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分文不收?”
華辰逸也懵了,比聽到庫存曰系、歐系轎車全線召回還要驚訝。
對面坐着剛剛回來的陳副總和劉秘書,不約而同重重點點頭,安頓下了古大師一行倆人又陪着吃了晚飯,回頭就來華總家裏彙報來了。
這就納悶了,理論上老而彌貪才說得通,可偏偏就碰到了至始至終清高示人的主,這把華總給納悶得呀,起身背着手在書房裏來回踱步,一會兒是仰面想什麽,一會兒又是托腮思考什麽。窗戶之外,車滿爲患的家門口此時才稍稍有了點松動,親朋好友包括生意上的夥伴,連曰來問候随禮的絡繹不絕,夫人正忙着客廳裏招呼來人呢,這些事倒不用華總艹心,隻是該艹心的,似乎還有點放不下心來,半晌才拔了個電話,讓夫人把王修讓會長請到書房裏,王會長也等着和華總籌劃明天的出行尋龍一事呢,正和老家來的幾位上年紀的老人聊着。
富在深山有遠親,何況是鬧市,這些天家裏來來往往的人就沒斷過,能清靜談點事的地方就剩這個小書房了。等人的時間裏,陳昂副總和劉秘書互視了一眼,俱在揣度着老總心思,現在華總的書桌上就擺着十幾張照片和裝幀精美的銅版宣傳冊,這些都是公司公關部聯系的墓地,差不多把中州到新鄭縣周邊好一點墓園,墓地資料收羅完備了,就等着選一處遷墳下葬呢,這些天除了主動拜訪古大師其實還接受了不少上門拜訪的墓園開發商,但一直确定不下來。一方面以華總的身份自然不想随随便便遷進個墓園,萬一不合适再動那麻煩就大了,再說上門找的墓園開發商沒準就沒安好心,說不定就等着擡着華總身份做廣告呢,這個冤大頭華總豈能看不出,即便對方承諾優惠劃塊墓地他也回絕了,隻說再等等挑挑。另一方面呢,一遷墳是牽動了整個親戚家族裏的事,和老舅這輩的人除了迷信其他的都不信,還确實需要個陰陽地師去去心疑,華辰逸請古清治其實伸頭挨宰的心思都做好了,誰知道對方根本沒下刀,這可不讓人納悶上了。
本來今天派副總和秘書代自己出面談費用已經算計好了,總得來說比較看好古清治,但也不是就隻靠這一頭,要價高點可以承受就承受,太離譜,大不了找個由頭不用,不怕出錢還怕别人說咱傻呢;要價太低更不敢用,出了錢也怕人家笑話;這心裏價位華辰逸估摸在十萬到二十萬之間,能排到中州數得着就成了……可算計了不少次,就沒算計到這種情況:分文不收。
是水平有限不敢伸手?還是不要報酬另有所圖?
華辰逸直拍着前額想不通了,又一次問上陳副總了:“陳副總,你确認,他确定是分文不取,不是故作姿态?沒有暗示其他?”
陳昂點點頭道着:“确實是,還是那句話,有師無價、有價無師。除了這些都沒說話,更别說什麽暗示了。”
“咝……那你覺得呢?劉秘書,他沒其他要求。”華辰逸再問道。
“沒有,他不但不要報酬,還給我指出了尋龍定穴協議裏的問題,很中肯的,其實那份協議對邀請方很不利的,比如古大師指出‘福份能承受’、“不得找同行評判’等字眼都屬别有用心,說得很有道理,本來就是虛妄之事,真就出了什麽婁子,都怪罪不到地師的身上。”
“是嗎?有這樣的事?”
又給了華辰逸一個吃驚,細細一追問,臉上那份狐疑不但沒有散去,反而郁結的更甚了幾分,正不知這等稀罕事該如何解釋時,王修讓會長敲門進來了,心下無着的華辰逸上前攙着這位直坐到中桌,說上了,說什麽呢,自然是心裏的擔心了。朋友戰友加上平時有過交道的名流給介紹的地方就不少,都是上檔次的墓地,本來這墓園就已經挑得眼花缭亂不知道該選那一處了,好容易找到個像樣的風水先生吧,還分文不收,反倒分文不收讓華總更拿不定主意了。
王修讓會長邊聽邊偶而笑笑,随手翻閱着十幾處拍照的墓園圖片,等華總這疑問說完了,哈哈一笑指摘着:“這就對喽,分文不取這才是真正的尋龍地師………在陰陽這個行當裏有‘陽世财、陰世孽’一說,陽世你聚的财多,那你陰世積的孽就多……”
正說着,不料對面坐着陳副總和劉秘書臉色怪怪的,王會長側眼一瞧華總,也是一樣的臉色,立時省得是“陽世财、陰世孽”這句有問題了,要論聚财多少積孽多少,面前華總豈不是積孽最多,一想到這兒趕緊笑着謙意地解釋着:“幾位别誤會啊,這是僅限于陰陽這個行當,我的意思是說呀,老一輩裏偶而出上這麽一個倆個真正通陰陽的,誰也不敢拿這個斂财………當年安葬您母親時,舅老爺不說了,一條煙兩瓶酒三頓飯就請了個陰陽先生,其實呀陰陽這個行當有個不成文的傳說,叫‘謀生有生、發家破家’,什麽意思呢,就是說你拿這個糊口無所謂,但你要靠這東西發家,肯定要破家的,能遵從這些老規矩的人才信得過………您說現在謠傳的什麽大師尋龍定穴,出場費就幾萬十幾萬,真要有那麽好的地方,他不能給自個留着,還指給您呀?”
“是啊,那要是古大師不收錢,也是不願意指出好龍穴來呢?”劉秘書接着活題反問了,此時是觀察着華總的臉色有這麽一問,或許對着劉秘書,隐隐約約還是覺得這尋龍點穴過于玄乎。
“哎,你們說到正點上了,别人可能留給自己,他不會。”王會長神神秘秘一笑,抖包袱了。
“那爲什麽?”華總問。
“呵呵……很簡單,真正的陰陽很好辨别,大多數都出在鳏、寡、孤、獨一類的人裏,爲什麽呢?絕後了呀,他要錢幹什麽?沒用。他要龍穴更沒用………隻有這号人才敢幹有違天和的事,而且他們輕易都不敢幹,比如這尋龍定穴我也知道點,最關鍵的不是找到龍穴,而是找到之後的催福發貴,一般蒙人的尋龍師怎麽做的呢,哎,畫個符貼貼,弄個雷擊木什麽的敲敲,然後等好幾十天,回頭告訴你異相了啊,這兒長了一堆草、這兒多了一棵樹、那兒多了個泉眼什麽的,那都是蒙人的………真正的地師一引動地眼,一催一發,這周邊山體、地形或者天氣什麽的,都有可能出現異相,而且是馬上出現……甚至可能勾出陰煞來,我可告訴你們,别人沒那本事,古清治肯定有,這本事是錢買不來的。”
王會長嘴唇得啵着,唾沫星子飛濺,講得神乎其乎,聲音越壓越低生怕旁人得知一般,邊說邊凜然地盯着在座幾人,這幾個人可不知道該信也是不信,面面相觑着。
“不會吧……這麽玄…乎。”劉秘書驚訝地結巴地說着,往窗外望了一眼,天已黑,黑乎乎地亮着星星燈光也看得詭異了。陳副總也是凜然一臉,現在想想古大師的種種異人之處,這倒不敢開口了,看了華總一眼,華辰逸也一樣了,因爲這事天天聽老舅,聽王會長再加上古大師擺活,聽懂沒聽懂倒且不說,可這心裏疑慮卻是越積越多了,尋龍定穴确實有催福發貴一說,意指通過尋龍師施法對陰宅的風水進行調整以期達到完美,一調自然有異相出現之說,不過像王會長說得這麽玄乎就不在他能理解範圍之内了,斟酌了片刻狐疑地問着:“那王叔,要這麽說,這異相,我們也能看到了?”
“嗯,那當然……你們看啊,我跟老古打招呼已經十幾天了,他偏偏就選了明天這個曰子尋龍,爲什麽呢?”
“爲什麽呀?”
“明天是陰曆三月初一……春分節氣,陰氣下沉,宜入陰宅呐……就你們提供的這十幾處墓園,他隻要看到合适的陰宅龍穴,找對時辰入宅催福,異相馬上就能出現……具體什麽異相我可說不準,我就三十多年前在鄉下見過一次真正的尋龍師催福,那墳地周邊呀,被陰宅裏噴出來霧氣鎖了整整三天,當地牛羊牲口跟中邪了樣,到了那座山腳就繞着走………你們别說我迷信,現代科學解釋不了的靈異事件多了,不信你們跟着古大師瞧去,保證你們隻要見到,一輩子都忘不了………”
“啊!?”
華總、陳副總加上劉秘書,被王會長神神叨叨,正經八百的話說得是戰戰兢兢,這麽煞有介事,倒讓仨人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了,結合古大師的種種不同常人之處,現在倒想想這個連錢也不稀罕的陰陽先生沒準真有那本事。又擺活了種種尋龍定穴中可能出現的風水異相,什麽泉眼暴湧、什麽地勢下沉、什麽枯木綻春、什麽黑霧缭繞、什麽走獸狂嘶、什麽……不說了,王會長神神叨叨說得累了,起身告辭,反正你們明天就能見到,到時候吓着了别說我沒提醒啊,真正的地師那是尋常難得一見的。劉秘書緊跟着下來安排車去送人。
等送完人再回頭進了書房,華辰逸和副總陳昂端坐着,像已經發生了異相一樣,面面相觑誰也不說話,劉秘書進門才把倆人驚省了,有點心虛地劉秘書輕輕關上門,還未開口,華總倒先問上了:“陳昂,你信麽?”
話裏,不确定的味道濃了幾分,眼神閃爍着,那是心疑了。
“我也說不準。”陳昂副總這倒不知道該說什麽了,說信吧那有點迷信了,說不信吧,萬一明天兌現了呢,結巴了一下還是實話實說了。
“那劉秘書,你信麽?”華總又問。
“我……我覺得很有可能……”劉秘書戰戰兢兢,女人心志難堅,最容易松動。
“我還不信邪了……明兒親自去看看……”
華辰逸一錘定音了,說了句親自去看,眼睛恰恰落在了書桌上的一堆墓園照片上,圍欄、石雕、墳茔、墓碑……幾樣實物照片不知道和腦海裏什麽影像重合在一起,讓他冷生生地激靈了一下,爾後是下意識地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連别墅區的燈光影影幢幢也像那傳說中的……鬼火!?
心疑,就像飄忽不定的鬼火,被勾出來了,古大師究竟可用不可用,究竟是不是别有居心的疑慮,倒沒人敢随便亂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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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叮…咚…
清脆悅耳的門鈴聲響在裕華世紀酒店十二層某房間,深紅的實木門上金屬門牌标着1 6四個歐文字母煞是好看,低頭腳下踏着的是柔軟的麻織地毯,稍傾門開,古清治看到站在門口的是帥朗,雙手捧着件烏色絲衣,遞了上來。這是電話通知黃曉送來的行頭,古清治接在手就要關門,不料這小子腳快,擠着門縫就鑽進來了,原本還有幾分莊重的古清治笑了笑,閉上了門,随意地問:“怎麽了?這麽舒服的環境不想休息?”
“古大爺,問你個事行不?”帥朗回頭問着,臉上少有地出現了巴結谄媚之色,随即一屁股坐到雪白的床單上,床很軟,陷下去了一大片。古清治把衣服放好,坐到了另一張床上,開始解衣,看樣準備洗澡了,邊解扣子邊笑着問:“你一客氣稱呼,必是有所疑問,想問我爲什麽不要錢,對吧?”
“啊,對呀。”帥朗點點頭。
古清治一笑道:“你不都說了嗎,我淡泊名利、與世無争、視錢财爲糞土嘛。”
“我那是開你玩笑,誰知道你真不要………你不是開玩笑吧,真不要?還是等着他們事後給,我嚴重懷疑你是欲擒故縱啊。”帥朗實話實說了,臉上堆着很濃重的懷疑之色。
“呵呵……那我不開玩笑地告訴你,我還就是不要,事前事後都不要……我要的高了,他們會小看我,甚至于會因此懷疑我是籍此騙錢;要的低了,他們把我當成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更小看我;甚至于我隻要一拿錢,在他們心裏的形象就會降一大截,一個尋龍地師最高不過标到十幾萬,相對我這大師的身份嘛,還是少了點……所以,我就不要了,事前事後我都不準備要華辰逸一分錢,爲了地師的清譽,我個人隻能犧牲一回喽……”
古清治解釋着,不過缺了在車上那麽點正色,說不開玩笑,不過很像玩笑開大了,帥朗注意地看着古清治的表情變化,這貨毫無顧忌,已經脫了上衣,褪了長褲,脫得半光了,仙風道骨就沒了,全身瘦骨嶙峋,腿上斑斑點點,身上皮膚可比臉上差遠了,骨節看着很大,帥朗不知道看到老頭那兒長得窈窕了,眼睛一動不動盯着。等找着拖鞋古清治不經意看帥朗時,這小家夥正直勾勾看着自己,一下子讓古清治感覺别扭了,出聲催促着:“去,該幹嘛幹嘛去,明兒還幹活呢,盯着我看什麽?有意思呀?”
“嘿嘿……有意思……”帥朗鬼鬼祟祟笑了笑,一呲嘴白森森的牙,笑得眼快眯上了,跟着想到來此的話題,又勸着道:“我說古大爺,那咱不能光幹活不要報酬呀?再說,我實在不相信您老人家………”
下面話沒說,不過擡眼皮戲谑瞧的樣子古清治猜到了,笑着接着:“不相信我有這麽高風格?”
“嗯,對呀,給我,我都不客氣,公園動動嘴皮都收人好幾百,現在費這麽大勁,反而做義工啦?總得有個原因吧?”帥朗咧着嘴問,十二分不相信。
“哈哈……那我積點陰德行不?我巴結華總也行呀?要不我專門不要錢,讓你肉疼也行呀?省得我一下子掙那麽多錢,你在我身邊看着眼紅……哈哈……反正我就是不要華辰逸的錢,我把這話擱這兒啊,說到做到,省得你把我當江湖騙子。”古清治很确定地道。
“裝得跟真的樣,肯定别有隐情。”帥朗扭着腦袋,直白了一句。
“以你隻認識錢的智商,我就告訴你隐情,你也未必理解得了……早點睡,我洗澡去了,别忘了給我關好門啊,明兒還要早起呢……”老頭趿拉着拖鞋,不忘連損帶貶給了帥朗幾句,哈哈笑着進衛生間了。
喲喝,這老不死的……帥朗氣得呲眉瞪眼,直咬嘴唇,本來想求教幾句探探虛實,要合适的話再商量商量跟班的補助和獎金也未必不可,不料反被貶了一通,落得自己好像很财迷很沒風格似的,朝着衛生間的方向呸了口,氣咻咻起身要回房間裏……一起身一轉身,不過身形瞬間又轉回來了,眼睛又盯着兩床之間床頭櫃上的酒店入住指南上,跟着臉色暗喜,眼骨碌碌轉悠着,耳聽着衛生間的水聲,某個很絕妙的想法沖進了帥朗的心裏,忿從心頭起、壞從膽邊生,一刹那做了一個決定。
就見得帥朗壞笑着輕手輕腳坐到床邊,翻着指南,找着内線電話,輕輕拿起電話來拔了個号輕聲問着:
“喂,休閑中心麽?……問你們什麽呢,怎麽沒給我房間打搔擾電話呀?………哦,快開兩會了,你們不搔擾了啊,這不還沒開麽?……呵呵,沒事沒事,沒人搔擾我老不習慣了,這不等不及了麽,有按摩的嗎?……什麽按摩?特殊按摩呗,正規按摩那兒沒有,還來你們這兒找呀?不就想來五星酒店開開洋葷麽……有吧,那給叫來,叫倆啊,哥要雙飛……1 6房間,快點啊……什麽要求?年紀小點人水靈點身材火辣點呗,不中意我可要換啊……”
放了電話,捂着嘴,輕手輕腳出房間,打着保險留着門,一閉上房門,笑聲忍不住噴出來了,直快跑着回了對面自己的房間1 3,關上門,嘿嘿哈哈地偷笑着樂得打颠………笑了半天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起身湊到貓眼跟前向外望着,這五星服務端得是效率尚可,不一會兒就見一綠一粉倆裙裝的妞,露着白生生四條腿站在古清治門前摁響了門鈴,門開了,人消失了,不知道是古清治見色起意拽進去了,還是那倆妞不容分說擠進去了,反正是進去了……
哈哈哈……帥朗扭過頭,一屁股坐到地毯上,想着自己這個絕妙法子簡直自己都要叫絕了,他要裝清高不做,肯定被倆妞鄙視;他要是做,就那年紀和身子骨,收了錢倆妞也得鄙視他。敢做他老頭明天還尋龍,能找得着北就不錯了……想着老頭被倆小妞折騰可能出現的後果,越想越好笑,帥朗靠門盤膝坐着,直拍得大腿啪啪做響,笑得嘴酸肚子疼。
正樂得起勁時候,叮咚一聲門鈴吓了帥朗一跳,緊張地捂住嘴壓住聲音,又是一聲門鈴再響,這下更緊張了,一骨碌爬起來,暗道着不會老家夥被妞損一通找後賬來了吧,那咱也裝一無所知,氣氣他……一站起身湊上貓眼一瞧,一看門外景像帥朗心呼一下子直沖到嗓子眼跟前,喉嚨裏重重嗝了聲,眼珠差點飛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