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觀潮先是愕然、後是發愣,然後又是蹙着眉,不過眨眼眼一眯,臉如綻開的大紅花,手直捂着前額笑得打颠,那手下也跟着笑,笑得是徐中原這位手下不但被人割了腰帶褲子,還被人往褲裆裏潑了半瓶外用催情延時劑,大街上光着屁股出個了大醜,可不得讓遠勝這位笑掉大牙了。
“這這這………”任觀潮笑不成聲,直說着:“這這……這人簡直是個極品啊,總不能他随身就帶着那玩意吧?”
“不是,所裏的民警說,胡同裏正好有一家,估摸着是順手買的,當武器對付别人了……對了,還整了個男女情趣用的手铐,先把人給铐上了。”手下笑着小聲道。
任觀潮卻是笑得更歡了,淚都快差點笑出來了,夏佩蘭也忍俊不禁,聽得又皺眉頭又是偷笑。看着徐中原朝自己的車走來,這才勉強地壓抑着着,直着身子做了做樣子,徐中原一副氣惱地表情上車,不疊地解釋着:“對不起啊,任總,出醜了……我這幾位手下太高看對手了,像那樣的小流氓怎麽可能有槍,愣是被人唬住了……哎,這人可快丢盡了。”
“沒事,沒事,徐總,這不怪你們,誰也沒想這人能這麽殲滑……開車小夏。”任觀潮笑着擺擺手,沒有責難,車起步時,幾輛前後魚貫而走,任觀潮欠着身子,安撫着後座的徐中原道着:“徐總,這事呀,正好不對等了,咱們安排呀是注意方式方法,不要做得太過火……咱們這麽慎重,讓手下覺得呢,肯定不是個普通人,所以這小子随便拿個家夥當槍使都把這些兄弟吓住了,這事呀,不能這麽辦,我看來直截了當,以防夜長夢多,您說呢,徐總。”
“我沒有什麽意見,巴不得現在就把這人逮回來……可是,這一次失手,人一警覺,那再逮可就麻煩了,再說他父親好像是鐵路警察?”徐中原擔心地道,自打到中州就處處受阻,沒一刻順心的時候。不料這個擔心對于任觀潮好像是多餘的,任觀潮回頭笑了笑道着:“能找到他第一次,就能找到他第二次……放心吧,中州沒有我們找不到的人。而且這爺倆好像關系并不怎麽樣,這小子連家都不回。”
嗯,口氣這麽大,讓徐中原微微怔了下,正要發問,任觀潮扭過了頭,拔着電話,輕聲安排了句:“找一個1359536***的手機号……對,就中午那個号碼,我們還沒有找到人,有确切的位置你告訴我……”
神神秘秘地一個電話,徐中原倒不再問了,這是通過手機信号追蹤的辦法,怪不得中午那麽快能定位到中原路書市,像這種方式除了警察就是移動運營商有類似的設備,而任觀潮手裏有這樣的消息來源,免不了讓徐中原另眼相看了。這也是資源上的一種不對等,掌握這麽大的資源去逮那個小流氓,這難度應該縮小很多。
“徐總……這次如果找到,讓你的人直取目标,千萬不要再猶豫,否則我怕夜長夢多呀,您看這小子這麽鬼,我現在還真相信是這小子号人物。”任觀潮評價着,徐中原默默點頭了。
車緩緩地行駛着,到了豐樂園遠勝公司的總部,消息已經傳來了,在南城區逛蕩,任觀潮和徐中原商議着,并沒有急于動手,而是在等着目标停下來,按常理估計,這種情況下,應該是趕緊地去找了個藏身之地,都等着這人停下來藏起來,到那時候再來個甕中捉鼈豈不更好………………………………………………………………………………………帥朗是看着那貨被帶上警車才溜走了,一走連換乘了數輛出租車、公交車,從文化路、金河街先北後南,兩個小時都沒有停下來,本來想去程拐的工作室藏着,沒敢;想回家,也沒敢,想去任何一個自己熟悉的地方,都沒敢去,鄒曉璐剛來了電話,随即就碰到了追兵,本來有點懷疑是鄒曉璐搞的鬼,不過帥朗旋即一想覺得又不太像,要是把那個藏身之地告訴了徐家,又何必再回來打電話通知自己,萬一自己被逮着了,豈不是對她不利?
那就剩下手機了,上一次黃宗勝就每每都能有準确的消息,帥朗知道一個gprs定位對這些人太容易了,在車上就關機了,不過後來想了想,萬一關機,這些沒頭蒼蠅肯定要亂撞了,自己家裏和狐朋狗友不管找到那家肯定都是麻煩一堆……一想幹脆又開機了,反正中州這說大不大,可說小也不小的地方,他們就知道自己在哪兒,來人總也得需要點時間吧。
于是帥朗一直就是運行中,專揀人口稠密街道走,反正中州這地方他太過熟悉了,一路想着這些人的目的,其實不用想也知道,是爲了債券的事,那既然沒有得到,他們肯定不敢把我怎麽着……想到此處時,帥朗反倒安靜了。
坐在公交車上,拿着從那人身上摸出來了的東西,手機開着,一塊普通手表,錢包一折開,裏面有身份證,名字叫裴國棟,年齡三十二,想想那人的攀牆的身手,帥朗忍不住有點心下揣揣了,割了人家褲子又灑了一瓶催情噴劑,光屁股在大街上讓人家出這麽大的醜,這把人可惹透了,要被逮着,他娘滴肯定得把我整半死……啪聲合上了錢包,帥朗一抹鼻子,一副一不做二不休的光棍得姓,就是嘛,哥在家怕老子,出門怕雷子,其他人嘛,那叫東風吹、戰鼓擂,都這年頭了誰還怕誰?
再說就怕也不解決問題,墓園倒下的那幾個人裏,隻要還有能開口的,一準能反應過來是故意把人往坑裏推,特别又是那個不陰不陽的綠帽哥劉義明反應過來了,這中間帥朗揣度得清楚,恐怕自己就把債券雙手奉給人家,這事都沒法善了,更何況,那債券究竟在哪兒?究竟有沒有,帥朗自己也是兩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
完了,這算是打成死結了。沒回旋餘地了。帥朗光棍加痞子的姓爆發了,裝起了東西,下了車,找了路邊一家聯通營業廳,用裴國棟的身份辦了三張手機卡,揣兜裏,攔了出租車,說了聲去南郊,上車想了很久,終于想到了一個很好的去處。
哪兒呢?沿着中新公司行駛了近半個小時,終于看到了十裏河鎮的路牌,下了車,要去的目的地就在鎮邊,一大片白色的廠區,簡易的框架式的廠房,足有幾畝地大小,廠門口挂着“澳瑪澳油料加工廠”的标識,快過年了看樣生意着實不錯,進進出出各式廂貨和大卡,帥朗在廠門口不遠巡梭着,不一會兒拔着電話問老黃:
“喂,老黃……上次你說的你們那幫開黑車的經常運油的哪家是不是叫澳瑪澳……那他們廠長姓什麽?……問問呗,我也想搞得便宜食用油賣賣呗,姓遊,遊什麽?遊亮……哦,知道了,那跟他們聯系怎麽聯系?你等等,我記一下電話……139***,意思是說,本地人他們不接待是吧,得說是山西來的?媽的,都這麽缺德,整點二手油全去坑人家老區人了………”
問完了電話,帥朗整整衣領,感覺自己的行頭怎麽像,又是到鎮找了身穿着很不合适的大黃氅披着,地攤上買了個又土又傻氣地人造革皮包背着,回頭畏畏縮縮,賊頭賊腦地在這家油料廠轉悠上了。找這個行頭還是有道理的,你要寶馬香車美女陪着來這地方,人家肯定不招待,不是一路人。但凡能做得了這種生意的都是貌不其揚的猥瑣貨。
什麽生意呢,當然是油喽。果如所想,這地方的保安措施很是牛逼,帥朗沒瞅多大一會引起警覺了,值班的領着仨大漢追出來,品字形一包圍,當先一位小胡子一指帥朗惡狠狠地問:“哪兒來的?在我們廠門看什麽?想偷東西是不是?”
“胡說,俄大老遠進油來的,偷啥東西嘛。”帥朗眨眼一口半山西半老陝的土話出來了。
“去去去……進個屁呀,現在油這麽緊張,哪兒有?”對方那位小胡子叨着煙,根本不接生意。
卻不料帥朗有所準備了,一拉口袋,故意,很故意地亮了個口子,裏面齊刷刷的兩紮錢,看得那小胡子和看門的一陣心動,就見得帥朗掏着三十塊的黃鶴樓煙陪着笑臉說着:“老哥……我表兄來這兒弄過料,他顧不上就讓我來了,咱可是誠心誠意做生意對不?你們不能把生意往外推是不是?這裏頭咋回事,俄們都知道不是?對咧,你們遊老闆電話是139***………,我是老貿介紹過來的,自己人。”
内行不叫油,叫料。這是老黃特意安排的,你說錯就進不了門了。而且你說不出介紹人,也進不了門,這些人隻做熟人生意。
煙遞了幾顆,那幾人有的抽着,有的夾耳朵上,一聽知道老闆,知道老闆電話,又有介紹人,是懂行的人,這倒氣氛放松,那小胡子笑了笑,這才有了一副開門揖客的掌櫃樣子,恭身請着帥朗:“請請……老闆請,一看您就是那頭做大批發生意的,老闆貴姓呀?”
“免貴姓裴,叫國棟……哎我說老哥,今兒我可走不了了,你們準備好料,明兒一早我們車才能來。這兒有啥好酒店麽,我随身帶的錢不少,怕不安全。”帥朗故意說道。
“放心吧,裴老闆,我們這兒能吃能住,你就想找村姑開開葷,都沒問題……請。”小胡子極盡殷勤之态,把個帥朗畢恭畢敬地請進廠裏了。
帥朗一眨間變成澳瑪澳廠裏的座上客了,這地方嘛,帥朗進門看到雇的人不少,心裏暗暗地道着:應該很安全。
………………………………………………………………………………下午十六時四十分,徐中原在遠勝公司見識到了這家公司的能力,找人辦事就是幾個電話的事,在這個公司居然有led屏的電子地圖,像這種很專業的設備隻有需要交通監控和指揮的單位才有配置,不過這東西着實方便,按經緯度設置好信号點,那地方的地形都能顯示了,此時顯示地地方在中州市南郊19公裏外的十裏鎮,周邊的道路、山體、建築一目了然。在場的幾位都喜上眉梢了,敢情這個貨真躲到市區外了。
看着徐中原和豐力友多有詫異,任觀潮解釋着:“我們做外貿生意,免不了接觸點這些高新科技玩意,有這東西在,他還真溜不到那兒去……怎麽樣?徐總,要不我們的人上,我們公司倒是有十幾位保安?”
“别介,要是市區我還有點心虛,他跑到遠郊,那正好讓我的人動手……你瞧好了,看我的人怎麽把他提留回來。”徐中原氣忿忿地說着,拿起電話,通知着手下的人,報着目标的方位。
樓下,兩輛越野和一輛商務車,這一次,徐中原帶來的人全部出動了……………………………………………………………………………………………十七時,兩輛suv民用牌照的警車駛出了刑偵支隊,也向南郊行駛着,目标方位:十裏河鎮!
同樣是gprs定位的,本來鄭冠群和調查組諸人商議着這事通過老帥敲敲邊鼓,最好的辦法是心平氣和坐下來,畢竟雙方有合作基礎,不過調查組的諸人對此都不怎麽支持,茲事體大,真要考驗考驗一位父親是不是能做到大義滅親,其結果恐怕失望的居多。更何況牽涉到大宗的贓款,省廳追這麽緊,萬一有個閃失,誰也不敢拍着胸脯負這個責。
究竟在不在帥朗手裏尚無法定論,但在沈子昂看來,這個變數必須控制在警方手裏,他提了個假設,假設是警方先行知道了“江城子”本身就是個人名的消息,那就不會有墓園中毒事件的發生了。萬一另一個藏匿地還設了什麽埋伏,再出了事,豈不是又給警察添一大堆麻煩?
于是,多數派壓倒了少數派,鄭冠群隻得認可了。
還是以帶回調查的名義帶人,不過和以前一樣的是,但凡有事,這人會馬上失蹤,這不,又失蹤了,不得已通過技偵信号定位這才找到了在十裏鎮,一行人于是直奔這個郊區的小鎮來了。
一行人?很多?
當然很多,續兵、範愛國和鍾山、劉亦慧同乘一車,後面的車上是童政委和省廳原研究員,唱紅黑臉的都有了,認識帥朗的倒不覺得奇怪,那個貨軟硬不吃實在不好說話。這倆位新人卻是有點詫異,明明就傳詢個人,還搞得這麽大張旗鼓,特别是那位極力主張控制住這位知情人的女警劉亦慧,不時地有小話和鍾山說着,倆人拿着小pda分析上了,似乎覺得帥朗突兀出現在十裏鎮會和藏贓處有什麽關聯似的。看得前座的範愛國隻搖頭,就因爲端木這個騙子,可把不少人整得中魔了。
“範主任……您說十裏鎮會不會和藏贓處有關聯,不過奇怪的是好像從端木的生活軌迹裏找不到這個地方。”劉亦慧百思不得其解,問上範愛國了,範愛國笑着搖搖頭:“我可不知道……不過咱們是找帥朗去了,不是找贓款去了,這是倆個概念。”
“如果他有嫌疑的話,那就是一個概念了。”劉亦慧道。這位姑娘伶牙利嘴,頗有省廳來人氣勢。指摘着道着:“我倒覺得他不是有沒有嫌疑的問題,而是嫌疑很大。”
“好啊,那你們把他帶回來審審不就明白了……”老範瞪了續兵一眼,沒好口氣地說道。是續兵硬拉上他的,本來礙于和老帥的關系,實在不想趟這趟渾水,萬一排查無果,事沒辦,人倒惹了,特别是省廳這幾位新調查組的人員,八成已經把帥朗當成第一嫌疑人了,這一點最讓老範心裏覺得很别扭。
看不過眼也得看,那位鍾警官也湊熱鬧來了,問着自己的疑惑道:“續隊長,您參加過那次抓捕端木界平的行動吧?”
“嗯。”
“那我能問個問題嗎?”
“說。”
“我進調查組看事後的情況彙報,抓捕的第一時間,在現場的并不是咱們省廳直屬的特警和市刑偵支隊,而是一拔鐵路警察……當時咱們直屬的各抓捕組好像在市區其他地方追捕那個開槍的嫌疑人。是嗎?”
“沒錯。”
“那這是爲什麽呢?說到這個節點都含糊其詞,甚至有人傳說是帥家這父子倆抓的端木。”
“呵呵……這個我無權向你解釋,而且我也不知道詳細情況,不過解押時的的确确是省廳直屬的特警中隊,這事很重要嗎?”
“不是,不重要,隻是我想确認一下帥朗在這件事中所扮演的角色。”
“他的角色,從來就不怎麽光彩,不過也不是那麽不光彩,一個人吧,你要單單用對錯、善惡、好壞來區别,那就太單調了,體現不出人的複雜姓來,他呢,就是這麽一個人,你讓我準确地形容他的角色,我還真說不上來………不過有一點,我希望你們對他客氣點,不要把他當做嫌疑人看待。”
續兵隐隐晦晦說着,提醒着兩位新人,那女警劉亦慧很不客氣地道:“就因爲他父親是警察?這個說不通吧,就他本人是警察也沒有這個特權。”
“不,我的意思是,别引起他的逆反心态來,否則咱們什麽也得不到。”
續兵道,這些話自然是基于對帥朗的了解基礎上講的,對于那次強行把他當個肉票送人,最後引發槍案差點受處分的事仍然記憶猶新,對于警察而言,有條條框框約束着,可對于這個混混,續兵知道能約束到他的事恐怕不多。
沉默了一會兒,目的地接近了,是一座郊區的小鎮,剛到鎮邊就感覺空氣的質量不怎麽好,明顯也是個以犧牲環境代價換經濟指标的地方,快過年的大陰天裏,天色暗沉沉的像要下雪,五點多的時間就快天黑了,車駛過了路邊黑乎乎的,剛開車窗就撲面而來一股怪味,中州這地方私人小廠泛濫,警察已經是見怪不怪了。車上人邊走邊接系着家裏的技偵定位,不多會卻是車行超過了目标,又折回來,費了番周折才發現,目标就在鎮邊一所油料廠裏。
下車,幾個人商議着,這個廠方圓幾畝地大小,按技偵的定位目标人應該是躲在廠裏無疑了,辦法呢,自然是亮着警察的身份,讓續兵帶人先去找帥朗,說情況,按調查組的安排,和上次一次,把這貨先隔離起來……卻不料邊走邊商議的時候,眼尖的劉亦慧腳步一停手一指道:“續隊你看!”
續兵一看,伸手攔下衆人了,不遠處,不到五十米處,一拔四個人搭着人梯正翻過廠裏的圍牆,再一看,大門另一側的後牆上也上了人,仔細一瞧大門口,也斜斜地停了一輛瓊字牌照的越野車,看不清車的情況,不過以續兵多年的外勤經驗一眼就看出來,這是标準的2+1陣形,兩拔人直插,一拔人守門。
一省到此處,小聲地向大家說着:“等等,這幾個可不像普通人。”
果真不像,那上牆翻牆兔起鹘落的動作行雲流水,利落之極,一時間,衆人面面相觑,真是奇也怪哉了,敢情帥朗出現哪裏,哪裏的妖人就多,妖風就大,這又唱得是那一出呢?
眨眼間那幾條人影俱翻過兩人高的圍牆進去了,續兵這倒不急了,示意着大家後退,要靜觀其變了,一行人裏也就續兵和老範有外勤經驗,都聽着兩人指揮,遠遠地躲在suv車後,不時地瞥眼看着廠門的方向………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