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乖心中一緊,下意識提起了精神。
“我之前說過,我那時自打出生就跟着母親和兄姐留在鄉下,世人對我的了解非常有限,除了少數和韓家非常親密的人,其他人都隻知道有我這麽個人存在,具體幾歲,叫什麽名字,都沒有人知道。就連我母親,因爲工作的緣故,沒有深交的朋友,外界對她的情況知之甚少。”
沈遲挑了挑眉,眸底反射出一層詭谲的光芒,語氣輕柔道:“母親已經不在了,若是我再消失,劉玉芝對外完全可以模糊母親過世以及她嫁給父親的時間,再做點手腳,從而讓韓守義變成名正言順的婚生子,代價隻是她沒有婚禮罷了。”
林小乖聞言皺眉,“這種事韓曠将軍會答應?”
“當然不會。”沈遲神色淡淡,“但是她可以偷偷謀算,那時候韓守信才十三歲,韓守珍也隻有十一歲,兄妹兩當時又不懂劉玉芝的存在意味着什麽,韓曠對劉玉芝也沒有防備,她要算計一個三歲的幼童不要太簡單。”
“當時韓曠去了z省部隊,劉玉芝想辦法跟了去,還說服了父親把我也帶了去。雖說韓守信和韓守珍因爲母親的遺言不肯留下來也跟着去了,但兩個孩子怎麽鬥得過劉玉芝?劉玉芝還是找到了機會将我丢在了鄉下的小溪裏。”
說到這兒,沈遲臉上的冷意已經掩不下了,“按照劉玉芝的打算,寒冬臘月的。我一個被丢在小溪裏的三歲幼童自然活不下去。要不是爹爹和阿娘的出現。她大概真的能如願呢。”
“難道韓曠将軍就容她這樣亂來?”林小乖并不意外那個訊息不流通的時代會找不到一個孩子,哪怕那是國家首長的孩子,但她不認爲韓曠那麽好糊弄。
“你以爲韓曠有多高明?”若說一開始沈遲還會粉飾太平地叫他一聲父親,這時候卻毫不掩飾對對方的鄙夷了。“估計就是現在,他眼裏劉玉芝也還隻一個有點小私心但單純善良的小女人,任何調查結果都是建立在懷疑之上的,他本就将我的失蹤視爲一場意外,又怎麽會得到其他結果?”
“至于劉玉芝故意模糊世人的認知。讓世人将我母親過世的時間提前了好幾年,讓人以爲韓曠和她早在數年前就已經低調結婚,我的年齡也大了好幾歲……韓守義也是韓曠的兒子,他自然也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受困于私生子的名頭。畢竟,那時候我已經生死不明,他自然要爲剩下的兒子着想。若非韓守信和韓守珍的堅持,當初‘韓守律’就已經被報死亡了,連家譜後面也會多出‘夭亡’兩個字。”
“那你後來爲什麽會以爲自己是私生子?”林小乖直覺事情應該不止這樣。
“後來?”沈遲面色僵了僵,歎了口氣道:“後來我去了軍營,劉玉芝不知怎麽發現了我的存在。然後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你知道她怎麽和我說的嗎?”沈遲的表情很奇怪,像是笑又像是怒。“她說我是韓曠的私生子,說我的親生母親爲了生我難産而死,我外公外婆養到我三歲就過世了,我是被我舅舅舅母丢掉的。”
他笑得諷刺,“很完美的故事是不是?”
林小乖皺眉,“你就這麽相信了?”她認識的沈遲可不是會輕易相信他人的話的。
“當然不信。”沈遲表情自嘲道:“所以我去查了,但首都離得那麽遠,我的能量也有限,能得到的都是一些表面信息,傳聞韓守律是韓家二子,但我比韓守義還要小五歲,自然不會認爲自己會是韓守律。但要說我不是韓曠的兒子……我看過他年輕時的照片,就是來個人說我和韓曠沒有關系我都不信。我甚至幻想過我和韓曠或許不是直系血親,但調查顯示韓曠是獨生子,幾個姐姐也沒有失散的兒子。”
“到這地步,我就是不信也得信。”
“現在想來,劉玉芝當時的目的應該隻是算準了我的性格,用這種方式制止我去首都求證吧。隻有讓我以爲自己是私生子,才會不願意踏足首都那片地方。”沈遲的表情已經平和了下來,“偏偏我還就上當了,哪怕她一再派人陷害我,也沒有選擇去首都。”
“不過劉玉芝也失策了,大概她以爲用不了多久就能讓我死得聲息,結果我愣是活到了現在。”
說到這裏,沈遲的表情有些得意,如同惡作劇完成後的孩子。
“事到如今,和劉玉芝的賬也要清算一下了。”
沈遲沒說的是,原本便是知道自己不是私生子,他也沒打算來首都。這大概也是出于怨恨和自尊心吧——哪怕韓曠并不是故意将他抛棄,但他這些年的苦難卻是緣于對方,他希望靠自己功成名就後站到對方面前,然後好好嘲諷一下親爹。
但是婉婉……他說不出讓婉婉不要去首都大學上學了,也不願意讓婉婉一個人去首都,比起對近乎陌生人的親爹的怨恨和那點不痛不癢的自尊心,自然是媳婦重要了。
林小乖這個時候卻呆住了,事到如今,她已經能夠百分之一百确定沈遲上輩子直到她死前應該都以爲自己是私生子,否則不會一輩子不踏足首都,而且她也沒聽說過他和首都的韓曠将軍有過任何交集。
是了,上輩子韓曠将軍好像并沒有活到她死的時候,具體什麽時候過世的她不記得了,隻大概知道應該是在85、86、87其中一年過世的。
“你和你哥……是在那次受了腿傷的任務中遇到的?”回顧之前,林小乖也隻能想到這個明顯和上輩子有所出入的事件。
“怎麽猜到的?”沈遲有些意外。
“我隻是随口一說。”林小乖低着頭,想到沈遲上輩子就那麽被個女人耍了一輩子,心情有些複雜,像是有些竊喜沈遲也有栽了的時候,又有些不忿和……心疼?
她覺得自己可能有些混亂。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林小乖不想繼續之前的話題,便問道:“韓家除了韓曠、劉玉芝和韓守義,可還有韓守信和韓守珍呢。”
她也看不上韓曠那種婚姻出軌的男人,但韓守信和韓守珍卻是沒有對不起沈遲。
“我也隻認他們兩個。”沈遲聲音冷冷道:“我和劉玉芝的賬多着呢,這次一次性算清,除了要拿到自己該拿的,順便還要解決一點我們自己的小麻煩。”說到最後一句,語氣突然帶上了笑意。
“什麽小麻煩?”林小乖不明所以。
“你不是想生二胎嗎?”沈遲湊到林小乖耳邊小聲道:“韓守律的身份可一直沒有注銷,你應該不介意到時孩子姓韓吧?”
林小乖一驚,“你的意思是!?”那些赴港生子赴美生子的孕婦爲什麽能夠生二胎?還不是因爲生下來的孩子會成爲香港戶口或美國戶口,若将将來的孩子戶口報在韓守律名下……隻要處理得仔細一些,他們完全可以後顧憂。
“到時我火速去辦個韓守律的身份證,然後把孩子的戶口報在韓守律名下,再用韓守律的身份寫一份遺書讓我們倆成爲孩子的監護人,最後再辦好韓守律的死亡證明,一切就完美啦。”沈遲可把程序都想好了,到時隻要他親哥配合一下,這事絕對能成。
他想得很周全,孩子生了自己沒辦法養可不是他想看到的,因此那份遺書絕對不能少,誰知道劉玉芝會不會在其中做什麽手腳,他可不做搬石頭砸自己腳的事。
林小乖的眼睛也亮了,原本來還覺得韓守律這個身份是麻煩,如今卻覺得這簡直是瞌睡送枕頭,太貼心了。
至于附帶的一些麻煩,她就大人大量不計較了。
爲了知己知彼,接下來,林小乖向沈遲打聽了不少沈家的事,做到心中有數才安下心來裝飾家和準備開學,同時,她還要寫信給親友保平安,通知家的電話号碼。首都這邊有江小美,離得這麽近,自然也要恢複以往的聯絡,零零碎碎的事情多着呢。
至于沈遲,和當初剛到魔都一樣,他這段時間是不得空的。好在離首都大學開學還有一個多月,因此家裏暫時還不會亂了套。
将替換下來的軍用被子晾在院子裏,林小乖正要回屋,就聽到院門口探進來一個腦袋,壓着聲音低聲問道:“請問這是沈遲家嗎?”
雖然對方的行徑有些鬼鬼祟祟,但林小乖對軍區大院的治安還是有一定信心的,點了點頭道:“是的,請問你是?”
首都軍區和魔都警備區不同,這兒的軍區大院人情有些冷淡,或許是因爲首都軍區規模大,鄰裏之間并不都是同僚,多都隻是見面點點頭的交情的關系,相處并不熱絡,和後世那些高檔小區頗爲相似。
林小乖對此倒不在意,她本就是個慢熱的人,信奉“君子之交淡如水”,這樣反而讓她覺得輕松。
聽到林小乖肯定的回答,對方一臉激動地走了進來,動作迅疾地關上院門,正當林小乖心生警惕的時候,那人卻是揭開頭上的頭巾,露出一張帶着歲月痕迹卻仍舊美豔動人的臉蛋,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