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喜,這邊!”
林孝喜剛在其他乘客異樣的目光中艱難地從火車中擠出來,就聽到林孝安的喊聲。他松了口氣,頓時就癱到地上不肯動了,扯着嗓子喊道:“哥三個過來幫我一把!”
“咋了咋了?”林孝平和兩個弟弟見他這樣吓了一跳,趕緊擠過人群跑了過去。
“差、差點累背過氣了!”林孝喜抖抖索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指着身邊三個大尼龍袋道:“你們看着辦吧。”
兄弟仨聞言不解,林孝樂伸手去提那尼龍袋,結果差點一個趔趄栽下去,瞪大了眼睛道:“這裏面是什麽?”怎麽這麽重。
“小妹給裝的。”林孝喜翻着白眼道:“你們也知道她的脾氣,我根本就拒絕不了。”
林孝安上手提了下那尼龍袋,忍不住咋舌道:“難怪小妹特地打電話叫我們來火車站接你。”小妹在電話裏說得含含糊糊的,他還以爲孝喜出了什麽事呢。
“行了,走吧,晚了耽誤坐客車。”林孝平吃力地拿起一個尼龍袋,開口道:“孝喜你先歇一歇,孝安和孝樂辛苦一下。”
好在他們都是在生産隊裏幹過來的,這點力氣活不在話下。
等到兄弟四個回到家,都已經是中午兩點多了。路上倒是有飯店可以吃飯,不過他們都是節省慣的,哪怕剛拿到了一筆巨款,以往的觀念還有些扭轉不過來,因此都是餓着肚子回去的。
到了家,兩家人都在候着。兄弟四個氣喘籲籲地進了林孝喜家。
“這些是什麽?”周鳳琴見着那老大的三個尼龍袋問道。
李芳妹和林年強也湊了過來。一臉疑惑地看向林孝喜。
“小妹讓我給捎回來的。都是給大家的。”說着,林孝喜打開一個袋子,拿出裏面五個盒子道:“這是小妹給孩子們準備的,一人一盒,據說是外國貨,吃了對孩子的身體有好處。”
“給我們的嗎?”林博、林虎、林小草、林誠都圍了上來,便是走路還有些不穩的林小雪也磕磕絆絆地跟了過來。
“這可不是糖。”林孝安敲了記兒子的頭,對着旁邊身邊的媳婦、嫂子和弟妹道:“你們把東西收好。”
不用他說。秦曉花妯娌幾個就已經将東西收好了。
接下來,林孝喜一樣一樣地将東西拿出來,“這些是阿娘和二叔二嬸的,這些一半給含芳,剩下的嫂子你們分分,這是小妹給阿娘你們做的棉鞋……”
待看到那羊和牛,李芳妹恨鐵不成鋼地瞪了眼兒子,“你怎麽連這個都拿回來了?”
“小妹根本不聽我的。”林孝喜苦巴巴道。
“這整隻的羊和整扇的牛排婉婉從哪弄到的?”林年強皺起了眉頭。
這東西便是在城裏也不好弄到啊。
“不知道。”林孝喜搖了搖頭道:“我那時忙活着找茶葉銷路,不過那幾天她一直往外跑,想來也是費了一番功夫才弄到的。”
李芳妹聞言心裏又高興又擔憂。高興的是侄女什麽都想着他們,擔憂的是侄女這般往娘家搬東西。侄女婿要是不滿了怎麽辦?
“孝喜,你看着你小妹的日子過得好嗎?”
衆人原本或是高興或是稀罕地看着這些以往從來沒見過的東西,聞言紛紛看了過來。
“是啊孝喜,沈遲對小妹好嗎?”林孝安問道。
“好,怎麽不好?”林孝喜笑容滿面道:“他們的家可好了,電視、洗衣機、燃氣竈、自行車、坤車,還有孩子的手推車,那些東西我們這一家有一樣就算好的了,他們家卻都有。沈遲對小妹也好。你們是沒看到,小妹做飯,沈遲若是在就會給她打下手,洗菜擇菜切配料這些事根本用不到他動手,就連油鍋熱一些,沈遲也擔心傷到她非得自己來。他休假那會,連衣服都是他洗的。小妹當着他的面給我裝的這些東西,他連眼睛都沒眨一眨。而且我見着,那家裏竟大多事多是小妹做主。”
他是真的高興,但他心裏也是有隐憂的。看得出沈遲現在對小妹是真的很喜歡,但以後呢?
作爲一個農村男人,沈遲對小妹那熱乎勁兒,他總覺得不靠譜。就跟燒水一樣,火大了水也容易燒幹。
他就擔心沈遲也學了城裏人喜厭舊的毛病,到時候不是要苦了小妹?
隻是,這種擔憂沒憑沒據,他也不能說出來,隻能藏在心裏。
也是因此,他做生意才會有動力。
聞言,李芳妹、林年強和周鳳琴的臉上都有了笑意,林年強揮着拳頭道:“他要是對婉婉不好,我就一拳頭把他的鼻子給打塌了。”
那可是他的拿手好戲,雖然當初因爲這也闖了不少禍,讓大哥和小弟頭疼不已。
林年強怅然地歎了口氣,三兄弟如今隻剩他一個了啊。
“小妹說這羊肉和牛肉要鮮的才好吃,交代大姐她們那也送點過去。”林孝喜又指着羊肉和牛肉道。
盡管要七八家分,但這羊肉和牛肉這麽多,還真不用擔心不夠吃。
這邊,李芳妹指揮着大家分起肉來,另一邊,林小乖的四個哥哥聽到消息心裏都不太是滋味。
陳紅看了眼手裏怎麽也做不好的鞋面,歎了口氣表情一片苦澀。林孝康悶聲剁着豬食,林超低頭做着作業,表情隐藏在陰影中法窺見。
林孝福家,林小鳥大力搓着盆裏的髒衣服,林小貓偷偷看了眼姐姐,又偷偷看了看一臉火大的阿娘,有些害怕地小聲道:“姐,我怕……”
她以爲自己的聲音很小,但其實屋裏這麽安靜,在場的人都聽到了她的話。
“你怕什麽怕?”朱芬眼睛瞪了過來,“我這個當娘的難不成還能吃了你?”
“你做什麽對小貓兇?”林小鳥啪的一聲丢下手裏的衣服,“你也就在家裏能,我早就說了,讓你别眼裏隻看得到錢,你自己不聽現在又去嫉妒誰?”
“誰說我嫉妒了?”朱芬咬牙道:“死丫頭你眼睛吓了?我這是不滿,不滿知道嗎?林小乖做的什麽事?東西盡給外人,卻不給親哥家,這還有天理嗎?你去問誰也都不會覺得我錯了。”
“那也得人家不知道你把我姑給賣了!”林小鳥瞪着眼睛,看向自己親娘的眼裏竟是帶上了恨意,“孝平叔他們是外人,你是内人?你幹的是内人的事嗎?”
“你這個死丫頭!”朱芬被她那滲人的眼神看得心怯,卻仍舊嘴硬道:“你跟誰說話呢?我是你娘!”
“你這樣的娘我甯願不要!”林小鳥吼道:“你除了生了我還爲我做過什麽?我小時候尿布都是姑姑洗的,她連上學都帶着我,我就鑽在她桌肚下,餓了她給我塞東西吃,渴了她遞水給我喝,我長這麽大總共穿過三身衣服,都是姑姑花錢買了布親手給我做的!她才像是我娘!就是小貓和小魚,你什麽時候帶過她們,以前是姑姑帶,現在是我帶,你覺得你是當娘的嗎?”
“誰讓你們不是兒子?”朱芬理直氣壯地道:“你要是兒子,我用得着把你姑給賣了?以後你們都嫁了人,丢下我這個娘,難道還不讓我攢點養老錢?”
“這可是你說的!”林小鳥惡狠狠道:“你都這樣說了,以後别想我爲你花一分錢!”
“你!”朱芬說不過她,看這她那一臉餓狼的兇狠勁又有些發憷,習慣性地想拿膽小的林小貓撒氣,林小鳥眼疾手地拍掉她的手,疾言厲色道:“你敢動手試試?”
她将吓得哭的林小貓藏到背後,“我告訴你,你既然不養我們,就别伸手來打我們!”
朱芬氣急敗壞地沖了出去,林小鳥松了口氣,真打起來她是打不過阿娘的,她看了眼坐在門口至始至終都保持沉默的爹爹,眼底滿是失望,這個家沒法待了。
她拉起林小貓進了林小魚正在午睡的屋。
“姐,小草怎麽不和我們一起玩了?上次我去找她她也不理我。”林小貓含着眼淚懵懂道。
林小鳥看了她一眼,心裏既奈又擔憂,自己要是走了,性子和爹爹一樣軟弱的小貓該怎麽辦?還有小魚……
隻是她卻如何都不能留下了,阿娘能賣了姑姑就能賣了自己,她不能坐以待斃。
她伸手摸了摸林小貓枯黃的頭發,“小草不理我們是因爲我們的爹爹阿娘做錯了事,所以小貓不要難過,那不是你的錯。”
“這麽說爹爹阿娘是真的把姑姑賣了?”林小貓到底是半大孩子了,對姑姑還有些模糊的印象,不像林小魚,年紀小不記事。
就因爲膽小,不像姐姐那樣潑,村裏的其他孩子也都欺負她,一些話林小鳥聽不到,她卻能聽到。
林小鳥聞言怔了下,想說什麽卻說不出來。
看着妹妹幹淨的目光,林小鳥喉嚨有些幹澀,下定決心說道:“小貓,你記着,爹爹阿娘他們都做錯了事,但我們不能和他們一樣。你現在可能不懂,但記住我的話,若是姐姐不在,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不要太相信他們,尤其是阿娘,她心裏隻有她自己,一定要防備她。你也是姐姐,一定要照顧好小魚。”
林小貓聽不出她話裏的意味,隻懵懂地點了點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