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這樣對待,莫無憂顯然很生氣。
但這一次她生氣時,衛天望敏銳的将注意力全放到她的臉上,随後衛天望大體明白了她身上的那種危險感是怎麽來的了。
她的每個表情看起來都很真實,可以騙過這世上絕大部分人,但卻騙不過武道大宗師級别的衛天望,起碼她控制肌肉時那絲微不可查勉強之感就沒有逃過衛天望的眼睛。
這個女人太能演了,剛才那看似複雜的表情,再到後來松口氣那一下,最後這一次看似生氣的模樣,也是演出來的。她這樣演的目的,無非就是放松自己的警惕。
衛天望拿定主意,不管她到底是真特工還是假特工,反正不能放松警惕。就算是真特工,吃了好多次共和國警察的虧,又見識了劉定安這等敗類的衛天望,對于同屬公務員體制内的國安特工也沒什麽好印象。
但無論如何,總不能眼睜睜看着她死在這裏,想了想,衛天望點出兩指,幫她把正冒血的傷口附近的血脈封了,說道,“好了,咱們這下兩不相欠。你害我被打了一槍,我無意間也打了你一槍,但現在我幫你把血止住了,等會再扔你點好用的療傷藥膏,保證是你這輩子見過最好的傷藥,咱們就扯平了。現在咱們還是就此别過,永不再見吧。”
正這樣說着,遠處又傳來枯枝被踩斷的嘎吱聲,有人在偷偷潛行靠近,這一下是不小心發出的細微聲響,那些人聽到槍聲又回來了!
“看吧都怪你!你太磨蹭了,我剛才就在擔心他們沒走遠,現在聽到槍聲又殺回來了,果然如此吧!”莫無憂似是着急的說道,她也能聽到那聲響,倒出乎衛天望的意料。
衛天望淡淡的瞥她一眼,“你既然知道爲什麽不早說?”
莫無憂頗爲郁悶的看了看依然頂在胸口的機槍,反問道:“我有機會說嗎?你給了我機會嗎?”
對于她做出的種種表情,衛天望不爲所動,甚至覺得膩味,“你也别和我裝了,你的演技對我沒有絲毫作用,現在我們各自逃命吧,你自求多福。”說話間他又去把先前打飛出去的手槍撿了起來,塞在褲兜裏。
發現演技被拆穿,這家夥又表現出這樣一副冷血的态度,莫無憂真的徹底無語了,傷口上的血雖然已經止住,但子彈還在肉裏,稍有動作便會劇痛,然後這家夥還拿走了自己的槍,最後還這麽淡定的說自求多福。
見衛天望真的轉身就走,莫無憂飛快的撕下褲子纏住大腿,咬牙站了起來,邁動步子勉強跟了上去,在後面喊道:“你這是犯罪!你這是謀殺公職人員!你打傷我的腿,又拿走我的槍,你這樣做是毒販的共犯!知道東北每年有多少家庭因爲這些人而鬧得家破人亡嗎!你到底有沒有人性的!你就這樣眼睜睜看着我去死?”
衛天望繼續往前走,突然他敏銳的看到前方寒光一閃,腦袋一偏,一顆子彈擦着臉飛了出去,有人已經繞到前面去了!被包圍了!
衛天望飛快的趴下來,回過頭看去,莫無憂也趴在地上,緊張的四處看着,壓低聲音說道:“把槍給我!不然我們死定了。”
“你先前有槍不也被追得倉皇逃竄?”由于先前她自作聰明的演戲,衛天望現在依然不相信她,要他這麽短時間内就轉變觀念,把自己的命交到一個前一刻還拿槍比着自己腦袋的人手上,這顯然不現實。
言語間衛天望試着朝腳步聲傳來的方向開了兩槍,運氣不錯,那邊一聲悶哼,竟然真的有人被打中了。
同夥中槍,讓毒販們縮小包圍圈的步伐緩了緩,但他們顯然不會就此放棄。對面那一男一女,男的打死了自己老大,女的更是掌握了自己等人行蹤的特工,手裏也有好幾天兄弟的命,一個也不能留。
但二把手也不莽撞,反倒學着警察的模樣大聲喊起話來,“你們已經被我們包圍了!我奉勸你們最好放下武器和我們談,談的好了隻要你們願意加入我們,那就饒你們一命!”
這話顯然隻能用來騙小屁孩,衛天望果斷再朝那二把手聲音的方向開了兩槍,把對方吓得又趴了下去,偏得有點厲害,兩顆子彈全射到天上去了。
莫無憂這時候已經看出來衛天望是個用槍的新手,知道再讓他這樣胡搞下去,早晚被騙光彈藥,兩人都得玩完,再度說道:“真的,你把槍給我,我沖出去拼死一搏,你趁亂逃走吧,你還有生機。”
衛天望這次看她的表情卻又不似作僞了,“你這麽偉大?爲我犧牲你自己?”
知道這次在劫難逃,莫無憂終于揭開假面具,真情流露,歎口氣,“那能怎麽樣?我兩條腿都傷了,跑是跑不掉的。幹我這行,成天和這些不要命的毒販子做鬥争,我早就有殉職的心理準備了。看你功夫雖然不錯,但你顯然是個用槍新手,這說明你不是兵。遇到這種情況,當然隻有我這種軍人來保護百姓了,以前挺羨慕那些爲了救平民而殉職的火警,現在難得有機會當一次英雄,我挺滿足的。我今天是死定了,如果你能活下去,等我死後你幫我到燕京的檀山别墅區,找到19棟的姓莫的那個男主人,給他說,他視爲眼中釘肉中刺的私生女死在毒販子手裏了,讓他安心,以後他的人生就沒有污點了,完滿了。”
“檀山别墅區?你真是特工?你說那個姓莫的人能住在那地方,地位應該挺高的吧,你既然是他女兒又怎麽跑來做這麽危險的工作?”見他提到檀山别墅區,衛天望隐隐有些相信她了。
“我不都說了我是私生女麽?他又怎麽會管我的死活,巴不得我早點死呢,至于我爲什麽會來做這事,三言兩語說不清,沒說完這事我們就挂掉了,快别磨蹭了,我認真的,把你的槍都給我吧,我真是軍人,你信我一次成不?我現在身上就有一把槍,隻是這把槍隻有兩顆子彈,拼不死幾個人,不多殺幾個我不甘心啊!”說完莫無憂真把手往屁股後面一摸,又掏出一把黑色小槍來,臉上倒是浮現出一絲不好意思的紅暈,顯然這把槍藏在非常**的地方。
衛天望這回是真信她了,之前的戒備都白費了啊,别人還有家夥,真要對自己不利,早在背後開火了,再看她竟然有自己一個人沖出去同歸于盡幫自己吸引火力的想法,衛天望覺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你是用槍高手吧?”衛天望很突兀的問道。
莫無憂不明就裏,“我八歲就會使槍了。快别墨迹了,把槍給我,不然我真拿着這把小槍就沖了啊,殺不到三個我到了地府都不放過你,都是你的錯。”
“你教我使槍吧,我來搞定他們,”衛天望将身子挪到莫無憂旁邊。
莫無憂用一種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着他,“你腦子沒問題吧?現學現賣?反正我是死定了啊,我什麽都無所謂的啊,你别犯傻行不行,好歹讓我當一回英雄成不?”
衛天望重重說道:“我認真的,趕緊教我。你教好了,咱倆都不用死。”
另一邊毒販子也正通過對講機小聲的布置戰術,二把手和旁邊的智囊正分析着。
“那女的是出了名的毒販克星黑玫瑰,這次她雖然落單了,讓我們占盡優勢,但我們也不能掉以輕心,這女人的槍法賊準,一路上都搞死四個弟兄了,你看等會怎麽辦比較好?我可不想再死人。”二把手對旁邊的智囊問道。
這狗頭軍師稍稍想了想便說道:“黑玫瑰雖然厲害,但她先前已經被我們打傷了一條腿,又被追了這麽久,失血不少,反應肯定趕不上以前快,等會我們一起沖,拿三個槍法最好的弟兄一起朝她開火,盡快打死她,那就萬事大吉了。另外那個來路不明的男的,雖然身手了得,躲子彈厲害,但先前追他的弟兄都說他不會用槍,等會就讓剩下的**個弟兄一起朝他開火,弄個火力交叉網出來,他再能躲子彈也死路一條。”
二把手想了想覺得有道理,說道:“那等會我讓弟兄們都小心些,主要還是得防着黑玫瑰的槍,那男人隻要别讓他近身,遠遠的壓制死他就行了,媽的居然一拳就把老大打死了,不知道哪裏來的怪物,幸好這小子不會使槍,不然他躲子彈的本事那麽厲害,邊躲邊打的話,兄弟幾個遇上他直接歇菜。”
打定了主意,二把手便把事情安排下去,等會大家一起沖,三個槍法最快最準的人一開始就要集中火力打死行動不便的黑玫瑰,另外所有人都追着那超能躲的男人開火,并且安排好誰打提前量誰打滞後量,組成交叉網把那家夥打成蜂窩完事。
此時此刻,莫無憂終于拗不過衛天望的堅持,給他講解起槍械使用的基本原理來,然後飛快講到在沒有辦法使用瞄準鏡的情況下,運動戰開槍的技巧,靜态射擊的原則。大多都是三言兩語帶過,畢竟時間緊迫。
但對于衛天望來說,這些都不重要,他最想知道的事情其實很簡單,就是自己手裏這把機槍到底怎麽換彈夾,還有槍身上到底哪條線是子彈飛出去的中軸線,自己手裏這把槍裏面的子彈飛出去時的移動速度到底是多少,子彈飛出槍口時到底有多少細微角度的偏移。
莫無憂最後才給他說道:“你看,槍管上面這條直線,基本就是中軸線,子彈比這個位置稍微低了五毫米,距離越遠往下偏離越遠,這個當然是受重力的影響。”
“這個我知道,可剛才我明明瞄準了,卻還是打不中人,然後我随手亂開槍卻又打中了一個,搞得我都自我懷疑了,”衛天望無奈的說道。
“你這把槍是八十年代蘇聯某廠産的殘次品,子彈的飛行速度隻有每秒二百八十米,膛線也沒做好,總之,由于老舊以及自身缺陷等等原因,所以子彈射出去的瞬間會自動往旁邊偏移五度,你完全把方向對準,反而差了點,你得往右邊偏一點,大約就是五度的樣子。”莫無憂說道。
“你怎麽知道剛好是五度?”衛天望有點不信。
莫無憂沒好氣的瞥他一眼,“我先前被這槍追在屁股後面起碼打了三四個彈夾,他們每個人的槍的狀況我都了如指掌。”
“那看來你是高手咯?”衛天望心中有底,耳力全速運轉,一邊将對面二把手的策劃聽在耳中,這邊幹脆和莫無憂調侃起來,知道怎麽用槍了,在心中仔細盤算一番,他突然一點兒也不怕了。
二把手以爲聲音已經壓得夠低,但距離始終不到百米,這個夜晚又寂靜無聲,他的低語根本逃不過九陰真氣增強後的衛天望的聽力。
莫無憂似是有點自豪,“當然,我是我們第九特勤組的王牌。”
“那你還被追到雞飛狗跳?”衛天望換了個全新的彈夾,掂了掂手裏的重量,他弓起身子,準備先發制人了。
莫無憂沒好氣的說道:“再高的高手,被十幾條槍對着,也隻能逃啊。我又不是魔鬼終結者。哎,你搞什麽!”
她擡頭看去,衛天望已經提槍朝着前方沖了出去,他沖刺的方向,正是二把手嘴裏三個槍法最好的人所在的方向。
在這一刻,衛天望的氣勢突兀的轉變了,他的背影顯得高大莫名,帶着一股勇往直前的氣勢,比莫無憂的那些王牌隊友顯得更加兇悍迅猛。
真氣運轉之下,他的步伐快得驚人,但又落地無聲,他身上帶着一種無形卻充滿壓迫感的殺氣,在槍械上找回自信的衛天望終于毫無掩飾的展現出自己猙獰的一面。
哪怕是見慣了槍林彈雨的莫無憂,一時間也覺得癡了,和他比起來,自己那個讓毒販子聞風喪膽的外号黑玫瑰,仿佛是生長在溫室裏的花朵。
還以爲他是玩笑着說要現學現賣搞定他們,還以爲他是認爲不可能逃出生天,知道畏懼死亡也是無用,打算笑着赴死。
所以莫無憂雖然在用心教,但其實并未指望過什麽。
但他隻是聽完理論,甚至都沒有試着開一槍,便真的義無反顧的提槍沖出去了。
前一刻這人還調笑着侃侃而談,轉瞬間便成了來自地獄的修羅,這樣強烈的反差讓莫無憂短暫的失神,但她很快回過神來,用手一撐站起身來,咬牙順着衛天望的方向向前跑去,我才是軍人!該是我保護你才對!你玩真的啊!
她才剛邁出去兩步,前方已經傳來激烈的交火聲。
開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