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意思才好,穩賺!我下五千追風電!"
"一萬追風電!"
"三千追風電!"
如此盛會,從者雲集。
不過突然之間,衆人發現賠率出現一個大幅波動,屬于天運龍的賠率一下子跌了不少。
有懂行的大體算了一下,怪叫出聲:"剛才有人在天運龍身上下了一千萬!瘋了!"
"怎麽辦?現在?"
"不然我們也跟一跟天運龍?就當博個好彩頭?"
"我跟一千。"
"三千!"
這邊熙熙攘攘,坐在貴賓區北側,桌子靠着賽道邊的衛天望這裏幾人也不安分。
這位置是衛天望刻意吩咐要的,他隻說是距離賽道更近一點,可以更好的感受香江賽馬的氣氛。
陳蔚哭喪着臉看着衛天望,"我的天望大爺。老娘的老本都砸進去了啊!你要我下一千萬,現在又不好随意動公司的錢!老娘這可是大半輩子存下來的壓箱底的錢啊!将來要靠這錢娶老公的啊!我這要輸了,索性和黎嘉欣一樣跟你混得了!我剛才也就是想到你被我害得要丢臉了,有點不好意思而已,現在沒有了。完全沒有不好意思了!老娘的一千萬啊!"
衛天望上下打量一番這彪悍的男人婆,笑而不語。
陳蔚氣得不行,但又不好和他撒潑,隻好苦着一張臉坐下去,悶不做聲,委屈極了。
黎嘉欣倒是來安慰她,說道:"放心吧。現在你可是義安集團的CEO,好好幹,将來一定能賺更多的,就算你這次輸光了,我養你就是了。"
霍義龍拼命搓着手,小小聲的在陳蔚耳邊說道:"陳姐别擔心,真要輸了我找我爸要,湊一湊還是能給你還上的。這錢不算天望哥借的,算我借的。"
"行了行了,你們都别鬧騰了,馬上就要開始了。等着看好戲吧,小龍同學,通過這件事,我想告訴你的是,隻要你敢想,就一定會有奇迹,隻要你永不放棄,永不停歇,就一定能比别人跑得快,那麽,誰也不能瞧不起你!"衛天望給衆人的苦瓜臉畫上個句号。
霍義龍點點頭,但還是有些發虛,總覺着這是天方夜譚,除非天望哥跳下去一拳打死追風電,但這顯然不行嘛。
衛天望卻是遠遠看了看在貴賓區另一側與自己等人隔海相望的厲仲恺等人,心中不知道在盤算些什麽。
天運龍的騎手況天是一個瘦弱男子,他今年二十三歲,自從三年前成爲這匹馬的騎手後,這個身高不過一米七的瘦弱精幹男子與天運龍一起經曆了許許多多。
有站在巅峰俯瞰失敗者時的驕傲,也有訓練時人與馬一起揮汗如雨的艱辛,還有摔倒那一刻天崩地裂的錯覺,再到今年的落魄難堪。
況天狠狠捏着手裏的缰繩,緊緊咬着牙關,看着前面打着響鼻的灰色駿馬,它正用茫然的眼神四處打量。
他心想,也許它也在不甘。
站在曾經的手下敗将中,如今的自我卻如此渺小與卑微。
況天想起了剛才進來時,追風電騎手那嚣張的話語。
"今天我要甩你半圈!是的,半圈!"
況天也看到了賽前電視報道裏奇怪的對比。
他不理解爲什麽突然之間電視台要将天運龍和追風電這個新一代的王者拿到一起比較,他對自己沒有信心,對自己的夥伴也沒有信心。
最終電視台的報道激怒了追風電的騎手,他或許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爲什麽要拿我的追風電與他那匹行将就木的老馬比較?
他和它有資格嗎?
騎手們一邊更換着衣服,調整着呼吸狀态,就在這時候,有人拿到新的投注單,驚叫道:"奇怪,竟然有追風電和天運龍的對賭?馬會是在開玩笑嗎?"
兩名騎手都渾身一震,追風騎手挑釁的看了天運騎手一眼,咧嘴笑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大聲說道:"馬會要大派送,爲什麽不接?我賭自己,五萬!"
"喔喔喔喔,不錯!我們也來!"
"雖然賠率低了點,但勝在穩賺不賠嘛。"
"聽說有人下了一千萬天運龍赢哎!不是馬會大派送,是有土豪和錢過不去嘛!大家還不來幫他分擔分擔!"
"嘿!況天,你也來下個注吧,你這破馬年底就退役了,難得有穩賺的機會,來投一點吧?"
"哈哈,别逗了,你沒看他都快哭了嗎?騎手就是騎手,又不是馬的兄弟,還委屈呢!委屈有屁用啊!"
"我說真的,況天你投一點吧,賺一點是一點,明年都不知道霍家還會不會買新馬,你今年成績太差了,明年工資肯定要降的。"
況天站在人群之中,聽着别人或許好心,或許戲谑的話語。
不知爲何,他心裏難受得像被鈍刀子一下一下的割一般。
血液漸漸升溫了,他很想去做一件瘋狂的事,哪怕明知道這件事就像飛蛾撲火一樣絕望。
自己也許會像條可悲的狗一樣,成爲整個香江騎手圈的笑柄。
他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沖動,整理一番衣衫,靜靜走到圍欄前。
天運龍正将腦袋伸在圍欄外,輕輕的打着響鼻。
況天仰起頭,與它碩大的眼睛對視着,輕聲喃喃自語,"小天,年底你就要退役了啊!不知道你會被賣到那裏,也不知道還有沒有繼續和你一起沖刺的機會。他們都在嘲笑我,也在嘲笑你。我...我很想做點什麽,來證明自己,也想證明你。"
況天說着,又低頭看着天運龍前蹄關節處的那個小小的鼓包,正是這鼓包影響了它的狀态。
它本有機會成爲長青霸主那樣在十歲高齡依然奪冠的馬王,但就是因爲那次自己的失誤,斷送了它最後的輝煌!
況天站在那裏,眼眶裏的淚水劃過臉頰,這個瘦弱精幹又堅強的職業騎手,在這一刻淚如雨下。
天運龍輕輕用鼻子撞了撞他的額頭,打了個響鼻撲得況天滿臉都是口水。
況天一邊抹掉口水,一邊紅着眼睛往回走,"我要投注!我下自己!七十萬!"
"什麽!"
"這不是你全部的積蓄嗎!瘋了!"
今天的這一場賽馬,無論是在普通觀衆,還是騎手,乃至于厲仲恺這些所謂上流社會的眼中,都蒙上了許許多多别樣的意義。
衆多騎手弓身跨在馬背上,他們下意識的扭頭看向位于七号欄的況天與他的天運龍。
這個瘋子!
就算你賭上全部的積蓄,也該是買追風電啊!
難道你還指望我們全部放水嗎!
你這瘋子!
位于五号欄的追風電的騎手隔着一個圍欄,不屑的看着況天。
白癡,呸!
瞧不起人,賭七十萬就想讓我放水?你以爲我會同情你嗎?去死吧!
就算輸給任何人,我也不會輸給你!
況天腦子裏卻是一片空白,他紅着雙眼,眼圈微微有些浮腫,牙關咬得緊緊的,明明距離鳴笛還有三十秒,但他整個人卻已經繃得緊緊的弓起身來,直直望着前方。
在這一刻,他的眼裏沒有任何其他的事物,沒有圍欄,沒有觀衆,隻有棕色的賽道,一直遙遠的伸到了天際盡頭。
他的耳朵裏沒有任何聲音,聽不到一絲一毫觀衆震耳欲聾的呼喊,隻有自己與天運龍粗重的呼吸和心跳。
我要赢,一定要赢!
在小天退役之前,我們一定要一起再赢一次!
哪怕有可能摔死在賽道上,我也一定要帶着它一起赢下去!
衛天望遠遠看着這邊的圍欄,突然出言道:"天運龍騎手的狀态有點奇怪。"
其他人沒他的視力,看不真切。
霍義龍猛的站起來,"什麽?難道他被收買了嗎?"
衛天望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别激動,"淡定一點,大家都聽着呢。你家的騎手沒有被收買,他的樣子看起來像是剛剛哭過。看來我們的賭約也影響到那些騎手們了。你家騎手的求勝欲望很強烈,非常強烈。我看得出來,這一場他想拼命,我很少在其他人身上看到這麽強烈的求勝欲。"
霍義龍又坐下來,"也許他也是不服氣吧。去年天運龍九歲時其實成績很好的,許多人都說它水平保持得特别高,我們家也很是花了些錢來養護它。隻是去年最後一場世界大賽時,況天他失誤了。天運龍的小腿當時受了些傷,有人說這是天運龍在摔倒時調整了姿勢,不想把況天摔着導緻的。今年它本來就十歲了,跑不動了。今年天運龍又參加不了世界大賽,甚至連亞太大賽都沒有資格。算上這一場,它一共隻能跑三場了。今年虧損了些,明年我們家也不會買馬了。況天的不甘心和不服氣,我理解,我家會給他很好的補償的。"
聽完霍義龍的話,衛天望笑了,看似在笑,但其實也在自嘲。
他覺得此時此刻這名騎手有點像以前的自己,站在最卑微的位置,卻要去挑戰最強大的對手。
明明是蚍蜉撼樹,但卻勇往無前。
有些傻得可笑,但卻讓他心頭感動。
衛天望咧嘴一笑,心道,既然如此,我今天就送你一場機緣。
啪!轟嚓!
信号槍一聲炸響,栅欄轟然打開,這一場有人賭上金錢,有人賭上面子,有人賭上身家,有人賭上性命和全副家當的特殊的賽馬終于開始了。
十五匹駿馬一齊跨欄而出,在觀衆們愈加高亢的呼聲中,駿馬奔馳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用盡全部的力氣,向着終點沖刺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