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偉超永遠是西江水寨最忙碌的人,而他的處境也遠沒有看起來那麽舒服。
他首先需要面對的挑戰就是号稱“武館系”的學員,應該說,除了他和少數幾名陳易送來的專業人才之外,所有的地球人都是“武館系”的成員。
在小小的武館系中,又有李昌甯代表的低階管理式武館系學員,佘雷代表的老三期武館系學員,以及李豐代表的新武館系學員——當然,所謂的派系力量,隻能說是一種自然的拉幫結派,又或者純粹的個人小圈子,但誰都清楚,這樣的圈子發展到未來,必然會改變西江水寨,乃至西大陸的格局。至少現在的土著們,已經開始自發的向不同的圈子靠攏,對他們來說,西江城寨内發生的高層變動可不是遊戲,而是實實在在影響生活乃至決定生活的命運轉折。
盡管目前的分野尚不清楚,但俞偉超能夠直接掌控的力量越來越少,也是不争的事實。不過,憑借着天然的高位優勢,尤其是陳易的支持,俞偉超并不覺得非常艱難。他心裏清楚,不管西大陸的學員們鬧出多少個派系,他們終究都是武館學員,最終隻要陳易的一句話,他們就得乖乖的聽命。所有學員的先天優勢都來自于武館,因此武館的館主才是最終的決定者。
正因爲如此,雖然俞偉超知道,請陳易選送非武館系的學員是最好的改變格局的方式,但他卻從來不會這麽說。他非常清楚,隻要自己能夠不斷的發展西江水寨的力量,位置就很難被人搶走。而不管自己如何改變格局,隻要引起陳易的懷疑,那就會失去全部的權利。
盡管來到西大陸是如此的不情不願,可現在讓他回去,俞偉超是絕對不願意的。
在西大陸的每一天,都是開創曆史的一天,這裏就像是人類的新殖民地,大航海時代的新美洲。而俞偉超從來都是把自己當作新美洲總督來看待的。
這裏有溫暖濕潤的氣候——雖然太溫暖濕潤;這裏有豐富的物産——雖然不好開發;這裏有限發展的未來——雖然不知道什麽時候發展;這裏有巨大的權力——此點勿庸置疑。
對于一個男人來說,擁有掌控數人性命的權力,幾乎就已經達到了人生一半的追求——如果能再擁有嬌妻美妾,那就此生憾了。
“尊上,添水。”粗聲粗氣的仆人的聲音打斷了俞偉超的暢想。他奈的看了一眼下運樹,輕輕的點了點頭。
來西大陸的時間久了就知道,山野中的土著十成十是粗糙的如野人一般,但在城市中,多少有一些土著是長的相對正常的。俞偉超就見過一些稍顯白嫩的商人和貴族,其中還有臉上沒mo的女人——已經很不容易了。
就是這些粗野的仆人,西大陸的地球人也不能個個都有,俞偉超甚至在需求清單中,将各種小電影列在了b級,與水泥的、鐵釘的等級是相同的——水泥畢竟能自産一部分,鐵釘同樣如此,小電影可是可替代的精神食糧。多少學員自從有了小電影之後,不再吵吵嚷嚷的回地球去了。
反正他們在地球也是看小電影,西大陸除了不能自由下載之外,其實品種是很全的……
“去把今天的卷宗拿來。”俞偉超伸了個懶腰,準備開始一天的工作。他在西大陸施行的是簽名負責制,自己緊緊抓着财權和大部分的人事權,工作則主要由其他人來完成。他不管究竟是什麽派系或人物的要求,隻是以發展西江水寨爲第一目标,如此他隻要傾向哪方,哪方就必然勝利,從而也穩定了自己的位置。
“又有三輛車壞掉了?太多了。”看到第一份物資報告,俞偉超就忍不住了,命令道:“叫車輛組的秦大江,還有維修組的人過來。”
他寫了簡短的紙條遞給自己的粗仆,讓他送出去。外面的機要室有對講機和跑tu的人,人員往往都在城外,對講機不好用的情況下,就要人力去送了。
十幾份文件看完,秦大江才匆匆而來,維修組的人隻來了副組長李铎,這是個快40歲的機修工人,爲了15萬元的安家費跟着陳易來的。也是西大陸對車輛維修工的需求太急,而工程車輛的修理人員原本就少的緣故。不過李铎在西大陸拿的是二級學員的薪水,每個月都能有2萬元寄回家,武館有王純hun和莫子琴兩名學員家屬做西大陸的工資表,從沒有一天耽擱的。
俞偉超默默的将線電台從b-的需求提升到b的需求,然後擡頭道:“既然維修組的組長不在,那就我們三個說說,車輛的損壞率太高了。”
他看看秦大江,又看看李铎,道:“以前的時候說是說,但現在不能聽之任之了,我準備用……一個小時,和你們談談這個問題。究竟是學員和土著工人使用車輛不當?還是維修保養缺乏資源?或者是西大陸的環境不适合地球車輛的使用?還是大家看着我們的車輛數量較多,就不用心保養?”
這樣一說,兩個組都有了責任。
秦大江是戰鬥英雄,“西保優秀勳章”可是拿命拼回來的。那時候别人安安全全的坐在悍馬車裏,甚至是呆在城裏的時候,他一個人站在炮塔裏,死命的旋轉she擊,換一個運氣糟糕的,說不定就被弓箭或者标槍戳死了。因此他戰後論功行賞,掌握的是最搶眼的車輛組,除了少量的工程車輛歸機械建設組負責,其他各種型号的車輛全在其掌握中,屬于西江城的實力派。
不過他是個好說話的人,護短的行爲很少見,而且車輛損失其實就是車輛組的損失,想想那些停在車庫中還要包*的數十輛汽車,秦大江想了想,道:“我們其實也對車輛使用的損壞情況做了一些分類,工作損失是最多的,比如說超載,陷入泥潭的情況都有發生,但總的來說是屬于環境的因素。而在個人使用方面,早期的确有一些車輛是人爲損壞的,不止是土著,我們的學員的駕駛技術也不太過關,但現在新送來的學員,都在地球先接受了駕駛訓練,問題不大。”
俞偉超“嗯”了一聲,問:“你覺得問題出在哪裏?”
秦大江猶豫了片刻,道:“最近用的油,經常一箱用不完,總會剩下一些。”
“剩下一些?”俞偉超将頭轉向李铎。
李铎穿的是一件藍se的工人服。他在西大陸屬于異類,其實不靠學院系的江甯人都算是異類。他們的袖口和xong口上幹幹淨淨,沒有西保一次的袖章和勳章,在土著面前說話都不好使。李铎的年紀比較大,雖然不方便融入圈子,多少能得到點重視,這才做了維修組的副組長。組長卻是後面送來的第二十一期學員貢祖文,特招的30歲汽車維修工,在武館進修了3個月就是不同,隻是他多在野外照看工程機械,此次未能回來。
就像是同年紀的工人一樣,李澤平時不開口說話,往往是想的多,往外倒的少。
這會俞偉超問到了,李澤才緩緩的道:“我也看過,一些大車用的油,嗯,不是特别好。”
“什麽意思?”
“就是,可能摻水了。”
俞偉超眉頭皺的像是生過孩子的妊娠紋,問:“怎麽會摻水的?”
李铎猶猶豫豫的不說。
俞偉超不高興了,道:“維修組是你的職責,你不說,難道讓車一直壞着?是有學員偷油?”
從年齡上看,也就俞偉超适合用教訓的語氣。
李铎趕忙道:“不是偷油,那個……其實賣柴油汽油的地方,摻水是正常的。按照國家規定也是能有一定量的水的,而且水雖然不可燃,但它也不是必然影響機器……”
“說重點。”
“可能買來的柴油有問題。”李铎歎了口氣,這樣可是指責“館主”、“主上”了。人在西大陸,他清楚的知道陳易的聲望。
俞偉超倒不覺得有什麽關系,問道:“車輛大量損失,與此有關嗎?”
“一半一半。壞掉的許多車輛都是化油器,還有些車發動不起來,換掉油就好了……這些我在江甯的時候常遇到,有的摩托車遇到黑心的加油站,200多毫升的汽油,愣是有50毫升水,不可能打着的。”李铎一咬牙,說道:“其實看那些油罐車都知道,是從中石油下屬的一些公司買來的,有的好有的壞,你一次買那麽多,人家摻兩車水,賺的就夠本了。”
俞偉超不敢獨斷了,他想想道:“你給我要寫一份報告,哪些車輛是因爲什麽緣故壞的,是打不着了還是不能用了,維修需要那些設備,能有多少車輛維修好。最重要的是,那些油有問題,你要給我單列出來,而且有證據,明白嗎?”
這工程可不小,李铎小心的道:“最多隻有一半的車是因爲油的問題,那個……化油器、油路估計都有mo病,用的越久越厲害,全換掉,怕是不少錢。”
“能修嗎?”
“咱們這的條件,難。主要是種類太多了。”
秦大江早忍不住了,道:“一百多輛的壞車呢,一家夥,少說是上百萬的損失。”
“嗯,交給主上處理。”俞偉超非常注意稱呼,又叮囑了兩句,才讓秦大江等人離開。
過了幾天,陳易如期運送物資而來,俞偉超在他檢查公路建設的時候,将維修組完成的報告遞給了陳易。
“中國石油天然氣股份有限公司東南銷售分公司?”陳易冷靜的看完報告,重複了一遍最後的結論,問:“他們可是大央企的下屬銷售公司。”
“有問題的油品,十有**是從他們的下屬加油站、子公司,或者托管公司出來的。”俞偉超着實核對了三次,才敢如此肯定的回答陳易。
“我知道了。”陳易繼續視察正在興建的戍獸站,看不出表情來。
俞偉超心想:這位的威嚴是日盛了。
不過,東西交出去了,他也就安心了,介紹起各種設備來異常安心。
看完了畜牧站加獸醫站的聯合體,陳易立刻問:“公路建設如何?”
“完成了18公裏,現在受到光幕的影響,學員們都不容易離開半徑12公裏,因此主要是由土著們在進行建設。”西大陸的光幕效果弱于地球,學員們受到的限制相對較小,但也好不到哪裏去。
“建20公裏好了。剩下的,你們就宣傳,讓馬拉城來建。”陳易沒有預料到物資的供應如此之快,甚至比自己提高光幕的速度還要快的多。不過他也并不着急,實在不行就再搶劫一個始祖鳥的标本好了。
史能仁迅速答應,并在本子上記了下來。現在的西江城寨有将近100名的學員,另有服從于其的2000戶居民,外加近萬戶的村名,放在古代算的上是一個大縣了。身居高位有如殖民地官員的學員們也是越做越有滋味。他們的唯一擔心在郵路暢通後也消減了,雖然兩三個星期才能與家人通信或傳遞攝像資料一次,但隻要知道對方安好,那也就足夠了。當然,偶爾會有yn謀論者認爲,館長會不會将家人關押起來,但越來越多的武館學員,或者武館以外的成員進入西大陸,帶來的多是好消息。這個時代的中國人,主要的問題就是經濟問題,一個月拿人家好幾年的薪水,要說生活不好,那才是假的。
陳易看完了城外的道路,又讓史能仁做西江水寨内部的道路規劃。所謂的内部,即使指運村周邊10多公裏的範圍。
俞偉超等人對此早有計劃,小聲道:“我們初步決定,是不是把周邊的數目全部采伐下來。”
陳易可不是環保愛好者,贊同的說:“各種沼澤之類的地方,全部填平,以免滋生毒蟲等等。”
俞偉超高興的說是,然後将位置讓給了李豐。
李豐現在管理者工業等部門,他拉來史能仁,笑道:“師父,我們過去兩個月裏,一直在培訓土著工人進行割膠。現在的問題是西大陸的橡膠樹和地區的略有不同,割膠的方法雖然能夠移植,但還是要有一些改進。不過已經開始有出産了。”
“找到多少橡膠樹?”
“範圍12公裏内,1萬株左右,但産量恐怕有地球上的三五倍。”
這麽少的橡膠樹,對于農戶來說是一大筆資産,但對一個城市來說就杯水車薪了。陳易覺得,現在的當務之急仍舊是擴展基礎,例如增大光幕和人員。
但他也沒有立刻去說,隻命令道:“你們一方面研究割膠技術,另外把生膠準備一下,我送到江甯去檢驗。”
天然橡膠的價格還是相當喜人的,如果能大批量的生産,爲之專門建立一個工廠也沒問題。
陳易現在回程的時候主要攜帶木漿,基本與空車異。
安安靜靜的看完了最近的新建設成果,陳易又安排新加盟的15名學員與西大陸的學員們見面,繼而就趕回了江甯。
他心裏還是有氣的,否則不會連住宿一天都不肯。
回到了江甯,陳易将物資卸下來後,就上了中心倉庫頂層的辦公室,給治安總隊的副隊長孔謙打電話,直截了當的問:“我最近在中油東南分公司買了幾批汽油和柴油,現在發現有摻水,你知道這種情況嗎?”
現在的江甯官場是一片渾濁,政法委書記鄧戈首鼠兩端,眼看着坐不穩位置了,老局長似乎也有急流勇退的意思,孔謙每看到電話那都緊張,接了陳易的電話,更是吭吭巴巴的道:“您說的是中油東南分公司,還是東南銷售分公司?”
“有區别?”
“是,前者是他們的直屬公司,屬于油氣田企業,銷售公司是銷售公司,管理着下面的加油站,油品公司等等。”孔謙說了一半,就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盡說沒用的。
他迅速亡羊補牢道:“您說的是銷售公司,油品摻水的事情我知道,有時候媒體也有報道,用水賺油的錢,那多好啊。不過,他們自己的公司應該不敢。您主要在哪幾家購買的?”
“東紅,香洲之類的。”陳易大概看了一下文件。
孔謙就在治安總隊,雖然沒有親自接受類似的案件,但消息知道的不少,聽了陳易所說的公司名,就笑道:“您說的公司我知道,多半是銷售公司承管的那幾家公司,那我幫您問問,讓他們賠錢。”
陳易一聽就理解,道:“誰家的?”
孔謙含糊的道:“聽說是西京的,您知道我的級别,還不夠知道。”
陳老爺子不在台上,陳家在西京就沒什麽嚣張的本錢,陳易“嗯”了一聲,道:“幾百萬的事情,你看他們是否願意賠。”
孔謙暗自咋舌,有些後悔攬事,但還是隻能應“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