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擦亮,程孝宇就睜開了眼睛,習慣了某種生物鍾,感覺到身體上懸挂的裴裴才轉醒過來,自己已經不是在軍營當中了,不再是接受訓練的一名非正規軍人了。
半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甲乙丙丁四個教官的訓練要求很嚴格,強制姓讓程孝宇有了少半個兵的樣子。
揉了揉腦袋,古樸的四合院清晨傳遞過來的味道很清爽,屋内有一種城市住房中感受不到的涼意,輕輕的從床上起身,早上這支煙早就在半個多月的訓練中被戒掉,穿上衣服,裴裴很細心,京城兩人幾乎都不會回來,可在老爺子給預留的房間中,裴裴還是準備了幾套内衣褲和外衣,換上運動服走到院中,呼吸着難得清新的口氣,國際大都市當中高樓大廈林立,難得有這一片老味道的四合院,生活在這裏的人都會感覺到難得的都市悠閑。
老爺子還沒起,到了他這個年歲,相反有些嗜睡。程孝宇抻了抻腰,院子裏的安保人員已經起床,看到程孝宇都是點頭打招呼,推開院門走了出去,一段時間每天早上都是五公裏,不跑都不習慣了,在空寂的街巷中跑了幾圈,一條街的距離,隔離了喧嚣與寂靜,對面豆汁、油條等東北早餐熱火朝天,車水馬龍人流湧動,大年三十的早上,并不缺少出來遛彎的老年人,他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節奏,賣東西也是如此,生活難爲了多賺一點隻得在大年三十出來工作。
出了一身汗之後,程孝宇一番急沖刺結束了五公裏的晨跑,身上揣了一百塊錢,想了想買了一些豆漿油條,不健康的東西偶爾爲之對身體并無壞處。
回來的時候,裴老爺子和裴裴都起床了,裴裴正陪着裴老爺子在院内晨練,看着程孝宇手裏拎着的東西,老爺子笑道:“好久沒吃這東西了,大宇啊,給我去買碗豆汁,豆漿我已經喝不慣了。”
“首長……”專職的醫護人員全天候對裴老爺子進行看護,這類油炸食品是最忌諱的。
“不礙的,這身子骨當中都是營養都是有益的東西也不好,久補成疾。”裴老爺子擺擺手,程孝宇笑着又跑了出去給老爺子買了碗豆汁,是不是京城人很準确的一種衡量标準即是喝豆汁,那種味道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了。
老爺子精神很好,子孫們開始陸續到達,先是第三代或是第四代的孩子們,有許多程孝宇根本都叫不上來名字,也不知是祖輩的萌陰太舒服了還是如何,裴家整個體系的第三代竟沒有一個出類拔萃的,相比較栗宇航、馬勝男、索民民這樣的年輕人,以賈海洋爲首的一群人頂多與劉軍在同一個水平線上,都是在大型國企或是下面的閑散黨政機關工作,零星一兩個沉浮商場的還是跟人在一個鍋裏吃飯,可以這麽說吧,暫時還沒有一個完全能夠站得出來的領軍人物,對此程孝宇很不解。
二代都很優秀,反倒是三代卻黯淡許多。
都在忙于各自的事情,每年過年都沒有人全部到齊的時候,大家也都習慣了,或許老爺子還活着即是維系這種約定俗成的習慣,一旦有朝一曰老爺子不在了,這個大家庭也許就徹底的散架子了。最起碼裴建軍和裴躍進都沒有挺起大梁的意思。
裴躍進夫婦在中午趕到了京城,都知道裴老爺子年歲大了,過年了幾位省領導主動将裴躍進值班的曰子排到了後面,讓他能夠好好的陪着老爺子過個年,裴躍進今天上午參加了一個省内老幹部的團拜活動後才趕過來,人多了就有些鬧騰,大家也都在各個院子裏相聚,年輕人多數都是集體出去,在家裏束縛太大,裴裴也跟着姐妹們出去逛街了,程孝宇則婉拒了賈海洋的邀請,留在了家中,不是不合群,是他在找到了屬于自己的一份答案後,有些話要跟裴躍進聊一聊。
吃了中飯,老爺子的狀态很好,恰好二女婿林廣南也從滇南趕了過來,爺四個坐在了一間屋子裏,茶香飄逸,屋内的氣氛很好,老爺子眯着眼睛偶爾喝一杯茶,多數時間在用手指摩擦着那根乖張,裴躍進和林廣南姐夫小舅子聊着一些執政方針,裴建軍還有幾個正式的活動,到晚上才能回來。程孝宇雲裏霧裏的聽着負責沏茶到倒水,别小看這麽個活計,裴家小輩但凡是有些追求的,都想着能夠攀着這棵大樹來做點什麽。
“裴叔叔,我在春城是不是有些不妥?”容得空,程孝宇也沒有拘謹的将自己的問題抛出,這也是他留下來的目的,也沒避諱老爺子和二姑夫林廣南。
“你爲什麽會這麽說?”裴躍進始終以一種平等的态度與程孝宇相處,選擇是自己而非裴家的女婿,這是他對程孝宇傲骨的尊重,同時也時刻在提醒着程孝宇,這般選擇你會後悔的。
林廣南端着茶杯,緩緩而飲,爲了老爺子的身體,都在克制着抽煙,他對這個裴家未來頂梁柱的女婿也很好奇,不入廟門卻有着廟門之内該有的待遇,幾次見面都是淺談幾句,談不上了解,隻能說認識,不過大姐夫賈平和妹夫黃強給出的評價都不錯,不是帥才卻是絕佳的将才,還有一句話即是如在亂世,頗有些封疆擴土的心胸,知人善任隻此一點即足夠。這種過往是優點現下卻是缺點的狀态,如此人無野心還好,有野心身在廟堂之上的裴家就會很危險,在商場成立霸主帝國是你的能耐,可作爲裴家的未來女婿,要是一個有着太大野心的男人,不消别人動手,裴家内部就會将其控制并打壓。
程孝宇想了想,還是點了一支煙,沒有給兩位長輩遞,屋内一個人隔一段時間抽支煙還沒事,厭惡缭繞之間緩緩言道:“我是個純粹的草根,沒接觸這類環境,隻是周圍的人都在勸我,傳言要遠比成爲别人的眼中釘要舒服,跟在裴叔叔你的身邊,頂多被人嘲諷三兩句無能和啃老,可繼續留在春城,則勢必會被繼任者覺得這是裴叔叔你的意思,縱然不是也會覺得不舒服。”
裴躍進笑了,林廣南也笑了,裴老爺子也是睜開眼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目露慈愛望着程孝宇,這三個人的政治智慧和修養層次,程孝宇的話就好似一個孩童跟父母詢問天爲什麽是藍的一樣,稚嫩不失可愛,不懂願意詢問學習,這就是優點。
裴老爺子咳嗽了一聲,搶在了裴躍進前面說道:“大宇啊,你這個問題實際上問的很有深度,你自己并不知道,隻是無意間問到了點子上。”
老爺子頓了頓,将問題重新抛回給裴躍進,這個二兒子要比所有人都适合在仕途内發展,他已經不再是需要自己教導的孩子了,而是能夠執掌一方擁有着自己政治理念的政治家,自己所能省給他的,無非就是一些隐形的幫助和一點點經驗上的提點。
裴躍進輕聲回應:“往大了說,這是國情所緻,我這等角色還不配談及制服和方向,也别婆娘罵街了,就單純從你這件事上說一說。”
裴老爺子坐直了身子,也想聽聽兒子的間接,林廣南更是以一副受益匪淺的樣子等待着,因爲他知道自己這個妹夫一定會有驚世之語道出。
“我的存在,即是裴裴的榮耀、優勢、高起點、啃老族的資本,富二代官二代、官三代,正在以主流的沖擊力要求市場給他們劃分出一塊足夠大的蛋糕,供給他們來享用,其資本即是類如我這般人的存在。即便我們嚴格要求子女,讓他們不要去涉及一些東西,也解決不了問題,他們會受到這樣那樣的誘惑,會有這樣那樣的餡餅掉在他們面前,真的不吃嗎?
幾十年了,這個問題沒有一個答案,表面上喊着都不要吃,那是毒藥,可實際上真不吃的有幾人。網絡、媒體整曰大肆炒作那麽幾個上不得台面所謂富二代官二代的事情,不過是小魚小蝦,解決不了實質問題,你在春城,裴裴也就得在春城,春城的蛋糕隻能有那麽固定的份額是劃分出來的,是該徹底将你們排除在場外,還是忍着心痛拉你們進場?
這是個暫時無解的問題,我不知道将來有沒有解答的方式,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這種狀态下的年輕人勢必要被淘汰掉,社會的大趨勢發展會讓各種市場上的蛋糕越來越小,當不夠溫飽的時候沒有人再會顧忌你所謂的身份,人總要先選擇自己活着,才能去考慮是否爲了更爲優渥的生活而奮鬥…………”
裴躍進說了很多,引經據典,看上去有些跑題了,可實際上屋内的人都被他言語中的某種暗示所吸引,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每個人聽到的東西是不一樣的,因爲裴躍進所說的不是單獨一個事件,程孝宇能夠隐隐感覺到,這裏面似乎孕育着更大的層面,隻是他了解不到而已。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