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不到兩年!"這下又輪到棋鐵匠驚叫出聲了,"怎麽可能!據我所知,常浩那小子雖然年歲不大,但棋力十分驚人,與老夫也有得一比。你與他對弈大約都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也就是說那時候你才剛開始接觸天龍棋局?然後你便把常浩小子給殺得落花流水了?這不可能!絕不可能!"
"呃,棋鐵匠前輩,此事千真萬确,晚輩是絕不敢與你們撒謊。"衛天望淡定說道。
棋鐵匠仔仔細細看着衛天望面孔,上上下下盯了很久,才确信他的确在真心實意的說着這件事。
"行了行了,老棋你就不要繼續在這些細枝末節上糾纏了,衛天望既然能被稱爲青雲棋聖,學了多久的棋也不重要,是他天賦過人而已。罷了,既然你說你不會彈琴,那我彈一曲,你來聽聽其中意味,若是能聽出一半的意思,就算你過關了,如何?"琴農倒是好說話,臨時改了主意。
"多謝琴農前輩通融。"衛天望拱手道。
"那現在便就開始吧。"琴農說罷,便将手在面前的琴弦上輕輕一觸,隻聽悠揚琴聲響起,衛天望刹那間就被這琴農的琴聲吸引,仿佛置身了一個悠遠的山谷之中。
在這幽幽山谷之中,衛天望信步徜徉,環目望去,便見綠幽幽的草木十分茂密的生在這山谷之中,随着琴農再彈出叮咚之聲,又見一汪水潭緩緩浮現,一條清澈溪流從水潭之中緩緩流下,溪流之中更時而有小魚兒冒起頭來,在水面蕩漾起一片波瀾。
琴農在琴藝上的造詣,的确十分驚人。
衛天望在心頭略微做着比較,甚至覺得琴農的技藝比自己在現世中的女人蔺雪薇也不遑多讓。
要知道,蔺雪薇可是從小到大伴随着音樂長大,并且還接受了極其系統的音樂教學,更加上現代社會的信息大爆炸,讓她随時随刻都可以接觸到這世上各種各樣風格的音樂,才造就了蔺雪薇這個紅遍全國的音樂天後。
與蔺雪薇相對的,琴農生在信息閉塞的龍門世界,雖然年歲要比蔺雪薇大了許多,但他接觸到的訊息卻未必及得上蔺雪薇的一半,絕大部分領悟他都隻能靠閉門造車,以及看一些前人寫的樂譜,想和蔺雪薇那般,想聽就聽,想看專著便看專著,是不可能的。
可他卻能在音樂一道上略微高出蔺雪薇一線,足尖這位琴農的天賦驚人了。
然而,衛天望作爲現代人,對琴農掌握的古琴音樂自然算不上精通,再加上他自己本就不怎麽愛聽歌,更沒什麽心思玩音樂,這麽多年也就聽過蔺雪薇的幾首歌,讓他來品曲,其實等若對牛彈琴。
不過幸好,琴農彈奏出來的曲調雖然高雅,但勾勒出來的場景卻十分生動,并且這人的琴藝之中似乎還有些難以言說的玄妙,竟能勾動世界規則之力微微顫動,從聽覺之外的靈覺再一并給衛天望帶來沖擊。
這多出來的一層沖擊,反而給衛天望透露出更多的東西,原來這小溪隻不過是明面上的幌子,當表層的迷霧被衛天望順着這規則之力的顫動而堪破之後,他漸漸便尋到了這首曲子背後更多的韻味。
在看似祥和的山谷之上,竟有兩個武林高手踏空而鬥。
其中一人正是這琴農,似乎是他年輕之時,隻見他身穿青袍,足下生風,雙手虛擡,正是他手中這一匹古琴懸浮在他雙手之下,随着他舞動琴弦的動作,一道道半月形的光暈從琴身前浮現,狠狠沖向前方。
在琴農前方不遠處的,卻是一名紫衣劍客,這劍客也是了得,在琴農數之不盡的光暈沖擊之下,竟靠着身法在左閃右挪,從始至終也絲毫不曾被挨上一下。
兩人這般交鋒之際,琴農的琴聲卻也在悠遠之中,變得越來越高亢。
此時,衛天望便仿佛看到了兩個畫面,其中之一便是這兩名高手的交鋒,于此同時那小山谷裏面的景色也随着季節的變幻而改變了。
從春天的甯靜變爲夏天的高亢,此起彼伏的蟬鳴響徹山谷,炎炎烈日之下,草木繁榮,飛鳥漸起,這山谷之中的一切看起來都是如此的充滿朝氣。
這一切景象,都是琴農彈奏出來的表象,至于上空兩人的交戰,在短暫的試探之後,卻也進入了更加白熱化的階段。
衛天望身居山谷之中,卻仰頭看着高空處兩人的交手,雖然他聽不太清楚高空中的琴農此時彈奏的是什麽曲子,不過看他在空中與人交手時的手法,似乎正是他現在正在彈奏的這一曲啊!
就在兩人交手快要到相互搏命的白熱化階段之際,琴農的琴聲卻猛的戛然而止。
衛天望很快回過神來,卻見除了琴農之外,其他棋鐵匠、書賬房與畫漁夫三人都正一臉陶醉的模樣,仿佛還沉浸在方才琴聲勾勒出來的那一幕之中。
再看琴農卻在神色之中,似乎藏着一抹黯然,想來他是心頭在遺憾,自己這三位至交好友,卻都沒聽出自己琴聲裏真正的味道來。
其實此時他已經在心頭打定主意,隻要衛天望能将那山谷中的畫面說個七七八八,便算他過關了。
"衛天望,你如此迅速便從我的意境之中脫離,也不知道你領悟到多少,你便說說,你到底聽到了些什麽吧?"琴農轉頭見衛天望竟用清澈的眼神瞧着自己,略顯吃驚,如此問道。
衛天望想了想,"前輩,晚輩隻想知道,你與那人之間的交手,最後的結果怎樣了?我看你們二人在交手之時,心緒似乎十分複雜,對對方又是痛恨,相互間的招式裏卻又是略顯節制,你們二人正戰得激烈間,琴聲卻又戛然而止,叫晚輩心裏好生疑惑。那山谷之中的景色也是玄妙,竟可在春夏之間交替,不過想來後面卻應該還有秋冬兩季,難不成這是一首尚未完成殘曲?"
衛天望的話一說完,琴農的面色頓時就變了,瞪大着眼睛,死死看着衛天望,他哪裏想得到,自己這一曲殘月歌在另外三位摯友面前至少已經彈奏了不下千遍,但這三人卻沒有任何一人聽出自己真正回憶的卻是與那人交手之際的場景。
今日這衛天望,隻是第一次聽曲,便已經察覺其中最爲深刻的奧妙,并且還一語道破這是一首尚未完成的殘曲,這叫他如何不驚。
"老夫,老夫真是沒想到,你竟然将此事識破,不錯,這首曲子,是老夫在與人交手之際,一邊出手一邊寫出來的,的确是沒寫完,老夫也寫不完了。與我交手那人,是老夫曾經的一名至交好友,因爲一些誤會,他才要與我生死相向,正在我們兩人交手到最爲要緊的時刻,出了變故,我的真正仇家突然出現,趁機偷襲于我,不曾想他卻替我擋了一劍,身死了。"琴農略顯蕭瑟的說道。
另外三人聞言,紛紛變色,他們哪裏想到這首看似簡單的曲子背後,竟還真有這等故事。
棋鐵匠問道:"老琴你說的是紫玉劍肖清麽?"
琴農微微點頭,"是他,唉,真是造化弄人。不然的話,我們應該是有琴棋書畫劍五人齊聚的。"
畫漁夫與書賬房聞言都在一旁黯然許久,盡皆默然。
"我們三人聽了你這曲大半輩子,竟不能明了你的心境,真是愧對摯友之名啊!"半響之後,書賬房才歎道,"衛天望你先前說自己不懂琴藝,或許是真。但你這領悟心境的能力,的确并非我等所能及。"
棋鐵匠也咋摸着嘴,"老夫現在倒是有點相信你真能在上手之際便擊敗常浩了,你這領悟力,老夫服了。"
"行了,老夫這第一關琴藝,便算是你直接過關。至于他們三人的考驗,今日時間也是不早,明日再繼續吧。"琴農在興奮之後神色間似乎有些疲憊,看來衛天望的話讓他想起當年的一些事情,心中也不輕松。
衛天望知趣的退下,到房間裏之後,甯薪衣倒是尚未睡去,見他進來了,便問道:"情況怎麽樣?他們有說什麽嗎?"
"要見鐵凡書前輩,還得通過琴棋書畫四位前輩的考驗,方才我已經通過了琴農前輩的琴藝考驗了,明天再是繼續,希望不要出什麽波折吧。你先休息吧,我就不睡覺了,打坐練功。"沒想到琴農夫婦竟隻給兩人安排了一個房間,衛天望不想與甯薪衣同睡在一張床上,索性便不睡覺了。
甯薪衣知他心思,倒也不再多做堅持,隻是笑着調侃道:"琴農前輩都把我們兩人當成了一對兒,也不知道你在扭捏個什麽。好吧好吧,我不說了,我睡覺了。"
見衛天望眼睛一瞪,甯薪衣笑嘻嘻的往床上一鑽,把被子蒙在腦袋上。
雖然看起來衛天望是故意要裝出一副要生氣的樣子,然而甯薪衣心頭卻覺得這樣很好,現在的他比以前也越來越有人情味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