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了?”
見沈遲回來,羅玉芳有些小心地問道。
沈遲點了點頭沒有說胡話,羅玉芳趕緊進屋打開一扇房間門,探頭進去道:“婉婉,出來吧,計生辦的人已經走了。”
林小乖舒了口氣,從房間走出來,對着沉着臉的沈遲輕聲問道:“怎麽回事?計生辦的人怎麽會突然過來?”
她知道生了一胎後計生辦會上門強制要求戴節育環,第一次自己僥幸逃過了,第二次打了擦邊球生下四胞胎,按理自己如何都躲不過這一遭了。
但沈遲如今的地位擺在那,韓家也不是輕易能惹的,計生辦照理不會在這種小事上爲難她,從之前半年的沉默就能看出來。
可是怎麽突然之間就上門了?
要不是鄭翠翠打電話事先做了通知,她及時躲起來又把沈遲叫了回來,她今天說不得就要丢一場臉了。
戴節育環自己雖不喜歡但也不是大事,可自己一個少将夫人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押走,不僅自己,怕是沈遲也要沒臉。
“估計是有人從中做了手腳,想要膈應我吧。”沈遲的臉色不太好。
他在軍部自是也會豎敵,但軍部的爺們一般都不會這麽上不了台面。
最近自己得罪的人中,能想出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主意的也就隻有一個人了。
“真要去戴那什麽節育環?”羅玉芳皺眉道。
她年輕那會沒碰上過這事,對節育環也不了解,但好好一個人。身體裏突然多了一樣外來的東西。總覺得不是好事。
林小乖知道節育環對身體雖然沒有傷害。但也有不少年紀大的女性因此得了婦科炎症。
不過這時候也沒得選擇了,與其被人押去醫院,還不如自己去。
“沒事阿婆,戴那個對身體沒有影響的。”此時她隻能這樣安慰人。
沈遲皺着眉沒有開口,到了晚上臨睡前,他攬着她道:“你不用去戴節育環。”
“嗯?”林小乖正困,迷迷糊糊地有些不解。
“我去醫院做結紮,這樣你就不用戴那勞什子節育環了。”
沈遲的語氣非常平靜。林小乖卻一下自驚醒了,“結紮?”
沈遲點了點頭,“我之前問過了,男人結紮比女人戴環節育環方便,不像戴節育環,運氣不好可能得炎症,也沒有節育環脫落的顧慮,能夠永久性避孕。”
他沒說的是,馮離說女性也可以結紮,不過相比男性結紮。女性結紮麻煩不說,還容易得盆腔方面的病。他舍不得婉婉受苦。
“永久性避孕?”林小乖愣了下。
沈遲隻當她是還想要生孩子,勸道:“我們如今孩子已經夠多了,再多就分不出精力照顧了,都交給保姆你也不樂意不是?”
林小乖卻想起了上輩子沈遲結紮的事。
其實早在兩人還沒有離婚的時候,沈遲就告訴她他已經結紮了,但她根本不信。一來是當時滿心偏激,從沈遲這個她一心想要逃離的人口中說出的話她怎麽會相信;二來是沈遲和他說這話的時候神采奕奕,一點也沒有剛做過手術的人的虛弱。
林小乖隻覺得他根本是在欺騙她,畢竟沒有哪個男人會不想有自己的孩子的,沈遲怎麽可能願意去結紮?
她自己已經沒有了生育能力,沈遲有沒有結紮,她難道還能親身驗證?林小乖認爲他是打算先騙過自己,反正自己不能生了,戳不穿他的謊言,等到他膩了她,離婚後照樣可以結婚生子。
彼時沈遲想要那種方式挽留住她,她卻隻将他的話當成欺騙,不僅沒有感動,反而對他越加不恥。
直到臨死前聽到許梅梅的話,她才願意相信,這個男人是真的願意爲自己做到那般地步。
“你剛動了一場手術,如今又要動結紮手術,身體吃得消嗎?”林小乖一臉猶疑。
“沒事,結紮手術隻是小手術。”沈遲淡淡道。
“要不,還是我去戴環吧,手術再小也要術後休養的吧?”林小乖皺眉道。
“沒事,術後隻要休息兩周就行了,而且也不是不能工作,隻要不做重體力勞動和激烈運動就行,影響不大。”沈遲親了親她的額頭道。
林小乖有些想哭,伸手緊緊抱住他的腰,整個人都縮進了他的懷裏。
沈遲很享受她的依賴,下巴抵在她的頭頂,淡淡的笑容裏滿是溫柔。
“該死!”聽到沈遲去做了結紮手術,俞秉良一把将手中的茶杯摔了出去。
黃雪梅冷冷道:“我早就說了,不是每個男人都吃美人計那一套的。再說真當你女兒是國色天香不成?也不看看人家沈太太是怎樣的絕色,沈遲能看上陸蕾?現在好了,偷雞不成蝕把米,你看着吧,沈遲可不是什麽打不還手的好性子。”
陸蕾在一旁低着頭不說話,心裏滿是被羞辱的難堪。
俞叔叔說打算把自己送給沈遲做情婦的時候,她不是不氣憤不甘的,本想出口反對,但卻被姐姐攔住了。
她當時還覺得不解,後來遠遠看到俞叔叔被那個叫沈遲的男人擠兌得頭也擡不起來,才知道姐姐說的沒錯,那個男人和俞叔叔不一樣。
因爲事先知道結果,所以沈遲的拒絕她并不覺得如何。
但本以爲俞叔叔會見好就收,哪想到他非覺得自己被被侮辱了,說要給沈遲點顔色看看,這下好了,不僅沒讓人好看,自己倒是好看了。
但這話由黃雪梅說出來就不一樣了。
“你别得意。”陸蕾瞪着黃雪梅道:“别以爲我不知道,你前兩天還不是和你的好兒子說若是能利用我攀上韓家,他之前看好的職位說不準就能到手了嗎?”
她嗤笑道:“裝得多高尚似的,其實還不是個唯利是圖的。”
和陸蓉當初的胡攪蠻纏不同,陸蕾要聰明,說出的反駁也犀利。
黃雪梅的臉色立刻有些不好,這死丫頭怎麽會聽到那話的?
——對于沈遲能看上陸蕾,她本來也沒有放多少希望。但韓家那個龐然大物對兒子的幫助實在太大了,何況陸蕾不同于長得像俞秉良的陸蓉,她繼承了陸曉七分的美貌,人也比陸蓉聰明,說不準就成了呢。
“你說什麽?”見俞秉良疑惑地看了過來,黃雪梅冷着臉強裝鎮定道:“不要以爲别人和你一樣,我可從來沒想過讓良才利用裙帶關系往上爬。”
“還真當自己是好狗不成?”陸蕾冷笑道:“那我們就來好好說道說道,當初是誰跑到中南縣指着我媽媽的鼻子罵她是臭鞋的?”
“你明明知道我媽媽是辜的,是你沒管好自己的丈夫,讓他出來欺騙良家婦女,騙婚讓我媽媽嫁給他的。”
“哈,你裝得再怎麽辜可憐又怎麽樣?實際上還不是個毒婦?”
和單純的姐姐不同,陸蕾其實知道的并不比她少。
從很早之前就知道。
比如當初黃雪梅上門惡意揭破媽媽和她們的身份,媽媽又是如何費了百般心思從盯上她的紅衛兵手裏避開批鬥的。
那些人說媽媽因爲被騙婚非常痛苦,以至于一次又一次絕食、割腕、跳河,想要結束自己罪惡的生命。說起媽媽對她們姐妹的漠視,那些人的表情又是多麽的幸災樂禍,說媽媽肯定恨死身爲那個男人女兒的她們了。
若是姐姐聽到,她或許會全盤相信,但陸蕾不同,她有主見,不會一味相信别人的話。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媽媽的性格有多堅韌,自殺?呵,這種詞根本不會出現在她的人生中。痛苦是真的,但她絕不會選擇自殺那種懦弱的方式結束痛苦,她相信她心裏多的是恨,是不甘,是瘋狂。
她的媽媽,有着男人也比不上的自信和自愛,永遠不會爲難自己。
那麽她那些行爲是爲的什麽?
想到傳聞中那些紅衛兵的喪心病狂,若想要被他們放過,就必須要在他們動手前将自己弄得慘可憐。
顯而易見,媽媽做那些都是爲了活下去,好的活下去。
至于對她們姐妹的漠視——陸蕾難以想象,若是媽媽表現出絲毫對她們的母愛,那些以他人痛苦爲樂的紅衛兵會怎麽折磨她和姐姐兩個他們眼裏的“雜種”。
要知道,文革後期,她們那兒批鬥鬧得非常嚴重,别說像她那樣的小孩,連剛出生的嬰兒都被按在水裏淹死過。
所以相比姐姐對黃雪梅隻是敵意卻沒有任何惡感,陸蕾對黃雪梅疑是非常恨的,恨得想要吃她的肉喝她的血,讓她把那些年害得媽媽過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賬都還回來。
黃雪梅聞言身體一抖,睜大眼睛看了過來——
陸蕾怎麽會知道?
對于當年自己做的事,她不是不後悔,但即便回到過去,她想她還是會那麽做。
被枕邊人背叛太痛苦了,哪怕知道陸曉是辜的,她在她眼裏也是面目可憎。
若是沒個發洩渠道,她根本支撐不下去。
當初陸蓉過來的時候,她還膽戰心驚生怕她在俞秉良面前挑破當初的事,很是隐忍了一段時間,後來見她是真的對當年的事一所知,才放下心來,敢對她出手。
所以陸蕾來之後,她是一點也沒了當初的擔心,卻不想——陸蓉不知道的事,陸蕾知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