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牧遊進瀑底深潭的地下河道,發現了太一曾經修煉過的地方,對太一做出了“重口味”的評價,然後就開始考慮要不要跟着太一做。
一邊思考着,他又在另一面牆上找到了一段留言:
“出潭得遇影武,入青丘,複返,浸烏水焠體,達四階止,浸身應以時辰爲界,過長則易迷失心魂,勿貪、勿躁。”
這段字刻得極深,又潇灑連貫,像是在發洩,又像是在表達心中的歡喜。
再找,又有第三段留言:
“斃敵一,白虎呂嘯天,編骨爲門,背棺離墓,永世不得入殓,得其精血九粒,服其五,剩餘四粒置于西牆角,以惠後人,浸體之前服用效果最佳。”
這段字得随意、潦草,暢快淋漓,能讓人一吐胸中的郁結之氣。
白虎是聖靈類的影魂,四聖之一,号稱最強走獸,理論上來說同級九尾狐不是對手,但理論作不得準——六尺的劍不一定比五尺的強,關鍵是看誰在舞。
蘇牧分不清方向,找到第三個牆角才看到一個做工粗糙的陶瓷小瓶,連蓋子都沒有,本以爲裏面已經空空如野,沒想到還真倒出來四顆暗紅色的半透明小珠子。
“吃人血,泡鬼池……這小日子過得可真滋潤。”他一邊念叨着,一邊吃力的把棺蓋推開。
半棺黑水,跟墨汁似的,完全沒有蒸發的迹象,星石的光根本透不進去,不知會不會突然坐起來個半腐爛的長發女屍。
水面照出了蘇牧的臉,由于有兩個黑眼圈,他一下子沒能認出自己來,腳一軟差點栽進去。
“話說回來……我還有什麽可失去的?”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舊褲頭,又看看牆上的字迹,很幹脆的扒了個精光,跨進石棺:“他是青丘最強,我是青丘最廢,不知道太一老前輩到底有多牛,能不能變廢爲寶,灌灌那邊估計正在找村裏的麻煩,我回去也是添亂,不如就在這裏練着,希望大家都沒事。”
水很涼,但很幹淨,裏面沒有任何異物,這讓蘇牧稍覺放心,他深吸了一口氣,躺進了黑水裏。
隻是沒想到所謂的“怖象”會來得如此之快。
頭才剛浸到水裏,一隻慘白的大手就突然将蘇牧從水裏拎出來,不等他看清對方的樣子,腦袋大小的拳頭就重重打在了他的肚子上。
“嗷——”蘇牧慘嚎着從棺材裏跳出來,捂着肚子蹲在一旁。
手是幻象,拳頭是幻象,但挨的那一拳卻是真實的,他在牆角揉着通紅的腹部幹嘔了一會,再次跨進了石棺裏:“好家夥,這是想要打人先學挨打的節奏?原來且幻且真是這個意思,焠體效果确實杠杠的。”
第二次有了準備,他看到對方是個魁梧到極點的光頭大漢,膚色蒼白,雙眼是兩個黑洞,咬牙切齒,露出了黑色的牙龈,看起來十分憤怒。
大漢又是重得一拳擂在蘇牧肚子上,将蘇牧打醒。
第三次,蘇牧護住了腹部,卻擋不住那股力量,算是自己打了自己一拳。
第四次,蘇牧換了個姿勢,趴進黑水裏,被一拳打在腰眼上,腰椎險些錯位。
第五次……
第六次……
别說一個時辰,他在石棺裏連五秒都呆不住,都是進去就立即被轟出來。
“奇怪,被打那麽多次,疼得要死,爲什麽我都不生氣呢?到底是因爲我喜歡被虐,還是因爲那家夥長得太像奎爺?”十分鍾後,蘇牧半躺在石棺裏養傷,像是在洗泡泡浴。
他傷勢太重,腹部都被打成了黑色,估計再挨兩拳就要死了,黑水的療效果确實不錯,不僅治好了腰腹的傷,就連先前跳瀑布時受的那些骨傷、關節傷都好了很多。
傷一好,他又悶到了黑水裏。
…………
焠體一共十階,每五階一個循環,前五階較爲好練,分别爲:一階搭羽、二階履冰、三階碎石、四階植根、五階披荊。
“塔羽”指手上的巧勁,影武擅遠攻,巧勁能讓石頭扔得準、弓箭射得準;“履冰”指雙腿爆發力,焠體之後身體對氧氣的消耗降到最低,可以長時間最高功率輸出;“碎石”指全身肌肉力量,“植根”是指身體的傷愈能力,“披荊”爲身體的堅硬程度。
六到十階是一到五階的加強版,難練得多,因此每階又分爲十層,分别爲:六階攬雲、七階追風、八階撼山、九階繁葉、十階着岩。
蘇牧剛到二階沒多久,身體素質極好,但僅此而已,想和“奎爺”打還差得太遠。
“不大對頭。”不知打了多久,在第三次享受泡泡浴時,蘇牧這樣想道:“奎爺也太厲害了,至少可以用它練到焠體五階,太一不應該隻練到四階呀?”
他和太一都忘了一件事,太一泡黑水的時候還沒有殺呂嘯天,殺了以後往這一放就沒再入棺,如果水是怨靈染黑的,那就得加上呂嘯天這一隻——永世不得安葬,他的怨念一定很深。
太一遇到的是普通的怨靈,蘇牧遇到了呂嘯天,就算本質一樣,其戰鬥本能也根本不是一個級别的,僅修煉一年的蘇牧遠遠不是對手。
不過蘇牧是個肯拼命的人,打不過、再來,打不過、再來,要死了就泡一會,打整好自己再來過,哪怕多堅持一毫秒都是進步。
擁有這樣的性格,并不是因爲他有着高尚的情操或偉大的人格,純粹隻是當成在練級——沒人會因爲練級被殺了而怒删遊戲,讀檔重來就是了,總有一天會變高級,隻不過現在是專家模式,要小心不能死而已。
蘇牧對練級一直都很有耐心,就是現在越級打怪太過痛苦。
大概是留了氣孔,墓室裏的空氣一直很新鮮,肚子餓了遊出去撈幾尾魚吃,打得困了半躺在石棺裏睡一覺,滑下去不會被淹死,也不會喝到黑水,因爲立即就會被揍醒。
這讓蘇牧練就了一醒過來,眼睛都來不及睜開就揮拳亂打的“本領”。
…………
不知道在墓室裏呆了多久,某一刻,蘇牧感到了渾身的肌肉酸脹,像是要升到焠體三階的征兆。
焠體前五階每次有升階,身體的對應部位就會出現反應,一階雙手,二階雙腿,三階肌肉,四階内髒,五階骨骼,蘇牧經曆過兩次,一階時雙手枯瘦脫皮,接着皮膚和肌肉重長,指紋變厚,摩擦力大大增加;二階時雙腿像吹氣球般脹起來,再癟下去,恢複之後雙腿就變得極爲有力。
兩次升階過程都是在短時間内完成的,伴随着巨大的痛楚,這次輪到了全身肌肉,可想而知會有經曆多大痛苦。
然而期待中的劇痛沒有出現,酸脹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在這個過程中,肌肉軟弱無力,使不上勁兒,被奎爺揍得死去活來,然而身體呈放松狀态後,體内的污物、雜質就被打了出來。
蘇牧并不知道這些,黑水有神奇的治療效果,他挨打時覺得痛,打完之後泡黑水覺得舒服,泡完之後身輕如燕,便上瘾似的想要繼續挨打,甚至開始擔心自己被打成了受虐狂。
直到酸脹消失後,他擋住了奎爺的那一拳。
每次開局都是同樣的一拳,已經擋到過千百次,卻是第一次擋住,盡管手背仍碰到了自己的腹部,卻沒有陷進去。
蘇牧楞了一下,奎爺沒有楞,又把他送了出來。
“抗擊打能力已經大大提高,這一點倒是沒什麽問題,但是還沒升階力量爲什麽會變大?經驗值溢出?”他撓着腦袋想不明白。
無論如何,有了力量,就有了抗衡的希望。
第一拳擋住後,蘇牧才知道奎爺的攻速有多快,也明白了每次他受到緻命傷就會自動醒來,奎爺——或是這黑水沒有殺他的意思,隻是把他當成了出氣筒。
…………
疼痛就像烈酒,一開始嗆得人無法呼吸,久了會麻木,但永遠無法習慣;奎爺的手就像鐵錘,盛着黑水的石棺是鐵砧,蘇牧無論是什麽都在被捶打,他疼并快樂着,因爲能接的招越來越多,泡在水裏的時間越來越長。
漸漸的,有了反擊。
“啪!啪啪!”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在黑暗中交手,動作又快又狠,拳拳到肉。
奎爺不屑防禦,因爲根本不會受傷;蘇牧不想防禦,因爲被打得很爽。
這番修煉沒能讓他提升到焠體三層,但他的力量變強了很多,更重要的是抗擊打能力得到了極大提高,身體像是浸過油的老藤,又硬又韌,卻又不失手感。
本以爲這次也是一樣的結果——互毆十多分鍾後,奎爺用一記漂亮的膝頂将他叫醒。
但奇怪的事發生了。
打着打着,奎爺的表情忽然一變,看慣了的憤怒轉變爲愕然,然後消失不見。
蘇牧一記鞭腿踢空,原地轉了一圈,楞住,随即醒來。
“呃,人呢?沒電池了?奎爺,求虐啊!快出來,别開玩笑,我還沒升階呢!”他在水裏亂摸亂抓,像在尋找某種浴缸玩具。
星石一直放在墓室的角落裏,石棺裏面比較暗,直到掬起一捧水,看到自己的掌心,蘇牧才發現水已經變清了。
急忙把星石拿過來看,果然隻剩下了半棺清水,以及棺底的那層污漬。
“不會是……那些怨靈被我吸收了?”他連忙跑到瀑底深譚搓洗身體,什麽都沒搓出來,卻發現挂在胸口的那顆小石頭發生了變化。
原本是悶色的,摸上去有些粗糙,此時石面已經變得很光滑,反射着光澤,似乎更加漆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