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過去,當她再睜開眼睛時,原本盤膝坐在那裏練功的衛天望已經消失不見。
艾若琳站起身來,緩緩走到靈堂門前,身後明黃的燭光照在她的背上,将她扶着門框望向夜空的背影鋪在院子裏,拉得很長,很長。
衛天望此時已經換上一身黑衣,身高卻變成了一米六的小個子,褲兜裏揣着他的小醜面具,緩緩騎着摩托車,前往燕京城腹地某宅,裏面韓烈正和另外幾個老年人等候着他。
春雨已歇,月黑風高,有些事情需要提前做點準備。
衛天望要萬無一失,不要再生肘腋。
澹台家,必須倒!
澹台陽靜靜的端坐在書房中,此時已經是淩晨三點過,但他卻無心睡眠,手中的手機正在發燙,充電線也連在上面。
這天夜裏到底打了幾個電話,他自己都記不清楚。
他的專車發動機現在依然還熱乎着,随時準備出發,今天當面拜訪的要員,沒有十個也有七八個了。
今夜的燕京,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随着電話越打越多,見的人越來越多,澹台陽對未來就越有信心。
他當然知道韓烈已經拉攏了好幾個軍政要員,打算一起公開表态支持艾南山。
但這又如何,共和國是個暗地裏講究人情,明面上卻得講究法制的地方。
大家都把手段藏在暗處,那就用暗地裏的手段來行事。
現在既然你們要把這些本該在暗處的東西,拿到明面上來鬥,這正合我意。
無論你們這些艾南山的救兵态度再如何鮮明,我澹台陽也不是軟柿子任你們揉捏,我也有我的關系網。
任你們巧舌如簧,秦冰犯案的那些證據确鑿,拿出來就算不是緻命的,但也能讓艾南山名望掃地,難不成你們還能颠倒黑白是非?
至于我澹台陽,雖然屁股也不怎麽幹淨,但早在我謀劃此事時,我就将一切尾巴都給清掃掉了,你們什麽證據也抓不到,我始終高枕無憂,立于不敗之地啊。
方才他打那些電話,出門拜訪的那些人,與人當面懇談。
澹台陽得了周家明确表态的支持,說起話來也頗有底氣。
一些原本搖擺不定的人,紛紛被他說動了心思。
澹台陽告訴他們,不要被秦冰葬禮上的那些陣仗給唬住,那個名叫衛天望的生面孔青年,與林唐兩家之間的關系其實非常複雜,其實現在也就韓烈在爲艾南山奔波罷了。
至于發生在葬禮上的一點小事故,那純粹是不知道艾南山何時得罪的人在找他的茬,與我澹台家無關,我也差點受到刺殺呢。
澹台陽說的的确是事實,哪怕不是事實,隻要沒有證據,那它就成了事實。
正如信心滿滿的澹台陽所想,目前的局勢依然對艾南山很不利。
當衛天望來到韓烈等幾個老頭聚在一起的地方時,發現這是一座矗立在南海區的獨棟别墅。
古色古香的磚瓦圍牆,面積不過三四百方的四合院,看起來很是不起眼。
但這個位置,卻已經出賣了裏面的房屋主人在共和國内的身份和地位。
衛天望敏銳的察覺到,就他一路走來這三四百米的距離,暗處至少有十七八個暗哨正死死盯着自己。
這些人要麽是荷槍實彈的警衛,要麽就是身懷絕技的南海保镖,不過顯然他們已經事先得了通知,知道自己身份,所以隻是上上下下打量自己一番,倒沒上前來阻攔。
當然他們來衛天望也不怕,現如今,除了幾大世家的族老級高手,他真的沒怵過任何人了。
至于普通人,别說是走到别墅門前了,興許早在五百米直徑外的距離就被阻攔下來盤問了。
走到門前,兩個精幹的警衛正站在那裏,衛天望從他們身上察覺到一絲絲真氣的氣息。
他們的實力比之當初的國安局特勤九組精英特工莫無憂還厲害三分,比艾家影衛也厲害一分,在普通人的層面裏,已然是無敵般的存在。
這兩名警衛其實之前就得到通知,說是會有個年輕人單獨到這裏來。
當時他們心中倍感詫異,是什麽年輕人竟會被大領導如此慎而重之的專門通告,并且一再強調,千萬不要對他有任何不敬,不然後果難料,最好的結果是直接退伍,最壞的結果,是根本無法想象的。
當然他們都是真正的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己任,雖然萬分詫異,但卻絕不會提出異議。
後來衛天望便騎着摩托車來了,這時候的他也将身高恢複到正常的狀态,賽摩發動機沉悶的嘶吼在南海區顯得格格不入,他這一身黑衣,倒是有點像飙車黨的意思了。
但早就得到通知的人隻遠遠看了看這人,透過摩托車頭盔面闆,看清楚這人的眼神,與領導給的照片稍稍對比一下。
這些最職業的警衛們立刻确定了此人的身份,然後他們一邊删除照片,一邊挨個通知進去,領導說的人來了。
衛天望今天又鐵了心要做收拾澹台家的事,無意識間散發出一些氣息,叫這些敏感的警衛察覺到了。
随着摩托車在這幾百米的短暫路程上行駛,有領導先打的招呼打底,一種沉悶壓抑的氣氛漸漸籠罩了這些警衛的心。
在守在門口的兩名警衛正面衛天望的時候,這種氣氛達到了巅峰。
這兩人是跟随内裏大領導多年的死士,雖然少有出手的機會,但其實手下也是有不少人命的,自身也是有殺氣的,平素裏也能給人不怒自威的感覺,跟随領導出行時,普通人也會下意識的避讓。
但面前這個身高一米八許的冷面年輕人,卻讓他們知道自己完全就是小兒科。
當然他們也有些好奇,強忍着心中的不适,咬牙擡起頭來看着衛天望,雖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至少總得将他的面容看清楚,最後确定一次身份。
這一看之下,這兩名警衛竟然覺得意識有些恍惚,下意識就要跪到地上去。
如果幾條人命,就能給人帶來一定的殺氣,他們深深的覺得,面前這人和自己等人相比,手上沾染的鮮血多到不可以道理計,隻是想想,就叫人毛骨悚然。
衛天望看到這兩人身子發抖,意識到自己又沒控制住心氣了,淡然一笑,無意識散發出來的氣勢猛的全收了回來,倒是讓氣氛驟然松了下來。
“我是衛天望,麻煩兩位帶路,”衛天望輕聲說道。
這兩人才回過神來,連連點頭,趕緊帶着他往裏走,甚至都忘了繼續檢查他身份了。
這時候,警衛們終于領會到領導先前所說的,根本無法想象的後果大概是什麽樣子。
他們不是沒有見到過武道世家之人,但能給人這樣可怕壓迫感的,這是第一個,而能突然之間又把壓迫感收回去的,更是前所未有。
這隻能說明他們面前這人武功已達化境,收放自如。
在警衛的帶領下,衛天望徑直前往地下會議室門口。
推門而入,正瞧見幾位老者的表情都算不上輕松,甚至有些愁眉不展,會議室裏煙霧缭繞,他們面前的煙灰缸都快擺滿了。
衛天望發現氣氛并沒有想象中那樣輕松,不過這也在他的預料之中。
“你來了啊?”韓烈扭頭看向這邊,起身說道。
警衛迅速離去了,實在不敢在此地久留。
衛天望沖着韓烈點點頭,往裏走去,四下打量一番。
其他人同時也在打量他,衛天望的大名,在韓烈的這些老夥計這邊,早已如雷貫耳。
他們從不懷疑衛天望的能力,隻是想見一見這個靠着自己一雙鐵拳,從一名來自小鎮的少年,僅僅用一年多的時間,一步一步的往上爬,走進自己這些人的視野,更讓那些武道世家對他極其忌憚的年輕人,到底是個什麽模樣。
更難能可貴的是,雖然多多少少有些人爲他提供了幫助,但他真正依仗的,卻是他自己的一身本事。
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這些老人的腦子裏都想起自己那些後輩,與他一比,自己的後輩都是含着金鑰匙出生,在諾大的權勢照拂下長大。
衛天望,他非但沒有含着金鑰匙,更是從一出生開始就注定要在林家的傾軋下掙紮求存,在小縣城裏也是要咬着牙與許許多多的人作對。
但他卻做到了,并走到今天,将自己家族那些看似風光的後輩遠遠甩在後面。
這何其艱難,何等不易,他的心智又有何等堅韌。
諸位老人想象不出來,但看了看他堅定的眼神,似乎這次關于艾南山的事情不是那麽難辦了?
我們深感無力,但他似乎卻可以創造奇迹。
另外,你突然見到我們這些人,倒是一點都不怕生嘛,見衛天望進門之後徑直就在韓烈身邊拉出一張椅子坐下,這些老人如是想到。
接下來韓烈自然是一一給衛天望介紹,在座諸位的身份。
衛天望大多數時候都隻是站起來表示基本的禮節,隻有在介紹到最上首那位須發皆白,約莫八十來歲的老人時,衛天望才吃了一驚,态度變得稍微恭敬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