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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二院病房裏。
袁世平躺在潔白的病床上,臉上的皺紋,一下子多了起來,仿佛瞬間老了十歲一般。
他在經管學院,教了大半生的書,因爲姓格的原因,不會溜須拍馬,加上平時沉默寡言,也不拉幫結派,這麽多年,他一直被選出來擔任班主任這個吃力不讨好的位置,在這個位置上,因爲學生的事情,占用太多的精力,他也沒有太出色的學術研究,所以,就連副教授這個職稱,都是直到幾年前他才憑借着幾篇多年研究的論文通過評審的。
可是他怎麽也沒有想到,他爲經管學院工作了大半輩子,臨到退休了,得到的,卻不是尊重,不是榮譽,他也沒想要什麽榮譽,他也知道,自己能力就那樣了,可是他怎麽也沒有想到,他會得到這般的薄情的對待。
‘你明天就能去财務科結算工資了!’
這是人說的話嗎?
一想到這句話,他的心中,便一陣的刺痛,忍不住的開始咳嗽了起來。
“來,袁老師,喝杯水吧。”
護士開門走了進來,給他倒了一杯水。
“謝……謝!”
袁世平朝護士露出了感激的一笑。
“不客氣,我應該做的,袁老師,你的妻子呢,你生病了,你的學生們怎麽也不來看看你啊現在的學生,真是不懂得尊師重道。”
護士笑了一下,一邊彎腰拿起吊針架上的本子,翻看了一下,一邊笑道。
“他們……”
“笃笃……”
袁世平臉上浮起艱澀的表情,剛準備說,他們都要上課,忙的時候,門口傳來的敲門聲。
“進來。”
聽到敲門聲,袁世平愣了一下,随即連忙道。
“袁老師,我們來看你了!”
門一打開,吳瓊便拎着一個大大的果藍,走了進來,手裏還捧着一束康乃馨,臉上帶着燦爛的笑容,和面對高峰時,完全的判若兩人。
“袁老師,我也來看您了,對不起,是我連累了您!”
高峰的手裏,也捧着一束康乃馨,望着躺在病床上,臉上神情蒼老的袁世平,臉上充滿了内疚的神色。
“好……好……!”
看着走進門來的兩個學生,袁世平的臉上,瞬間浮起了激動的笑容,這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受再大的委屈,都是值得的,爲了這些可愛的學生,受點委屈,又算什麽呢,辭了職,又怎麽樣呢。
當他的目光望着站在面前的這個面容俊秀,高高瘦瘦,一身肌膚黝黑而健康,一雙炯炯有神的目光中,此刻卻寫滿歉意的男生身上時,他的眼裏的欣慰,更甚了。
他知道,他沒有保錯學生,這個學生,真的改變了,依稀,他還記得,這個學生以前那一副臉色蒼白,眼神閃爍畏縮,讓忍不住的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神态,眼前又哪裏還找得到?
他之前,隻是因爲去查過這個叫高楓的學生的成績,知道他上學期的補考科也全部優異成績考過了,加上上學期期末各科的表現,各科老師對他的評價,讓他覺得高楓還有救,不能就這麽被害了,這才以作爲一個爲人師的立場,替他說話的,不然的話,就算吳瓊這個學生,他再喜歡,他也不會單憑她說一下,就去幫一個學生說話的。
“你們,都很好,很好,你們這一屆的學生,都是很不錯的,可惜了,我不能送你們畢業了。”
好一會,袁世平望着站在床前,俊秀挺拔,一表人才,眼神果毅的高峰,又望了一眼旁邊落落大方,容貌清麗,慧質内斂的吳瓊,微微歎了一口氣。
抛開高峰這個突然之間冒出來的異數學生,就吳瓊,還有幾個學生,都是他這麽多年來,帶過的少有的出色的學生,不能夠親自見證他們畢業,送他們踏入新一階段的征程,對他來說,比他突然丢了工作,要更加的遺憾。
“袁老師,對不起……”
聽到袁世平的話,高峰既是慚愧又是歉疚的望向袁世平,想要說些什麽,卻被旁邊的吳瓊使了個眼色,打斷了開來。
吳瓊沖着袁世平笑了一下道:“袁老師,您就安心養好身體吧,學校的事情,你放心吧,我們一定會替你找回個公道的,我們經濟學系整體學生,都等着您親自送我畢業!”
“不錯,袁老師,請您放心吧,我們一定會讓您回來的!”
高峰也重重的點了點頭,眼神之中,透出的盡是果決之色,他的心中,已經有了決定,回去之後,便立即展開行動,無論如何也不能夠讓袁世平因爲他的事而被拖累,哪怕他真正的被開除出校。
“怕是沒機會了,不過你們也不用替我擔心,經過這件事,我也想開了,也不想再在華天呆下去了。”
袁世平并沒有太過的把吳瓊的話放在心上,隻是爲她的出言安慰,而感到有些欣慰的笑了一下,随即幽幽的歎了一口氣道,李長書的絕情,已經徹底的傷了這個爲華天工作了幾十年的老師的心。
看着袁世平眼裏閃過的傷心之色,吳瓊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但終究還是什麽也沒說,隻是低下頭,笑着開始削起了蘋果來。
“你直接回學校還是?”
吳瓊和高峰兩人并沒有在二院呆太久,陪着袁世平聊了一會,在看到系裏的其他老師來看望他的時候,便順勢告辭了出來,走出醫院,吳瓊的目光有些奇特的望了望了高峰。
在剛才病房中,高峰一直和袁老師聊天,讓袁老師暫時的掃開了陰郁的心情,難得的多次露出笑容,聊天時他那溫和的神情和幽默的言談以及臉上耐心的神情,都是她以前幾乎完全無法想象的,這另一面,也讓她對他的印象,微微的有了一些好轉。
“回學校。”
高峰點了點頭。
他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回去搞定袁老師這件事情,他已經決定了,回去之後,第一時間便去找校長以及其它的學校領導,不論用什麽手段,他都要見到學校的校長,向他講清楚事情的原委,解決袁老師的問題。
同時他的腦子裏,也開始思索起來,有什麽法律條文,能夠支持袁老師,可惜的是,一來袁老師他主要是自己主動提交的辭職信,再者,他以前雖然也接觸和了解過一些國内的法律,但他最熟悉的,卻是美國和英國的海洋法系的各種律法和條文。
到目前爲止,他唯一能想到的,還是主要是從情理上的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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