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些人出去,李煜深深地喘息兩口,渾身那仿佛是要暴起殺人的緊張感也緩緩散去,但他看着一旁依舊癱軟在地上的巴切爾老牧師,趕緊大步邁過去急聲道:“你還好嗎?能聽到我說話嗎?”
之前李煜清醒過來的時候,可是親眼看到了那個胖子狠狠地用槍托,使勁給了巴切爾老牧師的頭頂一下。那實打實的原木槍托,就算都是年輕力壯的正規軍慘烈的拼刺刀中,都是一件僅次于刺刀的大殺器,何況一個老人的頭頂直接挨了這麽一下,外加胸膛和肩膀上的那幾下,簡直就是要人命!
隻是看着巴切爾老牧師頭頂上那還在冒着的血液,不僅将整個臉弄得都是,就算是那花白的頭發,看上去都已經侵染的透漏着一股詭異的血紅。而且全身都在微微的顫抖着,嘴唇哆嗦着想要說些什麽,可卻就是沒有聲音。
“該死的,這個情況很不好。”
李煜眉頭緊皺,他輕輕地将老牧師巴切爾抱起來,這個老人的身軀在他懷裏沒有多少重量,就像是一截枯朽的木頭。李煜小心的将他放在那一堆稻草上,但是看那額頭上還在冒着鮮血的傷口,他腦子中瞬間就出現了關于這種被槍托重傷的記憶,不由得喃喃道:“顱骨碎裂,應該還伴有腦震蕩,但如果不及時止血,恐怕會造成失血性休克。”
沒有繼續想下去,李煜當然知道對于一個老人來說,而且還是一個即将坐火車前往西伯利亞的老人來說,失血性休克究竟有多麽的緻命!就算是一時半會死不了,可是面對從烏克蘭地區到西伯利亞地區這一個月左右的火車旅途中,也要死在路上。
當機立斷,李煜直接脫下自己身上的粗布上衣,可是看着那髒兮兮的布料,以及屋子内令人堪憂的衛生狀況,他也是不由得緊緊皺眉,這麽髒的環境,連洗滌傷口的清水都沒有,就算是止血了,恐怕也會有傷口感染。
喜歡曆史書籍以及腦海中出現的記憶,李煜可相當了解這不過區區1932年,十幾年後出現,堪稱活人無數,真正在醫藥曆史上留下燦爛一筆的青黴素,現在可還沒發明出來,對于現在的患者來說,如此惡劣的衛生環境,就算是當時沒死,那麽死于後續感染而引發的并發症,也是相當常見!
“該死的!下手這麽狠!”
緊緊咬牙,李煜不由得握住雙拳,但還是用撕下來的布條将老牧師巴切爾的頭上纏了兩層。順手擦了擦巴切爾臉上的血漬,李煜想着那三個蘇聯士兵的所作所爲,心中更是猶如一團火在燃燒,他不由得更是咬牙怒聲道:“這怎麽能是人民的部隊?!”
他所接受的教育,以及他所了解的事情,還有那腦中的回憶,可毫無例外的都告訴他那隻紅色的部隊,屬于是人民的子弟兵。無論是哪次災害,無論是哪次沖突,就算是冒着生命危險也是第一個沖上去的,隻有那隻頭上戴着紅五星的軍隊,咬着牙用生命捍衛人民,捍衛着解放軍的榮譽和名号。
世界上沒有任何一隻部隊,能如同那隻部隊一樣,作爲正規軍竟然能在災害中,爲了平民百姓的安全和财産,沖上去用自己的身軀作爲防線。而李煜從那隻部隊中走出來,他當然明白平日裏所喊的口号,所灌輸的理念,在人民面前,是會實現的。
“可是,蘇聯紅軍怎麽會這樣?馬克思主義在列甯領導下的蘇聯紅軍,怎麽會對自己的人民出手?!”
李煜小心的讓巴切爾老牧師躺在柔軟的稻草堆上,然後将自己的上衣蓋在他身上,雖然遮不了多少寒意,起碼也能多少暖和一點。可是李煜看着周圍破爛的房間,以及巴切爾老牧師時不時出現的寒顫,都讓他眉頭緊皺,呆呆的坐在旁邊,有些無法接受的搖頭道:“就算是蘇聯紅軍,不也是人民的軍隊嗎?”
他無法同自己印象中那解放軍的身影所聯系這隻紅軍部隊,可是印象中那曾經震懾大半個地球的蘇聯紅軍,同樣也是人民的軍隊。李煜還記得,當初諾利貝爾核電站洩漏事故中,蘇聯紅軍以多麽舍生忘死的态度進行挽救,才讓持續不斷地洩漏用生命作爲堤壩生生擋住。
但僅僅來到這個1932年的世界還沒有兩個小時,李煜就突然發現,自己印象中的紅軍精神非但沒有半點,卻出現了絕對令人厭惡的兵痞!如果前世解放軍中有這種欺辱人民的兵痞,恐怕直接就會踢出軍隊,甚至會上軍事法庭!
“蘇聯紅軍當然是人民的軍隊!”
一句聲音在門外出現,随着鑰匙“嘩啦啦”的碰撞聲音,一個瘦高個緩緩推開破爛的房門走進來,雖然同樣身穿蘇聯軍服,但看上去他卻如同西伯利亞的白桦樹一樣挺拔。臉色平淡的掃了眼房屋内的情況,當他看到滿身血漬,正躺在稻草堆上的巴切爾老牧師的時候,那張消瘦的臉頰上,一雙眉頭瞬間皺起來,他不由得扭頭喝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他身後立刻轉過來一個身穿蘇聯軍服的士兵,掃了眼老牧師巴切爾的慘狀,以及正坐在旁邊同樣看着他的李煜,不由得咽了口吐沫,顫聲道:“烏爾列托夫同志,對于這一切,我并不算了解。”
李煜同樣看着那個士兵,雖然頭頂上那棉布帽子上的紅五星依舊熟悉耀眼,可是看着那士兵臉上隐藏着的獻媚,卻忍不住緩緩皺眉,這讓他覺得玷污了那個紅五星所代表的,無論是精神還是象征。
不過他扭頭看着那個被叫做烏爾列托夫的瘦高個,卻是緩緩一怔,那站立着挺拔的身軀讓李煜想起了真正的軍人,嚴格律己,遵守紀律。而就算那闆着臉的面孔,卻讓他的腦海中,不由得回憶起了自己連隊中,那個總是一樣闆着臉的教導員。
“在這種嚴肅的時候,請叫我政委同志。”
緩緩皺緊眉頭,烏爾列托夫看着那名有些惶恐的士兵,腦中卻不由的浮現出那個肥胖的身影。微微咬牙,他扭頭看了眼躺在稻草堆上的老牧師巴切爾,心中怒火暗燒,他忍不住伸手握住那個士兵的領口狠狠一拽,憤怒的大聲問道:“可是…作爲巡邏隊的一員,爲什麽你會不了解?爲什麽你會不知道一個老人被打的如此凄慘?”
他重重的攥着那個士兵的領口,不顧他那下意識的掙紮,隻是将他拽到自己的眼前,咬着牙憤怒的盯着他的眼睛,然後狠狠的将他推到身後的房門上,怒聲問道:“同志,現在請告訴我,爲什麽會這樣?!”
“政…政委同志…我真的不了解…”
那個士兵顫顫的向後退了半步,看着烏爾列托夫那帶着憤怒的眸子,不由得伸出手扶着身旁的門框才免得自己吓得跌倒在地,可是他的心髒卻快速的跳動着,讓他開始語無倫次的回答道:“我…這段時間…這段時間之内…我不是負責這條街道的…”
“那麽同志,我想知道你知道些什麽?你又不知道些什麽?”
烏爾列托夫政委咬着牙,他努力讓自己的怒火降下來,可是當他的目光掃過老牧師巴切爾的時候,他心中的憤怒卻越發的升騰起來:“難道你的腦袋,已經被帝國主義和資本主義的思想,所腐蝕的幹幹淨淨的了嗎?!”
那個士兵隻是扶着身後的門框,面對政委如此憤怒的一面,他的内心簡直就是惶恐極了。隻是作爲一名負責小鎮治安的下等兵,他甚至都不在蘇聯烏克蘭方面軍的編制之内,但面對現在烏爾列托夫政委這名上級的上級,他隻能是慌亂的解釋,卻說不出什麽具體的事情來,而且他在心底也明白,他自己絕對不敢說出那個人名來。
“是那個胖子幹的,或許你們認識他。”
平淡的聲音在旁邊傳來,那個士兵的身體瞬間一顫,他下意識的扭頭看向那個坐在稻草堆上的身影,額頭上卻已經是布滿了冷汗。而李煜就仿佛是沒有看到,隻是緩緩站起來,看着那名烏爾列托夫開口歎道:“政委同志,如果可以,請讓這位老人去醫院救治。”
烏爾列托夫微微皺眉,他的雙拳已經緊緊握起,甚至憤怒的眸子中已經升騰起一片火焰,他咬着牙對旁邊的士兵速聲道:“還傻愣着幹什麽?快去叫人拿擔架過來,送這個老人去醫院搶救!”
深深吸了口氣,政委烏爾列托夫站在原地,他看着朝自己行了個軍禮的士兵跌跌撞撞的朝着醫院跑去,不由得雙拳仍舊是緊緊握着,但是心中想起那個胖子的身影之後,他更是憤怒的忍不住低聲怒喝着那個人名:“邁烏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