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沙啞着嗓子繼續說道:"很多人都不理解,爲什麽一個孩子的記憶能維持這麽多年。其實我想不明白,但我回家之後總是做那個夢,總是忘不掉,我控制不了。我以爲他已經死了,覺得自己是個可恥的逃兵,每天夜裏我都哭着從噩夢裏醒來,這幾乎把我折磨成一個瘋子。但是老天垂簾我,在我即将崩潰的那年,那時候我八歲,才知道他還活着,名字叫衛天望,我闖進去的地方是林家的後院。爲了救我,他被打成重傷,林阿姨因爲這事,下定決心帶着他離開了林家,去了别的什麽地方。我想和他說對不起。我想見他,但我家裏人不同意,也不理解,他們覺得這隻是小孩子的幼稚想法,根本做不得數。"
哽咽一聲,艾若琳繼續說:"然後我就不得不讓自己更快的成長起來,像個瘋子一樣去吸收大人世界的東西,組建屬于我自己的勢力,終于在我十一歲那年拿到了第一份寫他的文字報告。我現在都還清晰的記得,自己用手指一個一個的劃過那份報告上的每一個字的感覺,就好像是即将崩塌的人生終于有了寄托。後來,關于他的資料一份又一份的被我拿到手上,我全都珍藏了起來。這麽多年了,哪怕隻是看到一行寫着他的事情的紙條,我都會歡呼雀躍不能自已,個中滋味,真是三言兩語都說不清楚。我專門去學過心理學,發現我這現象應該是兒時的記憶太深刻,一次又一次的在我腦海裏不斷加深,也無法刻意的忘記,反而靠自己的力量爲了這段記憶更深的去了解一個人,就讓我像個白癡一樣深深愛上他了吧,所以,我應該是從五歲那年就喜歡上他了,隻可惜他自己完全想不起了。"
甯辛頤大張着嘴巴,她也是黃江縣的學生,天之驕女艾若琳的名聲響徹黃江,她後來始終都想不明白,爲什麽如此出色的艾若琳會從高一開始就對衛天望格外不同,現在才知道,内裏竟有這麽深層次的原因,甚至連她到黃江縣來,壓根就是沖着衛天望來的。
說來不可思議,但童年同樣不甚愉快的甯辛頤竟能輕易的理解艾若琳的心境。
原本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旦産生了執念,真的很可怕,這是這世上最單純也是最強烈的欲望。
真正的強者都是從小就立下志願一定要做到什麽事,往往一些單純的兒時念頭,到了後來,便會成爲支撐一個人奮鬥的力量。
甯辛頤心想,艾若琳從小便爲了衛天望與家裏人作對,我小時候的念頭也很單純,就是一定要活下去,至于衛天望,他肯定也是一心想着要爲林阿姨帶來更好的生活,給林阿姨治病吧,聽說莫無憂也是十歲就當上特工了,那個孟家的孟小蓓,一定也很厲害吧。
感情所有人裏面,也就羅雪姐、黎老師和韓輕語勉強算個正常人啊!
變态的身邊,全都是變态呢,甯辛頤如此想着。
那邊的艾若琳已經完全陷入了回憶,"再後來,我就到黃江縣去讀高中了,家裏人都反對,但他們攔不住我。在黃江中學時,我悄悄試探過他,他的确完全沒有五歲之前的記憶,一丁點都想不起來了,也不記得他是爲了救我而受傷的。一個小孩子,哪怕忘性再大,也不至于這樣一點都想不起來啊。所以,他爲了救我,雖然活下來了,但卻失憶了。我想,這件事或許也對他後來的性格造成了一些影響,讓他變得很偏激,他這個呆子也真是完全不懂男女感情的,好像非常的抵觸。如果他哪怕稍微懂一點,也會知道如何處理感情之事,也不會變成今天這樣,一大籮筐人反而都因爲他的逃避與抵觸,圍着他不散了。我不怪他,真的,無論他有再多的女人我都不怪他。說他是腦子有病也不爲過,但這病又是因我而生,我有什麽資格去幹涉他呢?"
甯辛頤聽艾若琳竟用腦子有病來形容衛天望,一時間忍俊不禁,幾乎笑出聲來。
見她掩嘴想笑,艾若琳也是莞爾,打趣道:"光說我了呢,你還沒告訴我你的事呢。我有不介意的理由,那你呢?"
甯辛頤想了想,幹脆利落的說道:"我啊?簡單得多呢,在我和我媽快餓死的時候,他扔了五千塊錢在我家裏的地闆上,那時候我也倔,習慣性的想拒絕他。不過衛天望更倔,他把錢扔地上就走了,那是要得也要,不要也得要。後來呢,我和我媽一邊吃着已經有大半年沒吃過的炖排骨時,那時候也不知道怎麽的,就是不争氣的一邊吃,一邊哭,眼淚水都快把湯碗給裝滿了。我不善言語,說不清楚那種滋味。反正呢,當時我想的就是,衛天望他啊,就用這錢把我甯辛頤這輩子給買啦。以後我就是他的人了。"
艾若琳聽着也是一愣,不可思議的看着甯辛頤,心想以她現在的本事,别說五千塊了,就算十萬一個月,也配不上她的能力,結果她竟是衛天望用五千塊錢"撿"來的,看似難以理解,但确實也隻有他這種眼裏壓根沒有美色的人,才會幹出這種事來,但偏偏就是他這無所求的态度,感動了甯辛頤。
從來沒有感受過貧苦日子的艾若琳,無法去想象爲什麽現代社會竟然還會真的有人幾乎餓死。
但她不認爲甯辛頤的想法可笑,隻是有些心疼這好姐妹。
見艾若琳神色複雜,甯辛頤知道她是在同情自己以前,無所謂的笑笑。
"你也别笑我啊,真的,以前也不是沒人要給我錢,但那些人想的是什麽,要麽就是讓我媽陪他們一起睡覺,更多的是想包養我。也真是奇了怪了,我那時候都瘦得皮包骨頭了,他們哪裏來的那麽好胃口。衛天望不一樣,他是真的什麽也不求,把錢扔下來就走,你不知道我後來找到他,說我要以身相許報答他時,他那如喪考妣的表情,快把我笑死了。不過人也真是奇怪,以前别人給錢要包養我呢,我怎麽都接受不了,他呢,給錢是用扔的,連拒絕都不讓我拒絕,偏偏什麽都不求。所以啊,我幹脆鐵了心死皮賴臉的賴上他了,後來又厚着臉皮的找他要過一次錢,當時真的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我那時候就把自己當成是他的人了。艾若琳你想,一個五千塊錢買下來的小媳婦,有什麽資格争這樣那樣的,我倒是覺得這樣挺好,真的挺好。而且你看他現在的樣子,經不起折騰的,再經過你這麽一說,我就更想得通了。别人非要喜歡他,他也沒辦法,偏偏大家都很聰明,都知道他最不喜歡看到什麽,都沒犯什麽錯,都很小心翼翼的一點點厮磨他,就算是鐵石心腸的人也吃不消的。"
艾若琳聞言也是感同身受的點頭道:"如果有誰真要争風吃醋,他一準甯願将對方拒之千裏之外,這樣大家都省心。所以沒見他從來不主動說要發生關系,就是始終給自己留着一線,随時随地都想拒絕人呢。誰要真舍得下決心退出,這對大家都好,但都舍不得的話,老這麽糾纏下去,難不成還能一起這樣半單身半不單身的老死去?早晚都得在一起。"
甯辛頤沉吟片刻,表情變得莊重起來,"艾若琳,我接下來要說的要求可能有點過分,不過我希望你能仔細考慮一下。"
艾若琳嗯了一聲,"你說。"
"在所有人裏面,你與他在一起的時間是最長的,也是最了解他的。另外,不管我承認不承認,都不能改變在衛天望的心裏,你的地位更特别,所以,我希望你主動的站出來,大度些,做一個居中調和的作用,不管大家各自都怎樣選擇,但我希望你能想辦法護住衛天望的心情,别讓他因爲我們的事情而受到幹擾。"
甯辛頤這算是非常正式的委托了,艾若琳也心領神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