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讓蘇牧猜一百年,也絕對猜不到會在唐府遇到了塵和尚,他從陳縣令那裏已經知道了影武的處境,明白遇到這些法源寺的和尚意味着什麽,想到先前方老頭的那副模樣,他頓時就吓得手腳發軟。
其實這個情況不難理解,青丘山在長橋縣的管轄範圍内,初遇了塵的的丘山鎮自然也在,法源寺是官方的特殊部門,負責這片區别的就設在長橋縣的縣城内,而最合适的地方,莫過于唐府了。
蘇牧誤打誤撞,竟來到了法源寺設在長橋縣的大本營。
了塵是丘山鎮的負責人,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可是他被屠和尚打傷了,是特地回來養傷的。
如果蘇牧知道這一切,想必會感歎:這一切都是猿糞呐!
問題是怎麽脫身?
蘇牧蒙着面,了塵大概還沒有認出他來,和尚會大發慈悲,放這個“蟊賊”離開嗎?
抱着懷疑的态度,蘇牧憋着嗓子說道:“那個……抱歉,我和媳婦玩進錯門了,這就走,這就走。”
“嗯?”了塵沒聽懂蘇牧的話,擡頭看過去,見蘇牧笨拙的跳起來挂在牆頭,雙腳在牆上拼命的蹬,蹬得牆上的灰都撲撲往下掉,之後手一滑,從牆頭上掉下來。
本想再演一遍,然後翻過圍牆加速逃跑的,蘇牧還想要對了塵露個尴尬的笑容,沒想到一回頭,了塵已經殺到了面前。
他忘了自己還背着蛋刀。
了塵那天追他追了一下午,對特制的蛋刀十分熟悉,先前蘇牧面對他時還沒注意到,此時蘇牧背對着他爬牆,刀柄上的盾牌是如此顯眼。
右手的臂骨被屠和尚打折了,無法動彈,了塵直接擡左掌拍向蘇牧的胸口,這裏不是公衆場合,不需要念經搞儀式,可以直接捉拿或打殺。
這一掌來得極快,聲勢浩大,蘇牧還沒和了塵交過手,不知道這一掌有多重,沒敢去擋,而是直接将背對向了塵,用刀去接。
雙刀的本體是弓,弓杆相當于刀刃上的脊梁,因此刀面不像尋常單刀那樣容易折斷,刀刃又是分成一片一片的,稍有韌性也不會影響整把刀的揮砍質量。
了塵已經離得很近,看到了蘇牧的動作,可收掌已經來不及了,隻能稍稍收力,最終仍是重重一掌拍在兩把刀的交彙處,手腕發出了“咯”的一聲響,關節錯位。
蘇牧被拍得胸口一窒,整個人都貼在牆上,擠得鼻歪嘴嘟,不過除了暫時背過氣外,沒有受别的傷。
一時間喘不過氣來對蘇牧來說完全不是問題,他能憋很久,撞牆雖然撞得有點疼,但牆面也抵消了了塵打過來的力道。
趁着了塵被反作用力推退的那一瞬間,蘇牧長身躍到牆頭,翻過圍牆就往回狂奔。
這個院子是法源寺和尚休息的地方,了塵本想獨自處理完蘇牧的事,剛才看到刀柄就立即躍過來了,沒料到蘇牧能逃脫,再也顧不了那麽多,立即長嘯一聲,跳過圍牆追在蘇牧身後。
…………
方老頭仍在泡澡,其實身上基本已經幹淨了,可這麽多年沒碰水,實在是不願意起來。
遠遠聽到有腳步聲往這邊靠近,他皺了皺眉,連忙把那條幾乎拉搓爛了的短褲穿上,從魚池裏出來。
“不好啦,大事不好,和尚殺過來了,專殺影武的和尚!”蘇牧也不敢大聲,一邊揮手一邊往方老頭跑去。
長期呆在黑暗裏,方老頭的夜視能力極好,果然看到一顆光頭反射着月光追在蘇牧身後,讓他的西王母影魂潛到魚池裏。
蘇牧急奔過來,往方老頭身後一躲,松了口氣。
了塵的速度不比蘇牧慢多少,很快也追到這裏,見一個沒穿衣服,相貌極爲怪異的老頭站在蘇牧身前,連忙停下來,想要合什,卻因爲兩隻手都有問題,無法做到。
“專殺影武?爲啥?”方老頭向蘇牧問道。
蘇牧把他從陳縣令那裏聽來的消息簡要的說了一遍,方老頭驚訝不已,向了塵問道:“什麽時候開始的?我咋不知道?”
他被唐家關起來的時候,法源寺其實已經開始緝捕未歸順影武了,隻是當時規模還不大,範圍也僅限于中州。
了塵垂着兩條胳膊,沒有回答方老頭的問題,反問道:“施主莫非也是影武?”
方老頭嘿嘿一笑,問道:“你猜?”
他沒打算讓了塵猜,問完之後就立即讓西王母發動了攻擊。
西王母的長嘯能懾人心魂,蘇牧輕輕挨了一下就坐倒在地,了塵是來這裏養傷的,身上沒帶星石,突然中了西王母全力施展的長嘯,身子一震,湧出兩道鼻血,軟倒在地陷入了昏迷。
“不愧是聖靈類的,果然厲害,不知不覺就能殺人。”蘇牧由衷的贊歎道。
方老頭回身向他問道:“你也是影武?幹嘛帶着星石和自己過不去?”
蘇牧無奈的歎了口氣:“沒能顯影,隻練了焠體。”
“沒顯影的他們都要殺?這些和尚真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幹,嘿,換作我,見到個沒顯影的影武,最多隻會笑話他一頓。”方老頭洗完澡後心情大好,笑眯眯的對蘇牧說道。
蘇牧大怒,剛要罵,忽然看到十多個光頭和尚沖過來,将他們團團圍住,其中兩人把了塵拖到一邊救治。
“這裏真是唐府,不是唐寺?”蘇牧很認真的向方老頭問道。
方老頭笑道:“說不定唐府的人集體出家了,男的當和尚,女的當尼姑,還是住在一起,哈哈。”
那些和尚沒有理會二人的調侃,面容嚴肅的看着他們,其中三人掏出了星石。
三顆星石,照亮了附近的一大片區域,都是罕見的高級貨,方老頭眯了眯眼睛,自言自語道:“老子窮得隻剩半條褲子,這些和尚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上品星石,世道變了……不知從那破屋子裏出來,到底是好事壞事。”
“你影魂能承受不?”蘇牧有些擔心。
“可以,不過會受點影響,長嘯是使不出來了。”方老頭的表情已經變得十分嚴肅。
“那我先上了,你坐在旁邊休息着,能用影魂偷襲就偷襲幾個,不行也别勉強,保護好自己才是正事。”蘇牧從身後抽出雙刀,往前走了兩步,站到了方老頭身前。
“你這小子倒是心地不錯。”方老頭笑着退到魚池邊坐下,他的影魂仍潛在水裏,這些和尚都不知道,說不定真能偷襲一兩個。
除了仍在昏迷的了塵外,這裏還有十三名和尚,見蘇牧拔刀了,其中四人很有默契的從四個方向沖過來,對蘇牧發起了攻擊。
和尚們都沒帶武器,蘇牧自然是要好好利用這一點的,他将雙臂擡起來,刀刃往外一橫,快速的轉起圈子來。
刀刃在星石光芒的照耀下,連成了一個鮮綠色的圓圈,四名逼近的和尚急忙後躍躲開,蘇牧認準一個方向轉着就過去了,幾乎立即就把包圍圈切開了一個口子。
然而一個和尚都沒能傷到,轉圈時的移動速度遠遠比不上和尚的躲閃速度,轉了沒多久蘇牧的身體就停下來了,但腦袋和眼珠子還在轉,斷斷續續的說道:“劍刃風暴……是誰想出來的?嘔……根本……不實用!”
不遠處的方老頭哈哈大笑,而在蘇牧停下來之後,又有四名和尚向他逼來。
不再轉圈,蘇牧站在原地,揮起了他練習已久的“春秋刀法”,這還是第一次在實戰中應用,沒想到用蛋刀使出來效果極好,蛋刀的刀背上也是帶刃的,在招招皆實的春秋刀法上稍加變化,就能用刀背傷人。
第一個受傷的是個又高又瘦的小和尚,大概還不到二十歲,個子高手長,出招時占便宜,可收招就要比别人多花一點時間。
他站在蘇牧身後,揮拳打向蘇牧的肩頭,确确實實打中了,卻因爲手感十分怪異,稍微遲疑了一下。
影武沒有内力,因此才有焠體這種方法,但這些和尚是有内力的,不像武俠小說裏的那麽誇張,但确實能極大的增加拳腳的爆發力,跳得比常人高,躍得比常人遠,打得比常人沉。
不轉圈的好處是頭不會暈,壞處是在一對多的時候沒辦法顧及身後,肩上挨了一圈,蘇牧感覺内髒都翻滾起來了,急忙又轉了半個圈子,反手劈過去一刀。
那個和尚料到蘇牧會反擊,卻因爲遲疑和手長慢了一點點,隻避過了正面的那一刀,沒能避過蘇牧撩碗的那一挑。
小臂上被劃了一條深可見骨的傷口,血管劃破了,熱乎乎的鮮血激射而出,甚至噴到了蘇牧脖子上,和尚慘叫一聲,捂着手臂退到一旁,忽然看到一團黑影飄到了一位師兄的身後。
因爲那聲慘叫,不少和尚的視線都被吸引過去了,方老頭沒有放過這個機會,讓影魂悄然過去,來到了一個手拿星石的和尚身後。
小和尚還沒來得及提醒,就見師兄的頭顱突然往後轉了半圈,直挺挺倒下去,星石掉在地上,現場稍稍變暗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