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黛不懂藥性,不知這斷魂草到底有什麽作用,不過現在看來,是不會緻人死亡的,至少是有解藥的慢性毒,顯然下毒者不是沖着淑妃本人去的。
可這下藥之人是爲了什麽呢?隻是爲了打掉曲玲兒的孩子嗎?那爲什麽不使用更易得的堕胎藥?
還是說,這人的目的就是陷害她?那又對她有什麽好處呢?
還有這德妃,爲何頻頻向她示好?按理說,她如今落了難,朝不保夕,德妃應該與她劃清界限才是,竟然還派出貼身侍女來探望她,到底所圖爲何。
錦兒不便在佛堂多待,沈黛問清了情況,就讓她離開了。
沈黛望着地上錦兒留下的飯食,陣陣發出香氣,更覺饑腸辘辘,難耐極了。
可現在局勢不明,宮廷的險惡遠超她的想象,她現在誰也不敢信任。
借她之手,給曲玲兒下毒,不僅陷害了她,還能不費吹灰之力除去曲玲腹中的孩子。
真是好計策!沈黛恨恨咬牙。
别叫她查出來是誰幹的!哼!
原本沈黛是有些懷疑曲玲兒自導自演了這一出戲的,畢竟下午的時候,罰她抄寫宮訓,她十分不願,還曾言道要去找風元帝做主,可她不許她去,要她必須抄完。
以曲玲兒的任性,裝病來吸引風元帝的注意,是完全幹的出來的。
何況,将曲玲兒制住之後,沈黛就因爲風元帝的傳召而匆匆趕往禦書房了,她身邊的宮女也都跟着她一起離開了。
當時留在曲玲兒身邊的宮人,除了她的人,就是禦花園當值的宮人,這些人裏面,願意爲寵妃做假證的大有人在,真心爲她沈黛做事的,可是一個都沒有。
那麽,當沈黛離開以後,曲玲兒在墨汁裏面下了毒,又來栽贓她,也未嘗沒有可能。
若真是如此,那可就是她太小瞧了曲玲兒了,虎毒尚不食子,她能拿腹中的孩子作爲籌碼,來賭沈黛出局,這份狠辣,來自現代講究人權的沈黛,恐怕永遠也及不上。
可是沈黛轉念又一想,德妃魯雲秀也是十分可疑。
若是說先前來找她秘密示好,還可以理解爲不願得罪皇後,可是今天她已經落難,朝不保夕的情況下,她竟然還敢派出貼身侍女來此探望她。
要知道,妃子的貼身侍女,身上可是打着妃子本人的标簽,可以說錦兒來看她,與魯雲秀親自來看她,幾乎沒有什麽分别。
原本她看劇本的時候,一直以爲魯雲秀這個人,是無意争鬥,隻想要明哲保身的。可現在看她行事,倒是沈黛完全猜錯了。
倘若今日之事,是魯雲秀的手筆,那這個女人也是不可小觑啊,一邊警告沈黛小心曲玲兒,一邊又借她之手,除掉曲玲兒腹中胎兒。
同時陷害沈黛,讓後宮兩個最具權勢的女人同時出局,此後在這後宮說得上話的,可就隻剩下她魯雲秀一人了。
而就在這種情況下,魯雲秀還要繼續兩頭讨好,将自己撇幹淨,再一次暗中來向沈黛示好。
若真是魯雲秀做的,那她的這份城府,可真是讓沈黛也佩服不已了,在現代看了那麽多宮鬥劇,能做到她這樣的,可沒有幾人。
而風元帝齊胤呢,他今日的态度也讓沈黛捉摸不透。
齊胤之所以厭惡沈黛,正是因爲他傾慕她的原身妹妹慕清筱,從新婚之夜鳳陽宮的華麗裝扮。不難看出,他對慕清筱的愛慕是極深的。
那麽在這種情況下,齊胤發現他的一個女人懷孕了,對這個女人和兩人的孩子會是什麽态度呢?或者說,他對這個孩子的到來,是期待的嗎?
想到此事或許背後也有齊胤的推動,沈黛不禁渾身一冷,打了一個寒戰,隻覺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攀到後頸。
若此事時齊胤所做,他不費吹灰之力,神不知鬼不覺的打掉了一個不被期待的孩子,還能将矛頭指向一個他毫不在意,甚至厭惡至極的女人,而他所寵愛的曲玲兒,也隻會去恨沈黛,而絲毫不會懷疑到她的皇帝夫君身上。
這樣想的話,似乎也是說得通的呀……所以到底是誰做的呢?
沈黛忍耐着腹中饑餓,胡思亂想着,全然忽視了周圍的環境,更不知道有一個人已經悄悄從背後靠近了她,直到……
一隻手搭在了沈黛的肩膀上。
“啊——”沈黛還未叫出聲,嘴巴就被熟悉的溫暖覆蓋了。
是顔蘇珩!
沈黛示意顔蘇珩将她放開,她不會再叫了。
顔蘇珩聳聳肩,依言放開沈黛,盤膝在她身邊坐下。
她對顔蘇珩的到來感到驚訝,不是有侍衛把守在外面嗎,怎麽一個兩個都能說進就進來,她向顔蘇珩問道:“你是怎麽進來的?”
顔蘇珩淡淡一笑,拉過沈黛左手,伸出自己的食指和中指,模拟兩條腿在她的手掌上一步步走過。
顔蘇珩的手指微涼,輕輕點在沈黛的手掌上。她隻覺手上涼涼的,癢癢的,她的手指仿佛不是在她手掌心走,而是一步步的輕輕踏在她的心間上,胸腔裏面湧出些許說不出的感覺。
沈黛臉蛋微紅,不過仗着佛堂裏面隻點了幾根蠟燭,燈光昏暗,倒也看不出來。
她回過神來,收回自己的手,笑道:“你一個堂堂王爺,怎麽每次都要幹這種雞鳴狗盜之事!”
顔蘇珩倒是沒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樣子,笑容中帶着一絲寵溺,“還不是因爲你每次都落入這種尴尬的境地,需要本王來解救你。”
沈黛張了張嘴,臉更紅了。
可不是嗎?自從她穿越到這裏,每每都是出于這種尴尬的情形,無力自保,幸而有顔蘇珩及時出現,才能救她于水火之中。
“真的不是我幹的……”沈黛說起話來有些沒底氣,人贓俱在,若她不是當事人,她恐怕也會相信自己就是兇手了。
這種情況下,顔蘇珩會相信她嗎?他還會繼續救她嗎?
沈黛心裏有些忐忑,隻要一想到顔蘇珩或許不會信任她,甚至會疏遠她,厭惡她,覺得她是一個心狠手辣的女人……就覺得胸腔裏面酸酸澀澀的。
“哎?”沈黛有些不可置信,睜大眼睛看着顔蘇珩。
“哈哈哈……”顔蘇珩看着沈黛吃驚的樣子,覺得十分好笑,不給面子的笑了出聲。
沈黛反應過來,顔蘇珩其實從頭到尾都沒懷疑過她,倒是她在這胡思亂想,讓他看了笑話,不禁有些羞惱。
顔蘇珩也不想讓沈黛覺得尴尬,迅速轉移了話題,他目光落到地上擺好的飯菜上,“這是怎麽回事?”
沈黛原本心裏疑惑,不敢輕易動德妃送來的飯食,現在顔蘇珩來了,正好可以問一下顔蘇珩的看法,于是她将這幾天與德妃之間的來往,以及她自己的猜測,一一對他講了出來。
顔蘇珩聽罷,微微搖頭,笑道:“你還真是小心。”
“德妃此人,雖然也未必是什麽良善之人,但她對你倒是沒有惡意的,而且面對淑妃,你與她的立場其實相同,所以你隻管放心與她結交便是了。”
沈黛聽了顔蘇珩的話,放下心來,這才伸手去拿了碗筷,狼吞虎咽起來。
顔蘇珩看着沈黛大快朵頤,絲毫不顧及形象,不禁莞爾,幫她把離的較遠的菜端到面前來,囑托她不要噎到。
一會兒的功夫,沈黛就将錦兒帶來的飯菜吃了個精光。
顔蘇珩一邊貼心的端起一碗湯,遞到沈黛的嘴邊,幫她順食,一邊道:“你且放心,本王定會将此事調查清楚,還你清白的。”
沈黛畢竟是被風元帝罰在佛堂思過的,顔蘇珩不便在此久留,所以稍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隻留下她獨自一人繼續在昏暗冰冷的佛堂裏繼續煎熬。
沈黛此時吃飽喝足,也有了力氣,剛剛又得到了顔蘇珩信任和承諾,心裏有了底,反正沒人監視她,她也就不再乖乖跪着,改成倚在蒲團上斜靠着牆壁半躺着的姿勢。
燭光幽暗,不知從哪裏吹來的涼風一陣陣的侵襲着沈黛的肩膀,四周一片寂靜,她清晰的聽見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聲,過了不知多久,她似乎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啊——慕雲歌!你還我孩兒命來!”
恍惚間沈黛聽到一聲女人的尖叫,驚醒過來。
她睜眼一看,竟然是淑妃曲玲兒!
原來是曲玲兒醒來之後,她的毒雖然已經解了,但是腹中的胎兒卻是如大家猜想的那樣,已經小産了。
曲玲兒将她未出生的小皇子,當作是她晉升皇後,霸占風元帝寵愛的最重要的砝碼,再加上她雖然爲人嚣張任性,但畢竟是個女人,她也是第一次做母親,可是卻還沒來得及準備好迎接這個小生命,就已經永遠的失去它。
這樣沉重的打擊,讓她痛不欲生,難以面對。
而且曲玲兒剛剛解毒,又是剛剛小産,身體極其虛弱,唯一支撐她從病床上爬起來的,就是她對于殺死她的孩子、她的希望的沈黛的恨意。
沈黛反應過來的時候,曲玲兒已經撲到了她的面前,雙手就要掐向她的脖子。
她吓了一跳,連忙伸出手臂去格擋。
此時曲玲兒的臉,距離沈黛,也就隻有幾寸遠。
大病未愈的曲玲兒,臉色蒼白的像一張白紙一樣,頭發披散着,衣衫不整。向來是濃妝豔抹、雍容華貴的淑妃娘娘,此時像個瘋婆娘一樣瘋狂的于沈黛撕打着。
曲玲兒全然不顧虛弱的身體,失去了理智的她,每一下都使出了全身的力氣。
随着曲玲兒向前一撲,突然在眼前放大的臉吓了沈黛一跳,猛地向左邊一躲,随即下意識地伸手推向曲玲兒,将她推倒在地。
倒地的曲玲兒似乎已經用光了所有的力氣,躺在地上重重喘着粗氣,卻爬不起來。
沈黛知道她無意間失手,暗叫不好,她自身的髒水還沒洗清,這時候又與曲玲兒發生矛盾,再被人看見,這下就真是掉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她正猶豫着要不要趁着沒人看到,先把曲玲兒扶起來。
可惜天公不作美,沒有聽見沈黛的心聲,還沒等她猶豫出個結果,就見從佛堂外跑進來一個人。
“娘娘!娘娘你怎麽樣!”來人正是曲玲兒的貼身侍女春蘭。
沈黛暗呼倒黴!怎麽又是她!
下午的時候,就是這個春蘭一直在潑她髒水,哭求風元帝給曲玲兒做主,可以說沈黛在着四處漏風的佛堂裏面跪了一個晚上,都是因爲這個女人。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聽春蘭尖叫道:“啊——娘娘你怎麽躺倒地上了!來人啊!來人啊!皇後娘娘殺人啦!皇後娘娘要殺了淑妃娘娘!”
聽到春蘭的叫聲,門外看守的侍衛不敢怠慢,急忙去通禀風元帝。
等齊胤匆忙趕來的時候,曲玲兒已經能倚在牆邊坐起來了,春蘭跪在她旁邊,哭哭啼啼的伺候着。
“誰能告訴朕,這是怎麽回事?”齊胤皺着眉,冷冷道。
春蘭跪到齊胤腳下,“皇上,娘娘醒來以後發現自己小産了,所以就來找皇後娘娘理論,沒想到皇後娘娘根本不與娘娘講道理,直接将重病未愈、身體虛弱的娘娘推倒在地。皇上,您要給娘娘做主啊!”
沈黛對春蘭這張無理講三分、歪曲事實的嘴,真是恨極了,“不是的!是……”
她正要解釋,卻被曲玲兒的哭聲打斷。
“皇上!臣妾真是命苦啊!”曲玲兒撲到齊胤腳下,抱住他的腿。
“臣妾自入宮以來,數年時間,隻懷上這一個孩子。臣妾隻不過是頂撞了皇後姐姐一句,就被姐姐嫉恨,要下毒殺了臣妾的孩子。姐姐要什麽懲罰臣妾都願意承受啊,可爲什麽要對一個還沒出生的孩子下手呢?那可是,臣妾和皇上的孩子啊!”
曲玲兒哭的撕心裂肺,冷硬如齊胤也看得于心不忍,他扶起曲玲兒,讓她在椅子上坐好。
沈黛見勢不妙,趕緊解釋,“皇上您聽臣妾解釋,不是臣妾推倒淑妃的啊!”
齊胤卻直接冷厲的打斷她,“住口!”
“朕不想聽你的詭辯!你身爲一國之母,不知協調後宮,友善姐妹,隻知争寵鬥狠。朕原以爲你不過是貪慕朕的寵愛,但畢竟身爲北慕國的長公主,應該還是知禮數的,還想給你留幾分薄面。可沒想到朕已經罰你在佛堂思過,你卻仍然不知悔改,再一次傷害玲兒。慕雲歌,朕對你真是太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