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門前的小超市,進門的值班的保安,還有同住一幢公寓一面之交的住客,認識的颦笑點頭,不認識的悄悄從背後多看幾眼,女人的婷婷貓步走起來,總會有很高的回頭率,更何況是一位漂亮女人,更何況是一位貌似非常自信的漂亮女人。
變了,不知不覺中有了很多變化,比如剛出校門時,應聘的時候都怯生生的惹人笑話,比如剛住這裏,每月一千多的租金曰子都過得緊巴巴的,每天擠着公交上下班。那時候僅僅是爲了盡快褪去讓别人一瞧就是剛參加工作的那層稚氣,咬咬牙住進這個白領聚集的單身公寓,當然,也不無想在這裏找到一位年紀、相貌、收入相當的白領王子的想法。
生活總是充滿了很多變數,預期的高薪沒有出現,不過卻出現了讓她輾轉反側的機遇,可以改變生活窘況的機遇,她抓住了;預期的白領王子更沒有出現,卻出現了帶給她機遇的人,曾經讓她不齒,相見讓她躊躇,之後又讓她委身的人,或許這個變數已經讓她坦然受之,否則,何來如此的自信和惬意呢?明顯是對現狀相當滿足的女人才會有這種神情。
回家,三樓的小築,溫馨而又幸福的小窩。
換了鞋,揉揉因爲太高的鞋跟而酸痛的腳,粗粗看了一眼家裏,收拾得井井有條的卧室和廚房,人不在,不過看到卧室已經疊好的被子和鋪平的床單時,總有一抹幸福和溫馨的暈紅掠過雙頰,不知道自己經曆的是不是愛情,可同居已經是事實了,每每在這個時候會習慣姓地想那一位。如果帥朗不渴酒誤事的話,沒準會邀她到那個新開的飯店嘗鮮、沒準會到那個上檔次的酒店共渡良宵、要不就到那個酒吧,那個舞廳、那個慢搖吧瘋玩到零點再回到這溫馨的小築裏。
從校門出來每個人的變化都很大,可在她眼裏,帥朗有點大得出乎意料,從沒有想到過粗線條的他還懂得那份浪漫、懂得女人的心思,和他在一起,領教了他那種吃喝玩樂好逸惡勞的生活方式,嘴上經常訓斥,可心裏還是蠻惬意的。原本對他很不齒的,從沒有想到過倆個人的生活軌迹會交集,可也沒有想到,真到了一起,居然非常和諧,甚至于在床上,那份從未品嘗過的興奮的刺激讓她有所依戀,甚至有時候獨守空房,會覺得家裏和心裏都空蕩蕩的。
是愛嗎?不知道,反正在一起很快樂、很高興、很惬意。
換衣、開水,随手開着電視,呼呼的水聲開後,雷欣蕾沖泡了一杯淺淺的咖啡,領略着工作後的小資情調也是一個習慣,慵懶地靠在沙發上,挹着咖啡等着電話,思忖着是不是給他個警告不許喝多了回來………其實喝多了也挺有意思的,雷欣蕾想着帥朗暈乎後的醉态可掬,你要訓他,他會恬着臉很沒原則地什麽好話都說,你要嫌棄他不讓他上床,他總滿口答應睡在沙發上,一眨眼剛拉燈又鑽回床上了………像蜜月一樣的生活總是能給人帶來無窮無盡的樂趣,正淺笑着想着的雷欣蕾不經意眼睛掃過電視屏幕,一刹那心思全飛了,屏幕上閃過一個她熟悉的地方,是五龍村,出事了。心一緊,眼睛蓦地睜大了……“……現在播報本台剛剛收到的一則新聞,今天上午,根據群衆舉報,南城區工商局、文化局、技術監督局幾部門聯合出擊,搗毀了隐藏在黃河景區數月之久的一個盜版窩點,當場查獲非法出版物五萬餘冊,案值十萬餘元………”
雷欣蕾的心慢慢抽緊了,畫面上那個她很熟悉的地方,終于在她已經快忘記的時候出事了,抱着萬一之想,好像不是自己擔心的事,僅僅是僥幸了一刹那,緊接着心涼了………“……據悉,在查處這個非法出版物窩點時,工商部門還查獲了用于在景區銷售的大量仿制、僞制工藝品,均屬三無産品,據當地工商部門透露,近期一段時間時有不法商販在景區以兜售工藝品爲名坑害遊客利益,他們已經接到了類似投訴數起,有關部門正在對此事深入調查………此次聯合執法将更有助于淨化市場環境,提高景區旅遊形象……”
新聞繼續着,雷欣蕾卻覺得心跳停止了,兩眼發滞地看着屏幕,手慢慢地,不知不覺的傾斜着,濃濃的咖啡,灑在潔白的沙發巾上,染了好大一片渾然未覺……等驚醒的時候,慌亂中失态啪聲杯子摔在地上碎成一片,顧不上收拾,慌亂着找着電話,慌亂地摁着号碼,放在耳邊焦急等待了很久,電話通着,剛一接通,雷欣蕾聲嘶力歇地喊着:“寇老闆,黃河景區出事了,不會是你們做手腳吧?你答應産品不到黃河景區銷售的……”
嘟嘟的盲音,一句話未說被挂,再打卻是馬上就被挂掉,雷欣蕾氣得胸前起伏着,貌似被戲弄的難堪摔着沙發枕,緊接着又神經質地似地拔着手機,拔着熟悉的号碼,通着……一直通着,一直無人接聽,拔了好幾遍都是如此,一刹那間雷欣蕾又如洩氣般地癱坐到了沙發上,一動不動地看着天花闆。
此時,心裏湧起着一個奇怪的想法:也許這個電話,永遠都打不通了………………………………………………………………………同樣在此時此刻,帥朗看着手機,看着熟悉的号碼顯示在屏幕上,名字是昵稱:蕾蕾……一直有想接的沖動,可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麽能抑制住這種沖動,而且奇怪的是,如果放在以前,帥朗覺得自己會踹開門,照着這個女人的臉狠狠扇上幾耳光,呸幾口,踹兩腳,再罵上幾句賤貨方才消得心頭之恨……現在呢,好像連這種沖動也沒有了。
“算了,瓢小姐都得掏錢呢,何況瓢得是校花………就當瓢他娘了個高級貨……”
帥朗給了一個說服不了的自己的理由,太過勉強,最起碼代價太過昂貴,昂貴到有點不堪重負。最起碼心裏很不忍那麽做。
對了,總得幹點什麽,廟裏的泥人都有三分土氣,什麽也不幹,别人還就以爲咱沒脾氣你想怎麽整,就怎麽整呢。
雷欣蕾的電話一停,帥朗拔着程拐的電話,換了副懶洋洋地口吻問着:“老拐,貓那兒去了?”
“不告訴你,省得你舉報老子……打電話幹什麽,正煩着呢,看新聞了不?有關部門正在查咱們,不知道咱們有沒有問鼎年内十大新聞人物的潛力。”電話裏程拐也是懶洋洋的聲音,有氣無力。
“你要出現在新聞裏,肯定是有關豬肉價格調整了……”帥朗貶損着。
“真你媽王八蛋,這時候都沒忘往我傷口上撒鹽。”程拐埋怨着,一副哥傷不起的口吻。
“我傷得比你深啊……有個好消息聽不聽?”帥朗問。
“不會是把新聞播報的‘非法出版物’發還給我吧?”程拐有氣無力問。
“呵呵,我要是文化局局長沒準可能,不過我是你哥們,就沒那本事了,隻能看着你倒黴了……還沒告訴我好消息想不想知道呢?”帥朗調侃着。
“除了這個,别的我沒興趣。”程拐道。
“你一定有興趣,我查出誰把你小子舉報了。”帥朗爆了猛料。
果真夠猛,電話那頭程拐被雷得說不出話來了,不過聽得到喘氣粗重,要怒發沖冠了,半晌才聽到仿佛牙齒裏迸出來的聲音:“誰!?”
帥朗正待開始忽悠,不料又個電話播進來了,一看也是他也是喘氣加重,老爸的電話,不敢不接的電話,立馬來了個安排:“等着,一會查出來親自上門告訴你………這事牽扯太大,一時半會電話裏說不清,知情電話來,我得挂了,你等我電話……”
說挂就挂,不等程拐說話,一挂接通了老爸的電話,那頭的更霸道,直接喝斥:“快點,到市公安局大門口來……”
“爸,幹嘛呢這是?去公安局幹嘛?”帥朗驚了一下下。
“讓你來就來,廢什麽話……我等着開會。快點……”老爸不容分說,催促着。
壞了,鐵路招工的事,惹老爸生氣,說是昨天就回家,結果兩天都沒回去,恐怕又得挨一頓批了,帥朗不敢怠慢,趕緊地倒車打方向,加速從黃河大橋上往市區裏駛………………………………………………………………………………不一會兒到了二馬路,市公安局的所在地,遠遠地跟看西洋景一樣,沿着公安局大院兩側的馬路,停車位置幾乎給占完了,一多半是警車,一多半是民用牌照車,不過估計大部分也是警車開的車,估計是開會商量抓誰呢。帥朗好容易從夾縫裏才找了個離大門不遠的位置泊了車,下車的時候,回頭一瞅,咦?你别說,那奧迪立那塊,比桑塔那、比現代、比那些國産破警車是有點檔次。
不料這等得意心态剛回過頭來,霎時心一跳,差點咬住舌頭,可不知道老爸眼神犀利到什麽程度,這麽多車裏愣是看到兒子下來了,朝着這方向就奔來了,一邊看兒子,一邊看那輛剛泊的奧迪,走上前來,先關心的是一指那車:“哪兒來的?”
“啊?我……我開我們老闆的。”帥朗順口謅着。
“胡扯,那個老闆把這麽貴的車交給别人開。”老爸一言戳謊,瞪着眼,十萬個不相信,早知道自己兒子什麽得姓,狐疑地盯着,像盯嫌疑人了。帥朗緊張了,趕緊地圓着謊:“真的老爸,我真開我們老闆的車,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景區給人賣飲料,這不給人加點油準備送回去,你一打電話,我就順便開着來了………”
“别亂開人家的車,這麽貴的車磕下碰下,你賠得起呀?”老爸接受了這個圓謊,估計是不相信兒子有開這車的本事了,剛要說話又盯着不動了,一隻手拿着東西,另一手一揪兒子,上上下下打量着,順手一摸,手法奇快,直接把帥朗口袋裏錢包摸出來了,一瞅這架勢,帥朗倒吸了一口涼氣,完了,知子莫如父,老爸又要懷疑來路不正了。
“你……沒幹什麽胡事吧?”帥世才看着兒子,拿着那錢包,經常外跑,這号小lv男包值多少錢他知道,手摸過感覺不像假貨。帥朗應着:“爸,你怎麽了又?”
“你别以爲我眼花了啊,開着奧迪,口袋裏揣着lv,腕上這叫什麽表,我都沒見過……還有,你什麽時候會打扮了啊,穿這麽利索,衣服不便宜吧?”帥世才狐疑地看着,一連指出了幾個不符合印像中兒子的表現。
“這個呀,爸……我從五月份開始賣飲料,掙了好幾萬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和大牛還往車站送貨呢,總不能你什麽時候見了我,都得扮個逃荒樣你心裏才安生吧?”帥朗忽悠着,盡量把掙得往少了壓,就這幾萬估計都得讓老爸生疑。
果真生疑,帥世才一聽兒子發了點小财,第一反應是反問着:“沒坑誰吧?”
“一瓶飲料才兩塊五,坑死了你賣三塊,能坑個什麽呀?”帥朗給了個誤導,老爸懂案子,肯定不懂生意,果真是不懂,想想這也坑不到那兒去,好容易讓帥世才放心了幾分,一指車安排着:“趕緊給人送回去啊,那是你開得起的嗎?”
“知道了,你不麻煩這麽多,我都送回去了。”
“給你……好好溫習溫習,九月中旬考試。”
“啊?”
一個小提兜、一摞書連錢包扔在帥朗懷裏,吓了帥朗一跳,平生最怕這些磚頭塊厚重的玩意,緊張地抽了本,跟着愣眼瞧着,不相信地問着:“電工基礎……配電施工技術……爸,您這是想把我培養成電工?”
“招工招工,不招工人,你以爲招處長局長呀?就招處長局長,你是那塊料嗎?”帥世才摸着煙,點了支,斥了兒子一句。
帥朗肚子裏無比嗝應了拿着書,謙讓也不是,拒絕也不敢,難爲地說着:“那你看我也不像塊電料呀?”
“嫌工種不好了?别上了幾年大學眼睛就長頭頂了啊,内部職工招聘名額也是有限的,能不能考上都得另說,你以爲當個電工容易呀?”帥世才不滿意兒子這态度,訓了句。
“爸,那您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嗎?早知道當電工還逼着我上什麽大學,學得還是文秘,我……哎哦……”帥朗剛說了句,腿彎一痛,卻是挨了一腳,跟着就見老爸煙頭一揚,巴掌一揚,就待武戲開鑼,帥朗一驚省得說錯話了,愣在當地。而帥世才手揚起來時,也立時省得不妥了,好幾年沒來這個動作了,悻悻然放下來,拍拍兒子肩膀,換成語重心長了:
“……我知道有點委曲,可現在工作沒那麽好找,就報名也都是大學畢業,你都混了幾年了,社會上混得多難你心裏還沒感覺?爸一直沒找你回來,就是想讓你嘗嘗活人的艱難,别怪爸讓你吃苦,不吃苦你長不大呀,你想想你以前上學什麽得姓,每個月我隻能聽到你一句話,就是那句:爸,沒錢了………”
帥朗撲哧一笑,不好意思了。
帥世才笑了笑,攬着兒子肩膀抱了抱:“出息了,不管掙多掙少,花自己掙的,那就都是爺們了……可你還年輕,有些事你還看不了那麽遠,踏踏實實做份正經工作才是個理,你就現在掙上個百把十萬,都強不過有份穩定工作踏實幹着,将來老了老了,總不能還去給扛飲料吧?……所以呢,爸就想了,這回招工是個機會,你大膽去參加考試,盡最大努力,爸在背後給你使使勁,真到鐵路上參加工作了,那多好,将來老了國家都養着你,你一輩子都安生了,爸不也放心了嗎?”
“對,爸你說得對……就是……”帥朗輕聲應着,心裏流趟着濃濃的感動,一直想着的是怎麽着逃過去不上這個班,不過現在卻是覺得,這份濃濃的親情舍不得拒絕。
“好多事爸可沒勉強過你,不想回家,成;不想和後媽一塊生活,成;不過你不能不爲自己考慮吧?”
“對……考慮,考慮着呢,爸我聽您的。”
“那好了,抓緊時間溫習,人有時候隻能跟着奈何走,這次鐵路局招得都是一線工人,将來能混什麽程度那得看你們本事,不過你總得先進了這個圈子吧?爸參加工作時候也是個信号工,不也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了嗎?”
“對……爸您說得對,聽您的。”
“那去吧,爸還要開會……”
“嗯,知道了……爸你注意身體啊,煙别抽這麽多。”
“沒事,就這點愛好,戒不了了。”
父子倆,第一次談話如此和諧,老爸沒發脾氣,兒子沒犟嘴,看樣真是要開會,帥世才叮囑了兒子幾句,匆匆進市局大院了,進大院的時候回頭看看,帥朗還站在原地,使勁地招着手,這下子讓帥世才心情格外爽,心裏默念了句:兒子真大了,懂事了……就是懂事了,以前除了要錢都不喊爸,後來離家都不認爸,現在多好,關心着爸的身體呢。
懂事了嗎?站在當街貌似懂事的兒子,不見老爸身影了,這才把四五本書拿出來看着,電工基礎、配電技術、機務電力、通信電力線路,每看一本,嘴裏“咦喲”驚愕一聲,厚厚的一摞,這得學到驢年馬月?這就像當年學生時候考試,撕成小紙條做夾帶抄襲,也不知道該撕那兒呀?
裝好了書本,悻然地想着,招就招他娘吧,還得考試,這一考,鐵定是名落孫山,又得讓老爸難堪了,大院裏都知道老帥家兒子不成材,唯獨老爸一直試圖挽救,非把兒子培養成材,這要再失望一次……咂咂,帥朗默默低頭想着,實在不敢想像,但他清楚那種感覺是于心不忍,實在于心不忍再讓老爸這麽大年紀了,還被沒出息的兒子打擊。
“咦喲……”正走着,碰了下車輪,帥朗咦了聲趕緊躲,不料那車輪就長了眼一樣,又堵着他去路,帥朗一擡頭一瞪,就要罵一句,不料沒張口,又咦了聲,站定了。
面前,正推着電動車的方卉婷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那兒了,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帥朗。長街、燈影、如霓虹絢麗的警花綻放着笑意,讓帥朗登時忘了煩憂,正要搭讪,不料腦海裏掠過一個景像,下意識地瞧瞧這地方,某曰就被這妞摁在像這樣的場景追打的,于是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方卉婷。
方卉婷初時不解,一看帥朗這樣,霎時咬着嘴唇,眯着眼,呵呵哈哈地笑起來了,笑得伏在電動車上,指着帥朗,就笑着,半晌沒說出話來,直到笑聲已停,方卉婷看着遠遠站着的帥朗不敢上來,嗤着鼻子不屑了句:“瞧你那點出息,又被你爸訓了?”
“關你鳥事……”帥朗翻着白眼,沒好氣了。
“你除了滿嘴髒話,就沒有其他長處啊……哎,沒前途……”
方卉婷搖着頭,貌似看着很沒前途地帥朗,失望地搖着頭,旋即跨上車,一扭車把,吱吱啞啞直往市局大門去了。
很失望的眼神,那眼中的風情讓帥朗怔了良久,良久也看不懂,這番失望究竟爲何而來,實在想不通,咱出息與否,關她鳥事?
側頭看看自己價值數十萬的坐駕,切了聲,揚着頭摁着車鑰匙,很牛掰地坐到車裏,倒出車來,一溜煙進了大街上的車流裏,消失不見了。
奇怪了,他連好奇心都沒有了,也沒追上來問………方卉婷暗暗想着,進了市局大門就停着車看着站立不動的帥朗,原本期待刺激一句,他定會上來追問不休的,一瞅那樣,心思落空,這回可真有點失望了,忍不住懷疑自己那次發飚真把人吓跑了………看來真是,門柱後看着帥朗揚長走了,上了車,讓方卉婷感覺失策了,倒不如一開始就和言悅色攀幾句舊話。
剛剛失望了一下下,驚訝又來,看着帥朗駕着的車,方卉婷兩眼瞪大了,嘴裏不相信地默念着:奧迪!?
哇,怪不得這麽拽不理我這個窮警察,發财啦………第二個感覺湧上來,讓方卉婷酸酸地暗道了句,想了想兩人之間的種種,有那麽點可笑,又有那麽點可惜,不過都付之一笑,推着電動車進了車棚,鎖好車,上了辦公樓,今天是全市“清”緊急動員會,各警種聚全了,她也有任務,任務是:安排會務。
……………………………………………………………………短暫的一個小插曲,見到了父親的慈愛,見到了警花的不屑,兩樣感覺都是同樣的複雜,一會兒想着年近半百還在奔波的父親,一會兒又想着和方卉婷曾經那麽點小暧昧的往事,對比着自己,或許這輩子永遠也到不了父親的高度,更或許,這輩子也永遠到不了方卉婷的眼中,于是那份心裏已經萌芽的陰暗想法,有點更熾更盛了。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對于帥朗選擇,向來是甯以卑鄙行事,不因高尚受制的,行駛到了中原路書市門口時,看看四下無人,敲敲已關的大門,那門房開了小門讓帥朗進來,循着已收的書攤向後走,走了很遠又趟過兩個小門,沿着緊急疏散的樓梯往樓上走,這裏已經不屬于書市了,三層頂上的閣樓,就是約見程拐的地方,也是程拐的工作室,敲門剛進,程拐早按捺不住了,肥手拉着帥朗,臉上的肥肉惡狠狠地顫着:“到底是誰?”
“急個屁呀?坐下……先别問誰,你們這幫做盜版的,知道舉報人是誰該怎麽對付。”帥朗關上門,往裏走着。
“那還用說,敢斷人财路,那是自尋死路,都不用我動手,地下印刷廠的都出人代勞,都他媽這麽舉報,我們還混個屁呀……”
程拐惡狠狠地說着,給帥朗讓了個座,看這樣子,惡從膽邊生了。
帥朗皺皺眉頭,想起了那趟機場路捅人窩點,不知道有沒有後患之虞,得虧是不知道,看來這行黑着呢,想了想,話題這樣開始了:“程拐,咱打小光着屁股長大的,咱倆都不怎麽地道,不過不管怎麽不地道,都不至于誰把誰往死路上趕,你說對不?”
“對呀。”
“那我問你,你們幾個是不是私下進那家的貨,引狼入室了。”
“………”
程拐一摸腦袋,臉上肌肉一拉,遮住小眼珠了,看着帥朗面無表情的質問,恐怕是有真憑實據了,恐怕瞞不下去了,半天有點糗地點點頭,附帶着解釋了句:“我也不知道羅少剛和誰聯系的,就留了點,咂,這事鬧得……不過……”
“不過我給的價格高是不是?”帥朗搶着話頭反問。
程拐沒吭聲,默認了,确實高,石雕高好幾塊錢,私下裏兄弟們都不滿意。
“你豬腦袋呀?”帥朗罵了句,拍着桌子擺活着:“咱們爲什麽能掙了錢,隻有控制貨量貨源才能維持價格,維持價格才有利潤,我給的價格是高,可你們不想想,爲什麽這些三無産品在景區市場銷售根本沒人管,那工商是吃幹飯的?爲什麽有人宰客派出所還護着咱們,你以爲派出所咱家開的?那都是錢買的,一個月除了送,請吃都得好幾千……别人不懂事,你怎麽也跟上瞎摻合。”
“哎喲……你不早說。”程洋痛悔不疊。
“咱哥幾個都是喝兩口不知道自己姓什麽的主,我能說嗎?”帥朗反問着。
“那現在怎麽辦?”程洋問。
“認栽呗,我的門店都被羅少剛盤走了,給了十五萬,我沒辦法,我認栽了,他們去争去搶吧。”帥朗來了句喪氣話。
果如所料,個個都眼裏不揉沙的主,一聽這話程洋火了,騰地站起來指着帥朗道:“真你媽窩囊,怕個鳥,大不了明兒咱們砸了他的店……羅少剛也算個王八蛋了啊,那能這麽坑自家兄弟,一起打下來的市場,他一個人收錢?”
“呵呵……未必吧?現在羅少剛和老黃一拔、新開的吳奇剛一拔,還有村裏一拔,還有背後收錢的那一拔,利益格局打破了,誰想獨吞,都得被撐死……這個生意已經黃了,咱們周圍這些人都是甯願扔給狗,都不願大夥分的主。說說你的書,你覺得是誰捅的?”帥朗問,是在明知故問。
問到這事,程洋小眼目露兇光,很自然地上了帥朗的思路,狐疑地問:“是那家?”
當然說得是那一家,不過帥朗沒有肯定,隻是笑着引導着:“呵呵……這用排除法,很簡單,你覺得是不是我?”
“不可能。你比我還背。
“對,那你覺得是不是羅少剛或者黃國強,要不老皮。”
“不可能,他幾個貨也私下賣,捅了我他們也受損失。”
“對,他們還不至于……那你覺得是村裏人麽?”
“不會,村裏人根本分不清盜版正版。”
“對……還有,我店裏那倆夥計,也是自己人,你覺得是他們嗎?”
“也應該不是,他應該知道咱們的關系,捅了我不等于捅了你?”
“對……那就不難了,還剩下誰了?”
帥朗一個排除法,把真正的舉報人排除走了,目标是誰很明确了,肯定是試圖染指工藝品生意的人了。不過讓程洋稍有懷疑,問着帥朗道:“可他們怎麽會知道我運盜版雜志呢?”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啊,他們私下裏花了不少功夫找到了我定貨的廠家,爲了保證咱們的市場穩定,爲了省點稅款,我連商标都不敢用,還是被他挖到了,他們既然已經進了景區,你天天在景區出貨,能逃得過他們的眼睛……還有,最關鍵的是,我聽白所長說,開黃河工藝品商店那位,是個很有背景的人,他是跨過景區工商和派出所,直接買通了區工商局和文化局,來了個有償執法……白所長說呀,這個人目地在于把景區工藝品市場壟斷,他勸我見好就收,所以呀,他不會罷手,咱們倆隻是先栽的,抓住盜版整倒你,查抄那個窩點整倒我……接下來恐怕羅少剛他們都好過不了……白所長還說呀,今天出事,對方就在出事地不遠看着,還是他打電話告訴派出所說查盜版的同志和村裏快打起來了……當時誰知道,那裏窩藏的是盜版呀?除了他,還有誰……那,就是這個人………”
帥朗極盡忽悠之能,緩緩地掏着一張紙,鋪到程拐面前,讓程拐看仔細喽,又加了句砝碼:“看好喽,這可是白所長從警務信息裏提出的,都這格式……老白可一直關照着咱們,咱們栽了他也沒好處了,我想這事不會有假。”
程拐的小眼越瞪越大,臉上的肌肉跳動着,牙咬得咯咯直響,半晌才咬牙切齒迸出三字來:“吳…奇…剛!”
得,由淺入深,白所長都搬出來了,估計程拐已經沒有絲毫懷疑了,帥朗不動聲色地看着,雖然不知道能不能成事,但知道自己此行不孤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