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定三天推出的江南船廠債務重組方案,實際上隻用了一天就完成了。官員們爲此難得的工作滿了8小時,并主動加班5小時,基本完成了今年的免費加班總量,以後再要遇到領導檢查的加班,皆屬于爲國爲民的艱苦奮鬥。
江南船廠的債務,孫茂鑫ā不上手,何複漢則決定放棄,讓日本人和陳家狗咬狗去。于是分管領導方振南正兒八經的領導起了國資委的領導,用小鞭子bī的他們辛勤工作……
官僚社會其實就像是奴隸社會,特别是做了人民公仆的官僚們的,他們的工作成果并不屬于自己,而屬于他們的主人。正因爲如此,公仆們就會懶惰怠工,會費生産資料和生産工具,會逃亡,偶爾還會反抗主人——從公仆的數量上來說,他們有時候反抗的是滿激烈的。對付他們最好用的還是監工,通常來說,由公仆本身擔任的監工最有價值。
正因爲如此,當陳易拿到了方案的時候,岩崎真善與廣濑高麗還在商讨各種分成問題。他們的思維模式與陳易其實很相近,自覺勝券在握而并不太關心其他,令一方面,喬山也會向其通風報信。
若是正常情況下,哪怕國資委是獨立研究方案,在方案即将出籠前,也會詢問江南船廠的意見。但這一次,在陳易的有意叮囑之下,他們并沒有照例,而喬山也就沒有消息去通知。
不過,身爲“漏勺”中的一員,此消息也就是拖延了8個小時,第二天下班的時候,閑聊中的市政fǔ成員自動自覺的将江南造船廠的方案傳到了喬山耳中。
聽說是20份債務,喬山頓時着急了。
他非常清楚日本人的目的,但就像是國資委的先生們那樣,喬山并不關心江南船廠的未來——無它是否有。
如果是20份債務做競标,毫無疑問的一點是,三菱集團不可能畢其功于一役——雖然這會讓他本人的籌碼增加,但喬山現在最想要的還是離開。去别的國家,隐姓埋名做富翁的生活。他即将退休了,真的不想日後因爲某些賬目問題,卻到監獄中領退休金。
“娘的。”喬山在辦公室裏坐了10分鍾,喝幹了苦丁茶,方才将消息通知了岩崎真善。
後者久久沒有回應。
喬山知道,那是憤怒的表現。
如果不是岩崎真善有求于他,一定會将憤怒發洩出來的。
然而,如今的喬山似乎變的更重要了,所以岩崎真善隻能強忍着,這使得他的憤怒更甚。
廣濑高麗忍不住問:“發生了什麽?”
“中國政fǔ的重組方案出台了,他們同意了債轉股和10利息的債務方案,但要求将債務分爲20份,分别出售。”
這就像是“我有一個好消息,有一個壞消息”的故事,廣濑高麗的臉霎時拉了下來,道:“我就說,還是要想說服中國政fǔ的官員,我們應當投資更多在他們的市長身上。現在麻煩了。”
沒有人喜歡馬後炮式的評論,尤其放在自己身上的時候。
岩崎真善垂下眼睑,一點都不想去看廣濑高麗。
接下來的兩天是公告期,雖然聽起來有兩天時間,可實際上,沒有預先準備的人,根本無法參與其中。他們沒有時間去評估船廠的資産,沒有時間去評估船廠的管理層,大部分公司甚至沒有時間去籌集現金。除非是不計成本的出售股票證券和不動産,否則有幾個人能在兩天時間内到2億元。
至于全部的40億,那更是連陳易都要費一番功夫的數字。
若是統一出售的話,三菱僅憑資金優勢就能奪标,能省下大量的功夫和善後成本。
羅小山代表金生證券,出現在了市府的小會議廳中。他穿着不那麽莊重的夾克衫,胖胖的小腿像是金華火腿似的翹在椅子上,嘴上也嚼着口香糖,一副街頭痞子的模樣。方重陪在他跟前,穿西裝打領帶,絕對的狗腿子造型。
負責收拾會場的錢處長一看就樂了,過來道:“兩位,你們都是有身份的人了,今天怎麽咋咋呼呼的?”
方重以前見過他,故意低聲笑道:“談錢的時候不能說身份,否則人家以爲你好欺負。”
羅小山深以爲然的豎起翠綠的扳指,道:“我聽說有小日本要來競标,特意換了衣服來瞅瞅。”
“看你們說的,競标馬上開始,你們先坐,标書已經jiā了吧?”錢處長聽了他們的話就覺得有麻煩,嘴上說着,步子就邁着,竟而走了。
羅小山和方重相視一笑,坐到了前排正中央。
一會兒,大約一個教室大小的會議室就坐滿了。不過,國資委的會議室多半就是教室的模樣,上面主席台坐一溜官員,下面的位置上分配四五個山頭。
羅小山左轉頭看看西裝男,右轉頭沖着職業裝美nv笑笑,然後對方重道:“來的都認識,有兩家是做房地産的,不用說,湊熱鬧的主。另一家是老梁家的産業,不知他們是被誰叫來的。”
剩下的一家自然是三菱集團了。他們來了四個人,領頭的就是廣濑高麗,但對于胖子和方重來說,都是陌生的日本人。
方重當年也是吃政fǔ飯的大白領,但與這些房地産公司并不在一條線上。這時候就問羅小山:“老梁家,是咱們江甯的梁家?”
“是,梁俞家的産業,一串英文的控股公司,他們好像是玩海外投資的。等等,我問一下。”羅小山說完就拿出了手機,發起了短信。
“試音啊。試音。”一個老秃頭帶着四個人,進了會議廳,坐在了主席台上,看看手表,木着臉,道:“我是咱們局裏的常務,劉秀青。劉秀的劉秀,青山綠水的青,競标的事情,就由我來負責了。沒意見的話,那我們就開始吧。”
雖然陳易并不要求在競标的時候幫忙,但這位副主任劉秀青還是找到了金生證券的名字,盯着羅小山的眼睛,用公事公辦的語氣道:“競标一共是兩輪,第一輪是認購,如果數量少于或等于20份,認購者得到他們想要的債權數量,競标結束。要是多于20份,就會進行第二輪認購,一份一份的名标報價。咳,那就開始吧,第一輪認購……”
“20份!”羅小山刷的就把手給舉起來了,手心裏還攥着一隻小巧的手機,像是一隻猴子握着日本人的小jījī似的。
劉秀青輕咳一聲,道:“暗标。”
“哦,我還以爲第一輪也是名标呢。”羅小山打了個哈哈,臉上卻沒有抱歉的樣兒,還挺着腰闆向周圍看了一圈,如同宣示主權的狼。
“羅山君。”廣濑高麗用中文念了他的名字後,又用日語道:“按照規定,你的通訊工具應當關閉。”
翻譯叽裏咕噜的說了中文,羅小山一副聽懂了的樣子,将手機揣回口袋,卻道:“我叫羅小山,不是羅山,小字不能去,否則又要長胖了。”
衆人哄堂大笑,不管是湊數的還是老梁家的人,與三菱集團都是沒有半點的關系。在無利益沖突的情況下,每個人都是愛國者,嘲笑别人簡直是天生的本能。
劉秀青不得不敲敲杯子,連說了幾句“安靜”。
廣濑高麗趁機道:“常務閣下,應當逐出金生證券,他們的行爲缺乏金融道德……”
“我們的目的是解決江南船廠的債務問題。”劉秀青毫不猶豫否決了他的要求,其後假情假意的對羅小山道:“注意規矩。”
廣濑高麗既無奈又氣憤。
在日本國内的時候,他何曾受過這樣的不公正待遇。
從來都是他們進行不公正的競标。
三菱集團的日本軍工屬注定了他們隻能深層次的影響日本國内的官僚集團,而很難在中國境内收買忠誠的狗腿子。除了喬山這樣的國企高管之外,孫茂鑫何複漢之流對他們的幫助都是有限度的。劉秀青的上級領導是方振南,自然是一心思的給金生證券幫忙。
看到羅小山的态度,除了老梁家的mm投資控股公司依舊投标之外,其他兩家房地産公司主動退出。沒必要爲了幫别人忙,再得罪更高級的公司。
劉秀青一看,果斷道:“第一輪結束。第二輪開始……第一份債權是2億元人民币,10的年利率,2年期限,可轉股權1.5。2年内可轉讓。現在報價2億元的?”
羅小山舉手。
廣濑高麗直接報價:“2.2億元。”
這就等于第一年的利息沒有了。
看到眼前的情景,他已是撕破一切遮掩,直接向股權發起了進攻。此債權的價值就在于可轉1.5的股權,爲了讓江甯市批準,喬山幾乎将所有法子都用上了,對江南船廠的價值也低估了,可不能便宜了其他人。
所以說,沒有提前準備一半個月的公司,真不敢競标,天知道江南造船廠到底值多錢,有多少債務……
羅小山屬于早有準備的,他藐視的看了廣濑高麗一眼,道:“2.4億。”
這下子,2年的利息全墊了進去,自然也是奔着利息去的。
廣濑高麗剛聽了翻譯,還想開價,劉秀青一拍手,卻道:“2.4億是最高價,第一份債權,就歸金生證券了。”
“不公平!”不用廣濑高麗反對,他的手下人先跳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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