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撐他闖入這龍門世界最大的動力,除了當初突然與甯薪衣碰上之外,便是想見到自己的父親。
如今,已經站到了雲政的面前,父親就在自己身前,仿佛伸手就能抓到,但他卻在下一瞬間,便要徹底消散。
無論是誰,在面對這種處境之時,也不可能做到坦然面對,即便是衛天望,也不行!
那邊雲政已經不再追擊,轉頭向着另一個方向逃去。
即便是他,在面對渾身充斥着國運之力的衛青自爆時,也沒有絕對能擋下來的信心。
他心想反正衛青已經是大半個死人,衛天望必定又跑不掉,自己着實沒必要被連命都不要了的衛青拖着下水,倒不如暫且退開,避其鋒芒,等衛青自爆的威能散去,再是殺回來,卻也不遲。
"雲政,你不是自诩天下無敵麽?可敢接我這一招!"見雲政要逃,衛青雖然心中早有所料,但心頭卻還是難掩失望,出言挑釁道。
雲政一邊極速往遠處奔行而去,頭也不回的說道:"衛青,你莫不是以爲我是白癡?我犯得着與你這樣一個死人計較?"
也就是兩人說這麽一句話的功夫,衛青的身軀便又崩壞了不少,眼看着便要徹底解體了。
衛青稍稍用力,想要在臨死前把腦袋扭回去。
衛天望不曾看到他的容貌,衛青卻也同樣如此,在稍微能動彈之後,他便一直悶着腦袋往這邊沖來,徑直沖過衛天望身旁,這才有機會在那千鈞一發之際卡在衛天望與雲政兩人之間。
現在,他也想回頭看一眼自己的兒子。
隻可惜,即便是如此簡單的索求,仿佛也得不到命運的滿足。
随着他這稍稍用力的動彈,在他脖子的範圍那國運之力造成的破壞便成倍增加。
按照這般趨勢,恐怕尚未等到他的腦袋真的轉過去,他的脖子便已經徹底崩解了。
脖子一斷,恐怕維系着衛青生命的力量,也将徹底消散。
蒼天啊,我隻是想在臨死前看他一眼,這也不行嗎?
衛青的心中,充滿着不甘與憤懑。
但是,哪怕他再是不甘心,卻也改變不了這結局。
留給他的時間太短太短了,當然,衛青也不認爲衛天望能沖到自己身邊來。
自己這自爆所造成的傷害,乃是無差别的向着四面八方,雲政承受不了,自己的兒子更無力扛下,自己擋在此地,也就是爲了給他争取一丁點撤離的時間。
衛青如此想道,相信以他的智慧,也能明白我這心思,現在他應該也往後撤離很遠了吧?
逃吧,現在的你還不是雲政的對手,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你還年輕,再給你五十年的時間,你必定能手刃雲政!
希望我的死爲你争取的這一線生機,能讓你迅速逃離此地,這樣我即便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衛青已經不再能說話,隻能在心中如此想着。
然而,他的背後卻突然傳來一聲輕輕的呼喚,是那麽的近,仿佛隻在咫尺之間。
"爸!"
"什麽!他還沒走!"衛青瞳孔緊縮,原本已經漸漸變得灑脫的面色,瞬間顯得無比慌亂。
他在心中嘶吼着,你走啊!走遠些!我體内國運之力一旦炸開,就算是登峰後期武者,也不可能安然無恙,你本就不是雲政的對手,如果你還因此重傷,那我這犧牲豈不是變得毫無意義了嗎!
可惜,衛天望非但沒有聽到他心中的呼喚,卻反而是将手掌輕輕按在了他的肩膀上,繼續說道:"爸,你不能死。你還欠着我太多,我怎麽可能讓你這樣輕易的死去,否則你又怎麽對得起我媽在現世裏千辛萬苦支撐下來的二十多年!我怎麽可能讓你這般死去!我決不允許!"
不錯,在雲政都掉頭跑開之後,衛天望非但沒有逃,卻反倒往前走了一步,将手按在衛青的肩膀上。
哪怕他知道,自己父親此時已經變成個拆掉保險的人形炸彈,一旦炸開,以兩人現在這距離,自己恐怕不會隻是重傷那麽簡單,但他此時腦子裏根本沒有任何多餘的想法,他隻想走上前來,拍拍自己父親的肩膀,看看他的臉。
"哈哈哈哈,衛青,你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麽,你兒子就要被你自己炸死了啊!"遠處雲政瞧見這一幕,得意長笑道。
由不得他不得意,原本衛青是要用這自爆來阻攔自己追擊衛天望,現在卻眼瞅着要反過來炸到衛天望的身上,他心裏當然覺着舒爽至極了。
衛青心頭此時的确不好受,但他也毫無辦法,哪怕心中有着再多念頭,有再多的話想對衛天望說,可他現在連張口說話都做不到。
然而,叫人萬萬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就在衛天望的手掌與衛青肩膀接觸之後的約莫一兩秒種過去之後,衛青體内原本正在升騰,行将徹底轟爆的國運之力,竟迅速變得穩定下來!
衛青身上原本接二連三轟然炸開的地方,竟是漸漸恢複到原狀,本來可以将他的身軀徹底摧毀成最細微顆粒的國運之力,頃刻間仿佛遇到天敵的動物一般,迅速的往衛青體内深處縮回去。
這國運之力的門道,顯然并不隻是純粹的破壞力那般簡單。
如果隻是單純的破壞,那麽隻是力量的退去,衛青身軀上被破壞了的部分,也沒有任何理由即刻恢複,但現在卻居然仿佛時間倒流一般,漸漸變回原樣。
這并非簡單的恢複,而是徹徹底底的複原,就如同現代社會裏看電影時的倒帶一樣。
衛天望也是一驚,這等變化,已經超出了他目前對規則之力的理解。
但是衛天望卻明白,這絕對是時間規則的至高體現,現在自己雖然不明白,那也不過是因爲目前自己對時間規則的理解尚且不夠而已。
"天望,你...你沒事吧?我...我..."衛青哆嗦着嘴唇,終于說出話來,雖有千言萬語,但他一張口,卻終究隻能說出這看似平凡的寒暄。
"父親..."衛天望同樣不知道說什麽好,在他漫長的人生之中,他所有喊自己父親的次數,都在今天,這才隻是第三次,他覺得很别扭,很不适應,但他終究還是這般喊了一句。
至少,通過先喊了衛青兩聲爸,現在又喊了一聲父親,起碼叫衛天望就此覺得,自己而已是有父親的人了。
沒人能明白,到了衛天望這修爲的境界,竟會還如此在乎父親的問題。
就在兩人說這兩句話的時間裏,狀況似乎又發生了變化。
衛天望稍稍用了點力,想把手從衛青的肩膀上抽回來,結果拉了一下,卻發現沒拿回來。
如今衛青的身軀才剛剛穩定下來,衛天望卻又不敢再多發力,生怕不留神又将衛青脆弱的身軀給扯壞了。
就在此時,原本已經在衛青體内蜷縮成一團的國運之力,在短暫的滞留之後,竟是直接向着衛青肩膀與衛天望手掌接觸的地方沖來。
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衛天望與衛青兩人根本反應不及,在兩人猝不及防的情況之下,這一團國運之力竟然順着衛天望的手掌,狠狠竄入了衛天望的體内!
衛青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緩緩向前軟倒下去,不過倒是再沒了什麽生命危險,隻是脫力得厲害而已。
另一頭,随着國運之力灌體而入,衛天望一下子陷入了僵直的狀态,絲毫動彈不得。
他感受得到,這股怪異的力量在刹那間便遊走在自己全身各處,竟是在自己體内與真氣争奪起對身軀的掌控來。
遠處的雲政也察覺到了國運之力竟然轉移了,目光在衛天望父子兩人身上遊移不定,對這般變化倒是有些拿捏不定了。
不對勁,這衛天望乃是道心魔種之體,莫不是他竟能承受這國運之力的灌體?
稍作思量,雲政便猛然驚醒,不打算再給衛天望留下消化力量的時間,擡步便又往前方沖來。
衛天望體内此時雖然因爲國運之力和自身真氣的争奪而亂成一團,但見雲政這番舉動,也實在來不及在心裏整理與父親相見已經父親死裏逃生的思緒,而是猛然往前踏出一步,冷哼一聲,"雲政!來得好!受死!"
随着他這一聲喝出,他強行在體内嘗試這同時操控國運之力與真氣,一齊炸開,一股至少比之前強橫兩倍的驚人氣勢從他身上轟然傳出,倒是叫正打算沖過來的雲政身形猛然一頓,又不敢再輕易往前。
方才隻是衛青一人的國運之力自爆,便叫他無比顧忌,現在衛天望又得了國運之力,又有不差的修爲,如果衛天望也玩一出自爆的話,倒還真有可能給自己造成無法挽回的重創。
見雲政被自己的虛張聲勢吓到,衛天望心頭稍松,但面上卻還是那般冷峻的神色。
可是,隻有他自己才知道,目前他體内的狀況,到底是亂成了怎麽樣的一鍋粥。(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