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衛天望其實并不是很擔心,母親應該心裏有數,隻不過她自己現在都是心如死灰,所以也根本就不介意吧。
來時心情輕松,走時卻更加沉重,衛天望除了拽緊自己的拳頭,咬緊自己的牙關,他什麽也做不了。
事到如今,除了盡快煉成九花雪參丸,讓自己實力變強之外,還能做什麽呢?
唐天這家夥到底在謀劃些什麽,那個所謂的新聖地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他現在已經沒有時間與精力去關心,隻有想盡辦法做好自己的事而已。
再一次回到黃江縣,比雪參提煉完成更早了一天,原本打算在燕京盤桓兩天的,但因爲圓湖的事情,讓他亂了心緒,壞了心情。
他甚至隻想逃離那個地方,盡快來到黃江,這樣心裏才能更加踏實。
可真正踏足此地,哪怕放眼望去,都是熟悉的景,熟悉的人,但心情卻依然很沉重。
當龍門的人真正到來時,黃江縣也絕對不是一個安全的地方,到時候我真的隻有藏起來嗎?
能藏到哪裏去呢?
普天之大,卻無一處是家。
提前一天回來,卻發現不知道能去做什麽好。
他有些茫然的在縣城裏走來走去,偶爾有認識他的人朝他打招呼,他也隻是習慣性的揮揮手,有大東街的張嫂,還有那個兒子考上二本能炫耀一整年的王阿姨。
"天望,你怎麽回來了?學校不上課嗎?"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衛天望擡頭看去,卻發現不知不覺間自己竟又走回黃江縣的家樓下了。
在這個地方住了有十幾年,迄今爲止最多的記憶,也是在這裏,所以這個地方對自己總有些莫名的吸引力吧。
與他說話的人,正是老孫頭。
似乎他老得越來越快了,距離上一次見他到現在不過幾個月時間,但他的白發卻又比以前更加稀疏,他原本還剩下好些顆的牙齒,到現在竟然一顆也沒有了。
衛天望知道,老孫頭要死了。
生老病死,這是天命使然,就算是自己,也無力抗拒。
哪怕勉強用療傷篇的生氣給他續命,也續不了多久。
以衛天望目前的功力,想強行給即将老去的人續命,頂多能延長一兩個月時間而已,可這也于事無補。
風燭殘年的老人,終究隻能如同飄搖在狂風中的細柳,搖搖擺擺,大廈将傾。
以衛天望如今的境界,要一眼識破老孫頭的壽命,并不需要太多時間,他甚至能将時間精确的定位在兩個月之内。
這個支撐了自己童年到現在的老人,終于要走了。
還記得無數次,自己在外面和人打得遍體鱗傷,回到老孫頭的理療店,老人家總是一次又一次的将藥膏仔仔細細塗抹在自己的傷口。
每一次,他都用責怪的語氣說自己,以後脾氣不要那麽沖,别老是與人打來打去,道理也能用話來講,不一定非要用拳頭,你再老是這樣子,我就不給你治了。
可他每次都這麽說,每次卻又那麽仔細的給自己療傷。
衛天望不是他的親孫兒,但爺倆之間的感情,卻像真正的爺孫。
還記得在自己将幾個流氓打成重傷之後,險些被判刑,是老孫頭站在最前面,在幾十個流氓的威脅之下,帶着諸多鄰裏,毅然決然的踏進警局,将自己保釋出來。
還記得老孫頭在第一次拿到醒神明目液時,那種望子成龍的眼神。
也永遠忘不了,他爲了護住醒神明目液,他拼着老命也不要,和工商局的人對峙的場景。
這一幕幕如今卻總在眼前閃過,籠罩了這片灰暗的天空。
陰冷的失落與寂寞,如刺骨的陰風刮破心海,衛天望的心,又一次要被撕裂。
爲什麽人總要死呢?
明知道這一切即将發生,自己卻無力阻止。
衛天望看着他,重重躬身,"孫爺爺,我想回家了。我想家了,可我媽不在這裏,這裏已經不是我的家,幸好還有你。但你走了之後,我又該怎麽辦?"
言語間,他的眼眶卻更加濕潤,無力的伸出手,想要摟住老孫頭的腰。
他想給這個老人一個擁抱,要記住他的味道。
鄭佳華走的時候,他沒能送終。
如今老孫頭也要走了,可他卻依然隻能看這一眼。
如果以他過去的性格,他一定願意用這幾個月的時間好好的陪一陪這老人。
但現在他卻沒有空閑,忙,太忙了,不出意料的話,從明天開始就要閉死關。
等閉死關出來,老孫頭十有八九已經不在了,除非能在剛好煉成丹藥尚未服下的時候,趕上他的葬禮,除此之外,别無他法。
愛他的人一個個的離開,就像上帝一塊塊抽掉他的骨頭,隻給他留下一具柔軟的軀殼。
衛天望能做的,隻有将自己的心變冷,讓這沒有骨骼的軀殼不斷變得更硬,直到要比鐵還硬。
老孫頭感受到了衛天望的心境,反手抱住衛天望,重重拍一拍他的肩膀和後背,"現在的你變得很壯實,你長大了。我也老了,有點癡呆了,都忘記現在你不是期末考試完了該放假了。傻孩子,别難過,千萬别哭,看着你長大,我從來沒有見過你哭過,這次也一樣。"
老孫頭自己就是黃江縣第一聖手,又怎麽可能不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他隻是失落,遺憾自己沒能在走之前多看衛天望一眼,多看看這個世界。
但現在他滿足了,衛天望回來了。
關于這孩子的事情,在他離開黃江後,老孫頭知道得不多,但每一次再見衛天望時,總覺得他過得很辛苦,很累。
現在也一樣,他甚至比之前更累了。
"傻孩子,草木枯榮都隻是一年一歲的事情,我到了這年齡,這一生也算幸福喜樂,我還有什麽看不開的呢?誰不會死啊?你将來還不是一樣會有我這麽一天嗎?對了,我給你悄悄說一個事情,等我走了,你就到店子裏去,翻開櫃台下面第三塊瓷磚,下面有一本我留給你的書。千萬要記住,必須等我下葬了之後,找個沒人的時間悄悄的翻開。"老孫頭在衛天望耳邊小聲說道,"我本來打算把這東西帶進棺材一起燒掉的,不過現在我覺得給你更合适。"
衛天望點點頭,放開了老孫頭,看他神色間竟然絲毫失落的模樣都沒有,心頭也不禁釋然。
老孫頭八十多歲了,辛勞了一輩子,如今他能走得安詳,又能有什麽遺憾呢?
"嗯!"衛天望重重應道。
老孫頭裂開嘴笑了,又是露出那一張沒有牙齒的嘴,拍拍衛天望的肩膀,搖搖擺擺的往店裏走去,刹那間又變得中氣十足,對着跟了他十幾年的徒弟指手畫腳。
衛天望知道,他這是在發揮自己最後的餘熱,他想把徒弟教會。
雖然老孫頭的徒弟現在也算黃江縣裏聞名遐迩的名醫了,但在老孫頭的眼裏,自己這徒弟總是不成器,他總是在說遲早要把他趕走,但每次又都盡心盡力的教他。
衛天望還記得,自己小時候,老孫頭總是勾引自己,說當一個醫生有多好,他總想讓自己來繼承他的衣缽。
隻可惜,這不能如願,自己雖然從他身上學到不少醫術,但自己更擅長的,卻是殺人。
看着老孫頭的背影,衛天望思緒萬千,是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能像孫爺爺一樣,安然平靜的度過這一生,未嘗不是自己羨慕不來的幸福?
似乎我自己更可悲呢?
這幾天經曆的事情太多太多,幾乎讓他應接不暇。
但說到底,他還是扛過來了。
回到沙鎮,在山頂上盤膝打坐一天。
當朝陽再度升起時,他便大踏步進入了制藥廠。
到了這裏他才發現原來甯辛頤已經不在這邊了,而是徑直搬到了五蜀省那邊去,一方面現場指揮新練功房的基礎建設,另一方面也是要根據實際情況不斷推進設計工作。
同時,甯辛頤還要負責五骨壯力丸生産線的跟蹤指揮。
羅雪難得的發現衛天望有些憔悴,但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導他,隻将他帶到庫房裏,煉制九花雪參丸所需的所有藥材,絕大部分都整整齊齊的擺放在這裏,爲了保證萬無一失,看管庫房的人甚至都換成了自由者聯盟過來的高手。
這高手見衛天望來了,沒想到自己當個庫管都能看到大BOSS,激動的無以複加,之前那點委屈的心思早就飛到九霄雲外了。
衛天望隻看了他一眼,就發現他也修煉了破軍功,看來傑森對他的指令執行得非常到位。
仔細觀察一眼,他便發現非但傑森教了他破軍功,他身上的功法甚至還有劉知霜的影子,想必在指導這些人時,劉知霜也插手了。
不過劉知霜的膽子也真夠大的,居然敢在破軍功的基礎上做出變動,讓這門功法更具有破壞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