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的金融界有三種人,銀行家、投機者和騙子,媽,您聽說過希臘的債務危機吧,其實引起這些危機的不是經濟滞脹也不是國内的養老金領取人,而是銀行和投機基金,艹縱者就是這三種人。比如希臘今年到期的五十多億債務,多數就掌握在英、法、瑞士、荷蘭等大型銀行裏,西方的金融精英們創造出了許多金融衍生物,是他們間接和人爲創造出了危機。但銀行自身也沒有那麽多錢,錢從哪兒來?自然是從民間存款和私募中來,他們也以發行債券的形式募資,除了占有份額很少的一部分遊資,其實大多數還是富商大亨和跨國公司手裏的錢,從這個角度看,世界的格局其實一直以來都沒有什麽大的變化,一直就掌握在少數派的手裏,他們可以左右經濟、左右民生、甚至左右政權………”
“承貴呀,媽搞了一輩子黨務工作,你給媽講這麽多金融知識,媽那聽得懂。”高繼紅慈愛的笑笑,很有成就感地看着兒子,丈夫徐進铤已經安排特護回燕京治療了,此時更擔心的是墓園此行的成敗,很直接地問着:“媽擔心的就是這事也不知道真的假的,這個騙子把咱們家坑得可是不淺。”
“可信度很高。”徐承貴娴熟地駕着車,向老媽解釋着:“我爸找這事花了不少功夫,債券的發行單位是法國裏昂一家老牌銀行,承銷商是瑞士第一信貸,在債券承銷行業裏他們排名世界第三,這家信貸企業和aptx私募基金組織有密切聯系,而這家私募組織前年開始在咱們燕京投資房地産生意,消息是他們透露出來的,而且事後他們也派人來華尋找……我想應該不是存在不存在的問題,而是能不能找得到的問題。”
“哎……沒那麽容易啊,老徐家上代作的孽可也不少啊,總不能讓我兒子還受這份罪吧。”高繼紅歎了句,欠了欠身子,又是一種欲言又止的悶氣,徐承貴知道母親所指爲何,回京後是老爺子因爲站錯隊多被排擠,晚年也是郁郁而終,所以才有了他這一代多數子女被送出國外深造,家族在政治上的大勢已去,也隻能轉投他向,謀求财富上的發展。隻不過事于願違,基金、股票、期貨處處受挫,再也不複往曰的榮光,徐承貴瞥了眼母親的憂色,安慰着道:“媽,您别太艹那份心了,真不行咱們全家移民國外得了,反正咱們在國内也沒什麽希望了………”
又說得老娘一陣歎氣,半晌無語。車漸漸駛近了墓園入口,今天是二伯徐中原安排的,以祭祀者的身份進入,先期查看一下墓園骨灰存放的環境,而且從自己的渠道也得到了墓園一共三萬多存盒以及九千多個葬位的購置信息,這項龐大工程恐怕不是一時半會能結束得了的。
車越駛越近,近到能看清車上的京字牌照,墓園口子懷揣着藏寶圖兜售的一位直勾勾地看着車來,側身問同伴:“是不是這車?”
“應該是吧,比這再好的車沒有了。”另一位點點頭。
說話着車更近了,問話者悄悄拿起電話拔着号賊頭賊腦說了一句:“老康,肥羊來了………”
……………………………………………………………………今天的墓園比昨天倒更熱鬧了幾分,不過藏寶圖還真就賣不動了,前一天不少來的回去自個複印山寨的早出來了,一大清早叫賣的成了十塊錢一張,現在已經降到五塊錢了,不但價格觸底,而且還不好賣了,你兜售到誰面前,對方肯定會惡狠狠罵你一句:“呸你媽b,假的,挖一天就沒挖着……”
是沒挖着,而且熱情減了不少,明顯地看熱鬧的多,周邊村裏瞅着機會來兜售礦泉水和方便面的也不少,當然,更多是自家扛着鐵鍬鋤頭等農具名曰上墳,實則亂刨的周邊村民,墓園口子上聚了不少各式轎車和面包車,不少人打着招呼,敢情都是古玩一條街的經營戶,其實往前數十幾年,邙山就是個盜墓高發地帶,這些發家的人裏面不少在這裏撿過漏子,估計是來者碰運氣的多,到了上午九時的光景,來的去的反而墓園口子愈見車馬稀落了。
也許,很多突發事情的熱度在不理不睬中會漸漸冷下來。隻不過今天異變突來了,墓園口子秩序井然的時候,突兀間一聲殺豬介地嚎叫聲起,不少人往山腰一望,隻見得有兩三個在跑,兩三位再追。
有人在大喊:“我挖到的。”
後面追的也在喊:“放下,我看到的。”
後面更多的人扔下手裏的東西,互相一瞪眼心思相同:“哇,發财啦……看看去!”
跑的、追的、追上來看的,一瞬間以兩三人爲箭頭,帶動了一山的人像飛蝗一般四面八方朝墓園口子集來,再加上墓園口子看到情況的,不明就理的,喜歡熱鬧的,心懷叵測的,轟轟哈哈湧上來了。
看清了,看得更清了,狂奔着的兩位前面那人緊緊地攢在腋下一樣東西,登時不少人眼紅了,有人追着:“兄弟兄弟,瞅瞅什麽東西?”
“兄弟兄弟,看看是啥好玩意,真的話我們收購了。”
“站住……什麽玩意?不是骨灰吧?”
那得寶者一臉焦急,滿頭蓬頭亂發,衣服上幾處水泥砂灰的泥迹,明顯又是傳說中的“民工”,這民工誰也不理會,挾得更緊了,後面的追得更急了,不知道是失足了還是有人使壞了,眼看着就要追到的時候,吧唧一下子摔了狗吃屎,滿嘴加上鼻子都是血,腋下夾的東西骨碌碌摔了好遠,然後是呼塌塌一聲脆響,散了,盒子開了,花花綠綠地散了一地。
眼紅了、沸騰了、亂了、前面的圍了一圈、後面的追了一群,瞬間已失物爲中心成了一圈,互踩着,互搶着、咒罵着、推搡着。後面摔得那民工大哭着,和追來的扭打着,四五個人砰砰叭叭幹到一起了,拳打腳踢加上撿着石頭塊亂砸,出手頗狠,眨眼間個個都是頭破血流,慘叫不已。
“這什麽東西?”一位搶到幾張的納悶地看着,花花綠綠看不懂了。
“不是鬼紙秧吧?”另一位湊上來,那搶到的趕緊往褲腰裏藏。
“不是……這洋碼字,要是鬼錢也是外國鬼錢。”遠處一位瞧着,好大的一張,明顯不像當地流行的冥币,要那樣的話肯定會印上個“冥府銀行”的字樣。
“給我……給我……誰搶老子的,老子跟他拼命啊……”
那幾位滿臉血色的民工不打了,改一緻對外了,沖進哄搶的人群,能看到了着急地往手裏抓着,膽小的給了,膽大的自己藏了,還有一位小心翼翼地拾起的那挖出來的盒子,此時又一位西裝中年男指着拿盒子的民工叫着:“喂喂,盒子我要了……賣不賣?”
民工哥一愣,拿着盒子,呲着牙還帶着血色,不知道該賣還是不該賣。
“喲……紫檀木的。給你兩千怎麽樣。”那買家很大方,一見民工不疊地點頭,立馬掏着包數着錢,塞到民工手裏,抱着盒子,得了寶貝一般,飛步跑着,上了車嗚地駕車走人了。
“虧了虧了,肯定值老鼻子的錢了,那貨是倒古董的。”一位喊着。
“就是,說不定值兩萬。”另一位湊熱鬧了。
還有幾位在唆着民工:“拿了錢還不趕緊走吧,你挖墓園的東西賣,一會兒警察來抓逑你。”
對呀?那民工捂着口袋裏的錢,幾個人相攜着,分開人群,撒腿就跑了…………結束了!當事者走了,又有人暗笑了,現場不少撿到便宜的拿着那來曆不明的鬼錢小聲嘀咕着商量上了。
此時,徐家母子倆一行帶六個随從剛剛扮着祭祀的家屬進了進了墓園,整個撕打過程也全部看在眼裏,不過更多的是覺得這些人可憐。另一方面呢,也被不知道出土的什麽東西勾起的興趣,遠遠地看着,那水藍殷殷帶着紅印的東西在陽光下一耀,看着徐承貴渾身一得瑟,抽搐了……債券,居然是債券!
“這不是古玩吧?”有一位秃瓢哥是來回耀着對着陽光看,明顯看不出所以然來。
“應該值倆錢吧?裝這玩意的盒子都賣兩千了,多少能值幾個錢吧?”另一位斜眼哥也饒有興緻地看着。
“不認識呀,就古籍裏也不能洋碼字呀?”又一位小胡子也搶了一張,湊上來了。
終于把那位西裝革履的哥們吸引過來了,徐承貴湊了湊很客氣地道着:“大哥,我看看,說不定我認識。”
那小胡子倒大方,直接遞給徐承貴讓鑒定,徐承貴手裏搓了搓、對着陽光看了看,又摩娑了幾下,心裏犯疑,要是在家裏倒有工具可以大緻鑒定一下,可在這鬼地方光憑肉眼,還真看不出所以然來,隻感覺出紙張質量還可以,放下的時候,故作不知地搖搖頭:“不值什麽錢吧。”
“就知道你不認識,裝什麽内行呀,我回市裏找人鑒定下……”那小胡子折着塞進口袋裏,明顯地讓徐承貴心裏一抽,知道這些人是真蠢,肯定不認識法文,這可是五十萬歐元的單張債券,就真的估計這些貨也會随随便便塞進口袋裏疊着。
心裏揣揣不安地回到了老媽身邊,高繼紅小心地問:“就是那些?”
“如果真的,就是,不過沒儀器,鑒别不出真假來……紙張倒是挺像。”徐承貴咬着耳朵小聲道,一聽這話,高繼紅笑着說着:“你要鑒别不出來,那我們更分不清了。”
“不是我分不出來,這種大額無記名債券,誰擁有也是鎖在保險櫃裏,一般那看得到。”徐承貴解釋着。
真的?假的?被這個突兀來的事搞得心裏像揣了一窩兔子,亂蹦亂跳,可就即便是真的也沒辦法了,現場剛剛哄搶的有幾十人,現在已經圍攏了幾百人,哄哄哈哈地在讨論着、說笑着,不少人覺得這事沒看頭,已經轉頭回山上了,其實大家的想法也不大,就像民工那樣挖個值兩千塊的東西也成呀?
正在此時,人群搔動了,有人高舉着債券喊着:“誰要……給老子買條一百塊錢的黃金葉,換!”
一條煙換張債券,能幹不?
不能幹,有人斥着:“當擦屁股紙還嫌硬,想換條煙?沒門……一盒。”
“去去去,一盒我還不如回去糊牆呢?”兜售的道。
卻不料終究還是有慧眼識寶的,墓園外奔進來一位四十多歲的猥瑣男,一臉褶子、一嘴芝麻牙,佝着腰,舉着手喊着:“我要……一百一張,全歸我……誰有都給我,現過現。趕緊地。”
這下子熱鬧了,不少不明所以的湊上來了,剛剛哄搶的東西往這人手裏塞,卻不料此人正準備掏錢的時候,一隻手把他摁住了,一回頭,是一位國字臉,長相很兇悍的大漢,吓得這位緊張地問:“搶劫是不是?”
“不是……”另一位年青人分開人群上來,一舉手:“我要了,二百一張。全歸我了……”
很拽地來了句,回頭看了看老媽,這甯錯殺莫錯過的道理很簡單,要是假的,大不了賠點小錢,可要是真的,那可就賠大了,母子倆商議了一下,其實早有買回來的心思,反正又花不了幾個錢。
“我出三百。”
“四百。”
“五百。”
“六百……”
“七……歸你了。”
猥瑣男胳膊一疼,是被大漢捏痛了,呲牙咧嘴着不敢争辨了,懊喪地敗退了。徐承貴得意了,數着一疊錢喊着:“好,六百……六百一張,我全要……好的,謝謝!給您錢……”
這點小錢豈是紅三代還在乎的,喜滋滋地收了若幹張,不料再收時沒有了,或者不是沒有人,而是沒人往外拿了,徐承貴愣了下,看看周圍或高或矮、或圓、或扁、或三角的各式眼神鑲在髒兮兮的臉上,都是愕然地看着自己,安全倒不必擔憂,隻是奇怪不知道爲什麽停了,到手的數數才收了七八張,這一停讓徐承貴反倒緊張了,生怕收不回來了,追着一幹老鄉客氣地問着:“誰還有,六百一張……隻要有,價格好商量。”
“你給一千一張,我的就給你。”有位年紀不大的拉着懷裏拉鏈,敢情學會惜售了。
另一位附合着:“要不你告訴我們是什麽東西。值多少錢,我白送你一張。”
“拿來,一千一張……”
徐承貴一拉臉,甯出錢不出聲了。那人接了兩千,塞進兜裏走了,又收回幾張來……得,從一千漲到一千二、一千四、一千六……之後幹脆出了墓園,徐承貴坐進悍馬車上,暗箱艹作,私下議價開收了,不過随身帶着現金不多,這些人看着行情見漲,張口價格越來越高,不一會兒這一行人身上的全部現款湊了幾萬塊便幹淨了,等到一位傻乎乎的鄉下人也拿了一張來換錢時,徐承貴卻是數不夠錢了,隻剩不到兩千了,而這會的價格已經漲到兩千五一張了……有辦法,徐承貴熱情地拉着從來就不正眼瞧的鄉下道:“老鄉,沒事,一會兒跟我去取,我多加二百。”
“那不成,你們城裏人太鬼,别一會兒把我擠胡同揍一頓搶走咋辦?”鄉下人警惕地道。
“至于麽?幾千塊錢的東西……那你說咋辦?”徐承貴火了。
“那……你那給我,我就給你換。”鄉下人一指徐承貴手裏的高檔黑莓手機,眼熱地瞄上了,徐承貴二話不說,一掀機一拔卡,遞給鄉下人把債券換回來了……這辦法對路,沒錢拿手機、手表換,換完手機,脫了身上那身價值不菲的阿瑪尼西裝又換了一張,衣服完了又有村裏人要車上備胎換,據說這輪胎到收購站也能換倆錢……那同來的随行也急了,拿不出現金來,學着少爺的辦法拿手機以物易物,隻要老鄉要,幹脆扒個輪胎換一張……換着,換着手裏越來越多的債券,換得徐少爺渾身發熱,頭上見汗,仿佛撿了生平最大的便宜一般。終于有人發現不對了,副駕上坐着的高繼紅數了數問着兒子:“承貴,不對呀?剛才沒見圍觀的搶這麽多呀?”
“啊!?”徐承貴回頭一看,手裏換回來的粗粗一數,早上百張了,猛地也省悟不對了,剛剛明明見得沒哄搶多少張,而自己手裏的何故出現這麽多涅?一激靈,省得不對了,愣着說不上話來了……傻了,壞啦,難道是假的?
徐承貴緊張地摩娑着一堆債券,一時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了,再看車窗外,幾分鍾的功夫,早溜得沒幾個人了……………………………………………………………幾十米外,兜售藏寶圖的田園早看出形勢不對了,躲在角落裏電話通知着康醫鬧:“喂喂喂……老康,别再來換了……露餡了,那有那麽多被哄搶的……再換要出事了啊。”
出事了,來不及了,遠遠地看着徐承貴跳下車心急火燎地叫着随從,肯定省得上當了,田園躲在角落裏直偷笑,悄悄地拐了個彎溜了……兩個多少時後,徐中原才帶着人到了現場,看得那叫一個七竅生煙,悍馬隻剩三個輪了,燕京越野隻剩倆了,倆輛車都是千斤頂頂着,六七個孔武剽悍的随從重頭喪氣地站着。再看大侄,大衣、西裝、手表、手機被剝了個幹淨,就剩一身毛衣了,好在還換了一堆債券,此時用腳趾頭想恐怕也真不了,徐中原放在鼻子前聞聞,随手扔進車裏哭笑不得地道:“承貴,你好歹也是留過洋的,這債券還有油墨味道,能是真的嗎?”
“刁民……刁民……”徐承貴氣急敗壞的罵着,頭腦發熱了一下子,生怕被人買走,誰可知上了這麽大的惡當,直拍着方向盤發洩。此時才明白這些刁民爲什麽要輪胎了,換走你的手機和輪胎,你想追想報警都沒辦法,等有辦法了,人家早跑遠了。
又過了一個小時,救援的車輛沒來,警車倒呼嘯着來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