通行,裴躍進馬上啓程離開,手機處于關機狀态,将一個天大的麻煩留給了自己也留給了j省,更是留給了程孝宇,讓他來獨自面對撲面洶湧而來的攻勢。
“哼,自以爲是!我就不信拿不下一個程孝宇,你裴大書記擺開了擂台自以爲穩艹勝券,将打擂的人換成了幾個孩子,真是高明啊,抽身真快,不過要想輕易離開就沒那麽容易了吧?”
真是正事爲上路,斜事擺上台,大風吹,戰鼓擂!
接下來,程孝宇……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