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話放在會議桌上,有點緊張的氣氛,沈子昂帶隊的指揮團體加上在艹作分析着付款賬号的經偵,還有已經把圖像恢複出來的技偵人員,都一言不發盯着不斷變換的交通監控圖,那輛銀色的商務車像個幽靈,連着在市區轉悠了一個小時了,當再一次轉悠到棉紡路左近時,指揮隊伍裏一位一拍巴掌恍然大悟了:
“兜圈子,目的地就在棉紡路左近……”
另一位爬在城區圖上瞞了片刻道着:“他的選址應該在人多眼雜的地方,老伎倆了,嗯,這一片……商貿區、購物中心或者娛樂場所都有可能……應該就是他,我們在呼市圍捕,他是夾在趕集的牧民隊伍裏溜的,我們事後才知道,就在我們眼前走的。”
“這麽小心,應該是防範跟蹤,可他應該沒有發現我們追蹤吧?”另一位有點不确定。
“潛意識裏的反偵察心理在作祟,即便沒有跟着他們也會這麽小心……或者,根本不是在防我們,而是在防他的同門,這要按江湖規矩說,可是個師門叛徒……我研究過這幾個案例以及這個神秘人物的作案手法……我想停車的地方應該在維特娛樂大世界,那地方七個出口,每天進出的遊玩客人有幾萬,我們根本無法排查,更别提抓捕了……”
沈子昂沉吟着來了一大段分析,分析剛剛結束,車停了,就在維特娛樂大世界,車一停,同步傳輸的畫面回來了,那個長相有點剽悍的嫌疑人全身像一覽無餘,果真大踏步進了維特娛樂大世界。
這下子,真讓在場的刮目相看了,不過來不及表示欽佩,沈子昂馬上指揮着幾個路口巡梭的外勤向維特娛樂中心靠攏,第二層由警監控車和特警的抓捕小組組成,悄無聲息地沿街、路、出口聯結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維特娛樂大世界是個群衆的娛樂場所,小孩玩的天龍、中州傳統的曲藝,還有國粹麻将再加上風靡一時的瑜珈、太極都在這裏找到了發展場地,近年來爲了提升效益還引進了類似迪斯尼的遊樂,這位嫌疑人走進大門時,左右看看,天龍在天上竄,隐隐能聽到男女的驚聲尖叫,不遠處就是一個旱冰場,一隊隊少男少女像在練習,遊樂區主樓距停車場有一公裏,這樣的場合,人太多,有點挑戰他的專業難度了。
快步走着,到了主樓,進了電梯,習慣姓地擡眼走路,不時地躲閃着監控能看到的方位,直上了六層,嘩嘩拉拉的麻将聲音聽着,信步直到中間的一間棋牌室,敲敲門,進來了,掩上門,很沉穩地踱上來,把懷裏揣的東西遞給這個棋牌室唯一的一位。
“老闆,825萬買下的,标的才1 萬,有兩個當地的一直在擡價……”這位彙報着,似乎這個數字并不意外。
“知道了,你要按标的能買下,那就不正常了……”
是端木,坦言一句,似乎也嗅到了陰謀的味道,不過根本無動于衷,正因爲陰謀,才暗暗地勾起了他心裏濃厚的興趣。
午後的陽光照射着,端木小心翼翼把盒裝菱封的《英耀篇》拿出來,平放到了棋牌桌上,光線中古樸的本子透着一股莊重,讓端木微微地動容,仿佛又想起了出身。在保镖的眼中,從來沒有見過老闆如此地虔誠,恭恭敬敬地捧着,半晌才翻開了頁子。
聯體的古籍,密密碼碼的蠅頭小楷,捧在兩手間說不出的肅穆,保镖沒敢打擾,靜靜的伺立一旁,從廣州到香港、到新加坡,一直追随着這位老闆,一直以來對這位其貌不揚的老闆心存着幾分敬畏,這麽多年,根本不知道老闆有多少身家、不知道老闆做什麽生意、更無從知道老闆心裏在想什麽……這一次,隐隐地覺得好像要知道點事情,不過職業的敏感告訴他,少問少說是最好的态度。
“假的……”端木平靜地說了句:“上當了。”
“假的?老闆,這個……我……”保镖吓了一跳。
“不關你的事,就我也要上當,因爲我也沒有見過英耀篇……再加上這麽多人追捧,說不定我也會糊裏糊塗買下來……”端木安慰了一句。
“可又有鑒定證明,又有什麽什麽射線檢測,确實是明代的古籍。”
“呵呵……我師傅當年就是個造假高手,這個找一塊殘墨就騙過技術鑒定了,證明就更簡單了,那印鑒他自己就會做……我本來不認識真假,不過第二代宗主這個落款‘平雄仲佑’是我們四個師兄弟的别稱,有人故意留了個破綻,專門讓我看的破綻。”
說了句,端木并不動怒,然後開始作個奇怪的動作,對着陽光細細端詳了一遍,沒有發現什麽之後又拿着瓶礦泉水潑了一遍,還是沒有出現異狀,水順着紙頁直接流走了,果真是水火不浸,兩廂相試不行,幹脆掏着小刀子,開始割着這種特殊的紙張的封皮。
“老闆……老闆,别毀了呀,要是假的我們可以找拍賣行去,您要毀了,花的那錢不等于打水漂了?”保镖提醒着。
“錢我不在乎……不過這東西,不管是老頭子還是我那幾個師兄弟,肯定是想告訴我什麽……不至于光騙一把那麽簡單,說不定想了結一下恩怨……咝……”
一聲輕咝,随着端木持刀的手停響起了,封面被揭了,赫然露着一個狀似五分硬币的玩意,撬出來,一看,端木不悅地盯着保镖,保镖緊張地解釋着:“老闆……我,真不知道。”
“噓……”端木示意着噤聲,細細地看了幾眼,起身很快速的移動到了窗前,掀着簾子,悄悄看了看窗外娛樂場,人流不少,車行也多,這地方對于抓和逃的雙方都不利,你根本無從在這麽多車人之中看到可疑目标。
當然,有了這個薄薄的追蹤就不同了,端木瞧了幾眼,已經确定僅僅是個弱電信号源,不是竊聽器,一把拿起小東西塞到保镖懷裏:“……這地方沒有那麽容易抓人,他們是針對我來了,和你無關,你拿着東西大搖大擺走出去,上車走人,一直往城外開,東南西北四個方向你随便選,不管你出事與否,都别和我再行聯系,到廣州找老米,他會送你出境……你出得了境外,再給我打電話………你走這邊。”
對于老闆的話幾乎是無條件服從,保镖拿着東西順着原路返回,回頭一瞥間,老闆披着條外套不下樓,返上去,那外套,赫然是娛樂場的工作制服。
……………………………………………………………………“出來了,一個人……走得很快,沈組,動不動手?”
監控的車輛上,範愛國看着時間,很短,不到十分鍾,眼看着就朝着停車場的方向來了。
指揮部裏,沈子昂有點不确定了,後面的幾位早争論了若幹了,是來這個地方見目标嫌疑人,還是僅僅虛晃一槍,無從判定;和娛樂城銜接的監控還沒有找到嫌疑人,工作量太大而時間根本不夠用;七個出口,撒還沒有來得及合攏,驚動了唯一的一條線索,又怕功虧一篑,再說看到屏幕上熱鬧的場面,誰都知道在這種地方排查抓捕一個人有多難,更何況還不知道人在不在……“别驚動,跟上他……”
追蹤還在嫌疑人身上,那說明東西沒有動,應該是持貨去見他的上級了,看到車動人走,外勤遠遠地跟上去了,沈子昂随即派着另一小組六人直朝嫌疑人剛剛離開的樓層摸了上去。
車走……尾行……下車上來的一隊人,像散兵線一樣拉開進了主樓,一切的一切落在樓頂觀望的端木眼中,盡管心跳在加速,可依然保持着冷靜冷靜……直等幾人散進樓裏,才從天窗下到樓層,不用說,肯定步梯、安全出口、電梯,都同時有人上來,端木小心翼翼地到了六層,耐心地等着,直等着電梯、步梯,都急匆匆沖上來人時,才坦然、安靜地邁步,幾乎和來人是擦肩而過,誰也沒有對這位身着工作服的普通男人多看一眼,都急着奔向定位的房間……五層…四層……三層……端木走得很慢,一點也不急,很多次這樣的危險都這麽冷靜地走過的,端木似乎很享受這種心跳的感覺,每一次逃脫都是對自己冷靜的一次考驗,他知道,那怕稍露慌張,都可能被便衣一把揪住,警察抓人同樣憑第一感覺,狹路相逢對決的不是勇氣,而是冷靜,特别是像他這樣幾乎認爲自己掩飾的天衣無縫的過去,隻要冷靜……就能踏出險地。
二層……端木換走了安全出口,從安全出口到了一層,下了大廳,眼睛的餘光四下掃了一遍,沒有貌似戒備的人……每個人細微的動作落在他眼中,仿佛一個過濾器一樣會做出一個瞬間的判斷,總台的收銀倆個,女的,在看着賬目聊天……大廳裏等着一群少男少女,在旁若無人的說笑;門口剛進來的三位中年人,兩男一女,明顯是來找樂子的……如果是便衣,肯定在此時會四顧搜索,那種眼神端木很熟悉……一經确認,大踏步出了大廳,長舒了一口氣,彙進了在天龍四周等着的遊客群中,直等着一隊遊人集體離場,混進了隊伍中間跟着舉小旗的導遊從第三個出口出了娛樂大世界……沒有上大巴,直繞過大巴沿着人行道步行了幾百米,進了一個小區,繞過幾個單元樓,從曲裏八拐的小區空地直到了後門,出了門,便是尚未拆遷完成的老居民區,小巷、胡同、弄堂、成片聯着的矮房,這地方,恐怕沒人再能尋得到他的蹤迹,這是已經找好的退路,習慣使然。
“喂,鳳兒……可能有條子盯上咱們了,你在拍賣會上露過面,趕快換個地方……不不不,暫且不走,越急着走越容易被盯牢……就到你兩個月前租下的地方會面,把這幾個月收集的東西都帶過來,我等你……”
端木拔着電話,身影消失在小巷的盡頭…………………………………………………………………“目标駛出中州,上了高速………”
“過了長曷收費站……”
“還在向前走,現在在長曷南加油站,沒有和其他人接觸……”
“…………”
目标劃着一條直線向南行駛,已經脫出了弱電信号源接收的範圍,不過還在外勤的視線之内,隐隐地覺得那裏有點不對,可說不上來那裏有點不對……沈子昂開始焦灼地四下踱着步,催着遊樂場現場的檢測……來了,傳來了外勤小隊長續兵的聲音:“……沒有什麽發現,一瓶水,瓶身上我們提取到了幾個指模,已經傳回組裏比對了……足印無法提取,進出的人多……棋牌桌上也隻有幾個指模……據這裏的服務員說,确定有一個人租了個房間,一個人呆着,上午就來了………”
“沈組長……沈組長……”
破門而進來一個女技偵,拿着一張打印紙,從一層奔上來的,緊張兮兮地說着:“對上了……對上了,外勤傳回來的指模對上了,和内蒙、甯夏兩地提供的上追逃資料吻合……”
兩個指模,标注出了七個吻合點,沈子昂一拍額頭,痛悔不已,漏了……目标就在娛樂大世界。
看看時間已經過去了下半個多小時,就是步行也走出包圍圈了……一錯失良機,舉座皆是一臉懊喪,正懊喪着聽到了外勤的請示:“沈組,目标進了許昌市區,方向向南……”
“抓回來……馬上抓回來……”
沈子昂一拿步話,大聲喊了句。爾後,重重一頓步話,舉座又是心裏一跳,方卉婷正細細地翻看着幾本卷宗,都是同行帶回來的,擡眼瞟了瞟貌似有點惱羞成怒的沈子昂,莫名地有點可笑的感覺,在她心裏,隐隐地覺得,這塊黑幕才剛剛被揭了個角,隐藏在幕後的東西應該比她能想像到的多,這個騙子逍遙法外的時候,在座的警察一大部分還未成年呢,要這麽簡單被抓住,那就太名不副實了………………………………………………………………四時,乘着出租車重返富貿大廈的帥朗下了車,和程拐倆人做賊似地遠遠躲在樓角之後,慢慢朝着富貿的方向趨來。
沒啦……果真沒啦……停車的地方黑色的奧迪沒啦……“我的車呐,我的錢呐……天殺的交警,多少套牌車呢,就逮老子……”
帥朗捂着心口,疼得要命,一旁程拐極度不屑地踢了一腳罵着:“什麽[***]樣?你丫手裏都弄了五百萬,還在乎老黃給你整得這輛黑車……回頭買輛法拉利,敞篷的,開城外打野戰方便……”
“跟你說多少次了,那錢我他媽敢動嗎?我現在都拿不準敢不敢露,甭他媽回頭警察來逮我,我可怎麽辦?”帥朗有點心焦地說着。
“那你找我不是害我嗎?”程拐一聽,不樂意了。
“你身上事多,反正不在乎再出點……我害别人我忍心呀?”帥朗瞪着眼,心情頗爲不爽。
“媽的,出事我先舉報你。”程拐悻然罵了句。
“随便,你的黑窩點、黑賬、銷量、産地……我都知道,我要坐兩年,得分出來一半給你。”帥朗針鋒相對,一側身子,又想起個重磅炸彈來,小聲道:“還有上次,那把火可是你放的……我根本沒參與。”
“我艹……威脅我!?那事是你讓我幹的。”程拐火了,一伸巴掌,變掌爲爪,直朝帥朗脖子掐來,隻不過行動稍緩,剛一動帥朗腿已擡,正頂在他臍下三寸,手伸了半截過不來了,剛要發飚帥朗斥着:“别逑鬧啊,我想了想,這事說不定是好事……”
“什麽……”程拐一聽,不鬧了,畢竟對面是個五百萬富翁,騙來的也算。
“來來來…”帥朗拉着,倆人坐到了街邊路牙上,不遠處就坐了幾位挂個牌子找工作的,找木工、做門窗、鋪地磚,還有個承接絡工程的,看得兩人俱是一樂,it産業都到大街上了,買了兩瓶飲料坐下來,帥朗捋捋思路道着:“……這事我想呀,說不定這錢我能昧了……”
“嗯,繼續……見面有份啊。”程拐上心了,瞪着小眼,很凜然。
“上午我一下子沒搞清形勢,自己吓唬自己呢……這後來一想,沒那麽容易出事呀?你想想,我就說破大天也就是個托,誰能把我怎麽着是不是,刑法也沒規定當托判什麽刑是不是?所以我想,警察他找不上我……沒理由啊,也沒證據啊,那三件我替别人買,照價付款了;最後一件我沒付款,我也沒買着不是?對吧,這就是生意,和他們屁相關?”帥朗道着,抿了飲料,像給自己寬心。
“對……有道理,要抓早來抓逑你來了,我估計你爸得親自來……那人家被你黑了五百萬,能不找你呀?”程拐提了個問題。
“哎,你說對了,關鍵問題就在這兒。”帥朗手舞足蹈解釋着自己想明白的事:“……我判斷,這些家夥在拍賣會上撈了不少錢……先前他們一直勸我入局,說是給一成利潤,說是超過五十萬了,看來不假,根本他娘滴不止這麽多……他們如果真撈了不少錢,肯定少不了,随便混上幾件假貨炒作起來,都是幾百萬起價……撈了不少是吧?他們接下來會忙着幹什麽?”
“幹什麽?分錢……”程拐道,眼睛亮了。
吧唧一巴掌,帥朗罵着:“就你媽知道錢,逃跑……他們不逃還怎麽着,等着别人發現呀?我他媽剛才打電話了,老頭手下一應人等全部消失,水産經營咱們去過了,關門了,鳳儀軒那妞也聯系不上了,這是騙子标準的程式,錢到手,立馬走……”
“那你的意思是……”程拐一想,樂了。
“咱們不應該這樣東躲藏省自己吓唬自己,警察吧我害怕……一群騙子有什麽害怕的,哥不照樣弄了他們一家夥,我想呀,他們八成根本不敢再回來,他們要不回來,咱們不就悶聲發大财了……他們要回來,敢給咱們私了,咱們跟他幹,不給錢……敢給咱們公了,咱們把錢交上去,檢舉舉報,立功受獎……反正怎麽算,都賺了……”帥朗铿锵幾句,捋清頭緒了。
“嗯嗯,真你媽卑鄙……”程拐嘿嘿笑着,點頭了,邊仰着脖子喝邊說了句:“不過我喜歡。”
“走,回五龍……我估計那些傻b買家發現手裏是假貨還得段時間,等他們發現又是一堆扯皮沒完沒了,咱們主要得防着要債的找上門……”帥朗道,起身了,絕決地大邁着步子,要挺起胸膛了。
“嗨嗨嗨……還沒說完呢,分我多少?醜話得說前頭啊,兄弟我鞍前馬後陪你多不容易,我也不多要,要真賺了,給換輛奔馳……4系列的……”程拐扔下飲料瓶,追問上來了。
帥朗一回頭,得意地道:“行,不過是套牌的啊,頂多十萬一輛。”
“我艹,還要套牌的,再讓交警扣走。”程拐道。
“這你不懂了吧,買新車好幾十萬,保險、稅費、上戶、車位……等等等等,你把錢全交足了,就能買七八輛套牌黑車了,我就不信咱就那麽背,開一輛被扣一輛,就扣也劃算呀?隻要是開上一年半載被扣了都劃算………你買個新車到年頭不照樣報廢?所以呀,有些事得走偏門,就跟你買教輔資料樣,有東西是人家新華書店專買,你不走盜版,你沒貨不是?是吧?現在這年頭,守法的成本比違法的高啊,從大學出來我他們立志做個好人,立志遵紀守法,結果涅,三天兩頭失業;現在我不遵紀守法了,你看,快成大款了………”帥朗問,擺了一堆理由。
“嗯,有道理……沒天理。”程拐點點頭,又搖搖頭。
倆人步行了不遠,攔了輛出租車,直向景區老根據地駛來,好像也确如帥朗所料,除了手裏現在捂着的五百萬有點燙之外,還真沒有其他事發生………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