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大同不可能答應陳從餘的條件,那等于是自認其罪。于是他隻好離開陳從餘的辦公室,将見面始末告知明德集團的老大,明安圖的老爸明匡。
後者倒是很快分析出了陳易的存在,這也是通過許多人走出的死路來判斷的。想到陳易就會想到金生證券,再聯系到金生證券、江南船廠和三菱集團的三方協議,明匡就大約想到了緣故。
“看來,不是兒子得罪了人,而是人家想吞了咱們。”明匡說這句話的時候,感慨之氣十足,若是站在黃土高坡,再加一個遠景鏡頭,那就是一頭孤獨的老驢。
明匡的老婆遊嬌麗亦是家族名媛,50出頭的人了,猶打扮的像中年美婦,她聲音輕巧但略帶火氣的問:“是老孫還是何複漢?”
從她喊“孫茂鑫”和“何複漢”的區别來看,就知道孫書記在江甯的凄慘狀況。他一個堂堂的大書記,沒有力量發出聲音也就罷了,這些年來,就連起碼的事情都辦不成,所以遊嬌麗很快又糾正了自己說的話,奇怪的道:“何複漢想要什麽?”
“不是何複漢,是陳家。”明匡像騾子似的兩段ōu氣,道:“陳家現在的那個小子,陳易,膽大包天。我看十有八九,是他抓的安圖。”
“他敢?”
“初生牛犢不怕虎,而且,聽說江甯政法委那一塊,現在都是聽陳易的。”
遊嬌麗不能置信的道:“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他才多大年紀,就敢當地下政法委書記?”
“地下什麽。”明匡嗤了一聲,道:“他能把老嚴從副局長拉上來,把那個安全局的祝光梁,以前都沒聽過的人名字,一路帶到局長的位置上,比老孫有本事了。安圖如今就在安全局裏,不是陳易還能是誰。”
“那就不好辦了……”遊嬌麗給自己點了一支nv士薄荷香煙,邊ōu邊思考。像他們這樣的商人,最喜歡的是55歲往後的官員,膽大心細,價格公道。最不願接觸的就是35歲以下的官員,尤其是30歲以下的一把手,那都是一心思奔着前程去的,指不定拿着誰去報功了。偶爾就算是願意收錢收物 ,也有膽子太大,容易翻車的病。
在她看來,現在的陳易,就是這種貨膽大是已經露出來的屬接下裏恐怕就是胃大了。
“要麽,再找人和祝光梁談談?”遊嬌麗問
“他已經不接電話了。”
“慫貨。”明匡其實早就知道了。
兩人間的對話停了下來,隻有客廳中的空調發出輕微的唔唔聲,好像被捂在被子裏的nv人發出的最後的信号——持續的,持久的,奮力的信号。
“我們得訂個章程。”明匡的話打斷了空調的獨奏,他慢慢地站了起來,扶着椅子,虛弱的道:“這件事,不管是誰做的,我們都隻有打碎牙齒往肚子裏吞。錄像帶的事不能洩,有了這條底線,安圖的委屈就隻能忍下來。他要什麽,咱……讨價還價之後,總是得掏出來。”
“那他要是想要你明德集團的股份呢?”
明匡的眼皮一跳,趕緊道:“不會那麽過分的。”
“那要1億現金?”
“那就是綁架了。”明匡挺起腰闆,橫道:“他一個安全局,還真以爲自己是蓋世太保?”
轉瞬,他的腰又彎下了,低聲道:“江甯是陳家的江甯,要是陳易開口要價,咱們得提前商量好了,哪些能給,哪些堅決不能給,哪些得讨價還價。”
“窩囊,他這就是搶劫。”遊嬌麗氣的煙都不ōu了,手摸着脖子上的項鏈一個勁的想哭。
“算了。”明匡勸服的摸摸她的脊背,道:“要是陳家老爺子見咱,他不是想要什麽給什麽?誰讓咱爹死的早,提前有個章程,到時候少吃虧。”
夫妻二人于是絮絮叨叨的盤算了起來,再加上jiā換條件和jiā易的時間,明安圖因此毫不知情的在安全局的大院裏又住了一天,期間享受了明媚的陽光和廣闊的硬闆床。總的來說,除了秘密機構的恐怖名聲以及對外來的無可預知的jīng神頹廢之外,明安圖過的并不太糟。
第三天正午,明安圖剛剛穿好衣服和鞋準備去放風的時候,一名模樣闆正的西裝男來到他的牢房口宣布:“你被釋放了。”
“我不走。”明安圖立刻抓住了鐵的栅欄,口中裝模作樣的喊道:“你們以爲想抓我就抓我,想放我就放我?”
他的聲音很尖很高,許多人都聽到了。
“随便你。”西裝男二話不說就撤了。安全局的官員,那都是壺錫,萬事不求人,又ā不可聞,根本不受他的威脅。
明安圖嘲笑的抱着栅欄,等着人家來道歉。
一會兒,卻見明匡的董秘出現在了院子裏,趴在他耳邊,道:“明少,咱走吧。”
“就這樣算了?”明安圖眼睛瞪的大大的,好像被人從後面捅了一棍子似的。
董秘低低的吐氣:“就這樣算了——”
明安圖松開了栅欄,小聲問:“是誰?”
“唉……咱回去說。”
明安圖也不是傻的,這麽一說就明白了,自己的委屈是白委屈了,多半是自家求人才把他撈出來。
怪不得那西裝男如此嚣張!
明安圖恨的牙癢癢,像是剛從監獄老大的房間中走出來的新犯人,一扭一拐的出了安全局的小院,前面給他開的西裝男露出與他先前相似的嘲笑的表情,森森的白牙仿佛能咬開他脖子似的。
明安圖氣的說不出話來,一直到坐上自家的奔馳,才沙啞着嗓子開口問:“給了他啥條件?”
他在拘禁期間還在幻想,如何讓那些不知禮數的安全局的渣滓們給自己道歉。可是看現在的情況,需要道歉的顯然不是安全局的人。
遊嬌麗抱住兒子,口中噓噓的道:“沒事兒,他就是想要咱江北港口的股權,給他算了。”
“白給?他膽兒真明安圖的眼角都要崩開了。
“沒,5億人民币,純現金,裝了滿滿一車。”遊嬌麗都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看到那些鈔票時的感覺。5億人民币,那是堆了半個倉庫,比300袋面還要多,需要大卡車才能拉走。她想當然的以爲那是黑錢,于是也不敢問太多,找了親信的會計,數了半天的鈔票,然後找人帶回去,再慢慢考慮着怎麽洗錢。
比起歐美的黑金控制來講,中國反洗錢工作剛剛開始,稍有點産業的人,都能很方便的将黑錢轉白。拍電影,投資廠房和機器,購買地産等等,都能使用大額現金支付,因此國外不少機構也會将他們的洗錢業務開到中國來……陳易拿出的是貴金屬兌換的鈔票,實際上,來自西大陸的鈔票就像是來自西方的少nv似的,都有點純潔問題
明安圖滿腦子都是自己“受的罪”,生着悶氣問:“你們賣了港口的股權,日本人怎麽說?”
“沒告訴他們呢。”遊嬌麗摸着兒子的頭發,心疼的腳ōu筋。
明安圖坐直了身子道:“沒說?”
“這天下,終究是黨的天下,你在裏面的時候沒聽說,陳易聯合梁家,把三菱狠狠斬了一刀,一個早上下來,淨賺好幾個億。”明匡說着不好意思起來,他把股權賤賣了5億元,日本則支付了陳家2.8億的溢價和兩倍于此的股票,再加上梁家賺到的,等于是陳家靠着一個競标會,空手白得10的港口股權。
賺錢最快莫過于金融。
中國的金融從來都是政fǔ的金融,從來都是紅è家族的金融,就連明德集團也隻能吃點殘羹剩飯。明匡羨慕歸羨慕,真讓他進入卻不敢,生怕被西京的那些家夥們給活吞了。
就連江甯,他以後也不準備來了,實在是太憋屈。
明安圖默不作聲的看向窗外,就像是昨天晚上明匡夫妻兩個人一樣,他也仔仔細細的考慮了各種手段,其中既包括曝光的方式,也包括上層路線。然而,丢失的錄像帶和光盤就像是一根又粗又黑的木棍懸在屁股上方,令其不敢輕舉妄動。
在明安圖三天的囚禁生涯中,他甚至沒有見到陳易的面,想到知道此事的圈内人說不定已經将之宣傳的沸沸揚揚,明安圖就有種相死的感覺。
“他肯定是記仇了。”明安圖忽然來了一句,然後喘着氣,将當年自己與方钰一起見到陳易的情景說了一遍後,道:“他燒了我的車,我沒把他怎麽樣,可他逮到機會,就……就這樣……我覺得,咱還是得通知三菱。”
“通知,當然得通知。”明匡的語氣疲憊的像是剛剛離開非洲大山的床,隻見他臉è通紅的道:“昨天付錢的時候說了,要過了今晚,才能通知日本人。”
“過了今晚?日本人得氣瘋了。”
“随他們去吧。現在的陳家,最好别招惹。”明匡一副速速離開的模樣,明安圖也是無可奈何。
翌日午後。
明匡上飛機前,發了郵件給岩崎真善,沒有描述前因後果,僅僅是說明了結果。
同一時間,江甯市政fǔ通知三菱集團,市府将與金生證券共同出自成立一家江北港口控股公司,掌握金生證券所擁有的29股權和市府30的股權。
江北港口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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