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樹的葉子還呈黃綠色,一片黃綠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靜靜讀書,待到半卷書讀完,掩卷長歎一聲,神色有着說不出的落寂。
就在此時,院門被猛的推開,一個灰仆仆的人影猛的撲了過來。
男人轉動輪椅,躲開那個人影:“又去哪兒玩了,弄的這一身。”
撲過來的是一個黑臉少年,他憨憨一笑,抓了抓頭:“出去打獵了,哥,你不知道今天有多驚險,我差點就回不來了……”
少年八啦八啦的把今天的經曆講了出來,一臉神秘道:“你猜不到,當我們都爬到樹上時,就在那頭黑熊不住撞樹,我和蔣秋都吓的不成,以爲今天必活着出不去了時,那個嬌滴滴的小娘子竟然說保護我們,還跟我們要銀子,我當時就本着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把銀子全給了她,結果,那小娘子不過幾拳,竟是把一頭黑熊打死了,天啊,就那小身闆,那細胳膊細腿的,怎的那般大力氣,如果不是我親見,我是必不相信的,哥,你在聽沒……”
這黑臉少年卻正是被李鸾兒救下的那少年。
他一通話說完,卻見自家大哥正徑自出神,便伸手推了推:“哥,你也吓壞了是吧,實在是人不可貌相啊。”
“哦!”輪椅上的男人回神,笑笑:“确實怪吓人的,這次你僥幸無事,下次說不得就沒這麽好運了,這裏不是京城,這深山老林的便是當地的老獵人都不敢獨自進去,更何況你們幾個毛頭小子,以後你們也小心着些。”
“知道了。”黑臉少年沒有反駁,笑着應下:“我武藝不成,該好好的練練,等我練好了再上山,我就不信我還怕一頭黑熊,我還能輸給一個小娘子。”
輪椅上的男人不由想到前幾日管家和他講過的前來賣大蟲的兩個小娘子,又想到前些日子在同福樓碰到的那個把崔正功罵個狗血淋頭的小娘子,又想到自家那一票娘子軍,不由輕笑出聲:“你可不要小看了女子,你這話若和家裏的奶奶嬸娘們說,看她們不打斷你的狗腿。”
黑臉少年想想自家那一衆剽悍的娘子們,不由的縮縮脖了,早吓的面無人色:“是極,哥說的是極,這女人就是老虎啊,不對,比老虎還要厲害呢,我以後可不要讨新婦了。”
男人沒想到自己隻兩句話就絕了自家弟弟娶妻的念頭,不由更是哀歎:“咱們家那些嬸娘是特例,這世上還是溫柔賢淑的女兒多些。”
“也是啊。”黑臉少年不知道想到什麽,呵呵笑了起來:“那我以後讨新婦便撿那溫良的讨,可不要那些舞刀弄槍的。”
男人笑着點頭,把書卷放下:“你今天也受驚了,又弄這一身的髒,趕緊回去洗洗,再好好歇息,待明日我叫人好好查查那小娘子,有了她的信,便讓吳伯帶你去跟人家道謝。”
“唉。”少年答應了一聲,飛快的朝後院跑去:“哥,我洗漱去了。”
等到少年一走,男人的笑容就有些挂不住,臉上又出現幾分輕愁,他看看手上的書,再瞧瞧根本已經沒有能力再站起來的雙腿,眼中閃過一絲傷痛。
便是再精通兵法又如何?
他這個樣子不要再帶兵打仗,便是在軍營做個書記官都是不成的。
有再多的文采又怎樣?
他已經是個廢人,根本已經不可能選官,早就已經絕了他的青雲之路,他滿腔的抱負注定付諸東流。
伸手捶了捶沒有知覺的雙腿,男人轉動輪椅朝屋中走去,才沒走多遠,便有隐在暗處的幾個大漢上前擡着他并輪椅上台階,直接把他送入屋中。
“你怎會想到要認金夫人做幹娘?”
這廂李鸾兒不解的看着李鳳兒。
李鳳兒笑笑:“她無兒無女,我們又無父母,她缺兒女孝敬,我們缺父母教導,認了她豈不是兩便。”
李鸾兒苦笑:“我的傻妹子,她是什麽來曆你知道嗎?她是什麽品性你清楚麽?這世上可是講究孝道的,更講究父母命不可違,若認了她做幹娘,萬一她起了壞心思,要賣了我們兄妹,我們連哭都尋不到地方呢。”
她這一句話徹底的讓李鳳兒變了臉色:“不,不會吧。”
李鳳兒雖然潑辣,可到底年幼,從小在鄉村長大,見的世面又少,與人心上離經過末世二十年的李鸾兒認知要差的遠着呢。
做個比喻,那便是天與地的差距,她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如何能明白這世上人心險惡成何樣子,哪裏會想到李鸾兒那一層。
陡然聽李鸾兒說出這樣的話來,真是吓壞了:“姐,姐姐,你如何想得到?”
李鸾兒歎了口氣,她總歸是不能說她來自于末世吧,隻好把事情推到崔家頭上:“你知我嫁到崔家與他家沖喜,你又怎知我在他家過的是怎樣的生活,又怎麽家後院人心是如何肮髒,我雖然在他家呆的時間不長,可卻也看透了這世道人心。”
她這一席話徹底的讓李鳳兒白了臉。
緊接着,李鳳兒抱着李鸾兒大哭起來:“姐,嗚,該死的崔家,他們到底怎麽挫磨你的,你在他家到底過的是什麽日子啊,該死的……”
被李鳳兒這一哭,哭的心都軟了,李鸾兒趕緊抱着她安撫:“好了,好了,現在我不是回來了麽,咱們家日子也好了起來,以後啊,咱們必定過的更好,好的讓那些人眼熱。”
“嗯。”李鳳兒重重點頭:“咱們一定把日子過的好好的。”
李鸾兒撫撫她的頭發,放柔了聲音:“你要是真喜歡金夫人,咱們就再好好的看看,她如果真是善人,咱們認她做幹娘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