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天望的動作已經很快,當車輛剛剛失控時,他便已經打開車門飛身到了車頂,正打算飛身躍回路上,這車,卻是保不住了。
突然,他眼角餘光下意識看了眼爆胎的地方,眉頭微皺,覺得有點不對勁。
稍微想了想,他便放棄立時躍回去的打算,反而選擇暫時跟着車子往下落去,落了十來米,衛天望瞅着個合适的機會,躍到山壁上,然後繼續往下落去。
車子倒是一直往下掉去,眨眼後與山壁相撞,滾動着往下繼續落去,碰撞聲接連響起。
也就是二三十秒的時間,轟然炸響,這是好好一輛奔馳商務,徹徹底底拍到下面地面處傳來的聲音。
衛天望扭頭往下望去,也隻看到一大片被車子壓倒了的崖壁植物,倒是看不見車子了。
方才他的驚鴻一瞥,發現爆胎的輪子有些異常,他意識到自己可能是被暗算了。
雖然猜到可能是甯浩幹的,但他還是想下去瞧個明白,這崖壁看似艱險猶若天塹,但對他而言卻與平常路無異,一上一下也廢不了多少時間,但莫名其妙被人陰了,卻是不允許。
下到低下,這車果然摔得七八落,碎得比手機從五樓掉下去也好不到哪裏去,倒是沒自燃爆炸,也算運氣不錯了。
衛天望仔細檢查了爆胎的前輪,果然不出所料,他發現一些人工切割的痕迹,手法很專業,如果不是自己眼睛尖,那一下根本就瞧不出來。
他歎了一口氣,甯浩這人,他也真是不知道說什麽好。
因爲他,甯辛頤母女心傷心碎,自己卻又幫甯辛頤報了仇,毀掉了他的生活,他反過來卻又在車上動手腳,試圖暗算自己。
這事從頭到尾,會走到這一步,看似偶然,其實必然。
衛天望坐在車旁,目光呆滞,他在考慮到底如何處理此事。
此時甯浩必然已經逃到外地去了,他知道自己身份,不可能還有膽子留在那裏等死。
但其實想把他揪出來并不難,在這個國家内,很少有普通人能從國安局的視線裏逃脫,甯浩終究也隻是個普通人而已。
但将他抓出來有意義嗎?
我能宰了他嗎?
不能,因爲他哪怕再多錯誤,畢竟也是甯辛頤的父親,更何況他本也罪不至死。戳車胎這種事對普通人而言,是要命,但對衛天望而言,和将他的自行車胎放氣也沒太大區别,不痛不癢。
那麽,能将他打傷,或者打到殘廢嗎?
其實也不能。
還是因爲他與甯辛頤的關系,無論他這人性子怎樣,甯辛頤的母親對他依然有感情,也許随着時間飛推移,會慢慢淡化,但卻不是現在,甯辛頤也不希望自己真将這人打死打殘。
最好的結果,竟然就是現在這樣。
他以爲他做了多麽大的錯事,往後必然會徹徹底底的躲藏起來,永生永世不再與甯辛頤母女見面。
他就仿佛是一個不存在的人,從所有人的視野裏消失,以後獨自活在大家都不知道的地方。
這對甯辛頤母女而言是個解脫,對衛天望而言,他也不再需要去承擔傷害這人所帶來的壓力。
以前的衛天望睚眦必報,是因爲他要杜絕每一個敵人在未來對自己造成傷害的可能,但現在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和實力,甯浩哪怕捅破天,也不能把他衛天望怎樣,所以,就讓他随風而去吧。
“小友,你的車摔了,怎麽看起來心情倒是很釋然啊,就不心痛嗎?”
就在此時,一道蒼老的聲音在側後方響起。
衛天望長身而起,扭頭看去,“誰!”
他不禁大吃一驚,以自己如今的警覺性,竟有人可以無聲無息靠近到五十米内,這不得不叫他分外警覺。
這一看去,竟是兩個須發皆白紅光滿面的老頭兒聯袂前來,一人身着白袍,一人身着青袍。
這兩老頭一看就年事已高,但偏偏兩人在這怪石嶙峋的路面卻如履平地,行走如飛。
看起來兩人步子邁得不大,但速度卻絲毫不慢,眨眼間就要到近前來。
衛天望試着去感受兩人的修爲,驚訝的發現竟隻能查出個大概,不過他還是放下心頭大石。
這兩人雖然透着股詭異,但真氣強度卻是不高,比之周唐兩家的族老也是要差上一線,比他本人倒是不相上下。
不過這隻能從真氣渾厚程度來說,如果說是精純度,衛天望有俾睨天下的資格。
他們與周唐兩家族老相比,似乎真氣修爲不及,但養生的本事卻是更高。
他們年齡絕對比他曾見過唐家三叔祖大,但不同于三叔祖給人垂垂老矣的印象,這兩人看起來精神矍铄,渾身肌肉健壯,談吐響亮,胸中有氣。
他們走的仿佛是武道的另一條道路,重養生而輕殺伐。
所以才讓他們以高齡卻不顯老态,但真氣卻又不算渾厚,不能給人以壓迫感。
不過衛天望行事素來小心,雖然不怕他兩人,但在他們飛速接近時,他依然備了七分真氣在手上,随時準備出手。
“這位小友戾氣好重,不要驚慌。我們兩個老頭子雖然練過武,但卻極少與人動手,上次出手,都是七十年前殺鬼子時啦。老頭我自我介紹一下,在下王侯,這位是在下多年好友蔣相。我們兩人在這山中隐居多年,方才聽到這邊的巨大聲響,就過來看一看,以爲是又出車禍了,想看看有什麽人需要幫忙的。”青袍老頭王侯說道,饒有興趣的打量着衛天望。
白袍老頭蔣相也捋着胡須,在一旁說道,“不過見小友竟是同道中人,年紀輕輕就一身修爲驚人,想必是不會有什麽事了。相逢就是緣,我們兩人偏居一隅已經有些年頭,極少見到外人,不知小友可否有興趣到寒舍一座,品一品這靈山隐地裏産的香茶呢?”
衛天望戒備的看向兩人,他本不願多生事端,但總覺得這兩人給他種與平常武者不太一樣的氣息,倒也不是修道那麽玄乎,隻是他們代表着習武的另一條路,與林唐周三大世家的風格不一樣。
多與他們接觸接觸,倒是也能長長見識,或許還能從這兩個老得不像話的老頭子嘴裏,得知些母親口中的“那些人”的消息。
七十年前殺鬼子,這話給說的,想也知道他們不會是以小孩子的身份去殺鬼子。
七十年前他們至少就二三十歲了,那現在都快一百歲了!還有這身闆,他們練的功夫雖然比九陰真經差距不可以道裏計,但光憑養生這一項,已經足以笑傲其他武道世家了。
“那行,打攪兩位前輩了,”衛天望拱手道。
三人一路行去,倆老頭步伐不慢,但衛天望卻更快,不費吹灰之力就牢牢跟在兩人身旁。
三人一邊走一邊聊,兩名老者似乎真是許久沒見過外人,格外健談。
衛天望壓根就沒介紹過自己的來曆,反倒是聽兩人将他們的故事說得通透。
這兩名老者的年齡與衛天望想象中差不多,果然已是近百歲高齡。
他們原本隻是山中普通獵戶,不過在最混亂的那八年裏,被高人收爲弟子,傳了些本事給他們,大體就是他們練的功夫,叫他們上陣殺敵。
兩老頭的名字都是他們的師傅給起的,不然叫那時候大字不識的倆獵戶起名王侯将相,也太詭異了,叫王老大,蔣有福還差不多。
抗戰結束後,兩人就回到這山中,過上了隐居人世的日子,他們的子女倒是開枝散葉,目前也是巴地市内的大門大戶。
兩人就是這兩家大戶的老祖宗,但他們卻謹遵師傅教誨,從不參與俗世,倒也不求長生這種扯淡的事情,隻是享受着活在青山綠水間的舒适惬意而已。
兩人各自的老伴早二十年就分别辭世了,他們共居山裏,閣樓相對而立,得閑了就一起下個棋,時不時打拳互相切磋,倒也過得無憂無慮。
明明不是什麽修道人,年深日久裏,不自覺就養成這種假道人的氣度。
他們并非刻意爲之,換做任何人如果像他們這樣,與世無争的活過幾十年,隻怕也差不多意思。
一應吃穿用度,自然有後人定期送來。
後來随着國家大開發,前往二仙山的盤山路被修建完成,兩人的生活裏倒也多了些調劑,就是說來有點慘痛。
那就是救人,隔段時間就會從山上翻下來個車來,兩人一旦聽到響聲就聞風而動,抱着能救一個是一個的念頭。
這些年他們是救了不少人,但隻可惜更多的人在他們趕到後都已死透,每每叫他們扼腕歎息。
尋常他們救下來人不久,就會叫後人安排車來拉到市區去治療,那些被救的人倒是記得這兩個“老神仙”。
兩人不知覺的在巴地市都快成了傳說,也算是幫他們的後人立了更好的名聲。
但衛天望卻算是他們遇到過的第一個“同類”,能和衛天望一樣身懷一身本事,卻在這裏翻車的,也算人間奇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