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正是太醫例行來給各宮娘娘請平安脈的日子。
用過早膳,淑妃曲玲兒迎來了給她請脈的陳太醫。
陳太醫将右手搭在曲玲兒手腕上,左手捋着自己胡子,眼睛微微眯起。
片刻後,他眼睛簌地睜大,認真看了看曲玲兒,然後重新在脈象上集中注意力。
平日裏請平安脈,也就是一柱香的功夫,今日卻足足過了一盞茶,看陳太醫的模樣,似乎還要繼續看脈象。
一旁曲玲兒的貼身侍女不禁有些着急,“陳太醫,可是娘娘有什麽?”
曲玲兒臉色倒是平常,但放置在腿側的左手,卻緊緊抓着自己的帕子,透漏出些許緊張。
陳太醫似乎終于确定了下來,收回手,起身朝東方一拜,然後才轉向曲玲兒,道:“恭喜娘娘,是喜脈!”
曲玲兒舒了一口氣,臉上揚起了明媚的笑容。
她這個月葵水遲遲未到,她就有所猜測了,果然如此。隻要她生下皇長子,看那個慕雲歌拿什麽跟她鬥!
曲玲兒有喜的消息被宮人迅速報給風元帝。
齊胤當着衆人臉上不顯,待進了禦書房,關起門來就摔了杯子。
身旁服侍的常喜見狀,趕緊跪下,瑟瑟發抖。
“狗奴才!你是怎麽辦事的!淑妃那個女人怎麽會懷孕?”齊胤怒斥道。
齊胤一心隻喜歡北慕國的二公主慕清筱,認定除了她,其他女人都不配懷上他的孩子,所以一直都暗暗給侍過寝的妃子下避子藥。
這一次曲玲兒不知爲何竟會懷孕,這實在超出齊胤的計劃,令他勃然大怒。
常喜心裏委屈,淑妃娘娘在後宮最爲受寵,侍寝也最多,他擔心出意外,特意在淑妃的日常飲食都有參雜避子的藥物,可沒想到這樣淑妃也能懷上。
可他哪敢直說,隻能委屈巴巴地辯解道:“皇上,淑妃娘娘是曲太傅的親孫女,太傅大人一直希望您立淑妃娘娘爲後,私下裏定然給娘娘用過不少懷子秘方,這方面……奴才實在是關照不到啊……”
常喜畢竟是齊胤的心腹太監,也不會因爲一次失誤就責罰太過,況且齊胤心裏知道,曲玲兒肖想後位已久,私底下必然有所動作,他此時發火也隻是發洩一下罷了。
事已至此,再責罵常喜已經沒什麽用了,齊胤坐在龍椅上,五指仿若鷹爪一般緊緊抓着扶手,眼神冷厲,“既然認不清自己地位置,就不要怪朕心狠手辣了……”
不被皇帝期待的孩子,自然是不能出生的。
但以風元帝的身份,他自然也不能直接下旨讓曲玲兒打掉孩子。
虎毒尚不食子,況且風元帝登基多年沒有子嗣,事關子嗣一事,一向是滿朝大臣最關心的。淑妃肚子裏的孩子,作爲風元帝的第一個孩子,誰敢去碰都會成爲衆矢之的。
常喜突然眼睛一亮,“皇上,奴才有一計。”
齊胤擡頭,示意他講。常喜上前伏在齊胤耳邊,低聲耳語了一番,臉色漸漸舒緩了一些。
長禧宮。
内務府的小元子來向淑妃娘娘請示,這個月長禧宮要添加的物件。
曲玲兒坐在貴妃椅上,穿着華麗,妝容端莊,細看上去,衣飾的料子和所戴的頭飾竟然都是皇貴妃,甚至皇後的規格。
小元子跪在曲玲兒身前,一臉爲難又不敢說的樣子。
淑妃一向是後宮中最受寵的妃子,兼之先前後宮無主,是以淑妃每月的份例都是遠超妃位應有的,甚至時常要求一些明顯違制的物品,内務府那邊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這一次,淑妃娘娘所要求的,竟是以前的數倍之多,小元子隻是一個傳話的小太監,實在不敢做主将這一份單子待會内務府。
曲玲兒身邊的宮女對小元子道:“今時不同往日了,如今娘娘身懷有孕,這可是咱們南莊的第一位小主子,怠慢了小主子,你一個小太監,擔待的起嗎!”
小元子吓得連連磕頭,隻能硬着頭皮回内務府交差。
曲玲兒被查出喜脈,又強迫内務府給她送來位比中宮的月例份額,心情大好,便帶着侍女去禦花園的觀景亭飲茶。
午後的時光是那麽惬意,驕陽似乎也有些倦怠,懶洋洋的躲在雲層深處,鳥兒不知躲在哪裏午睡,隻有花兒靜悄悄的綻放着。
曲玲兒心情極好,正在觀景亭裏親手煮茶。
然而總有些不識情趣的人要來打斷這美好的時光。
她冷下臉來,命身邊的侍女将途徑禦花園,跑得氣喘籲籲的小宮女抓過來。
“你是哪宮的宮女,如此不懂規矩!沖撞了本宮的小皇子,你是有幾條命夠賠!”曲玲兒出口訓斥道。
那小宮女心裏一寒,後宮裏沒有秘密,淑妃娘娘懷孕的消息隻一個上午就已經傳遍了,她雖然隻是一個最底層的小宮女,但也是知道此事的。
然而她從未見過淑妃娘娘,若是剛才知道是淑妃在此,便是再怎麽着急也不敢跑動驚擾的。
小宮女吓得跪地連連磕頭,“娘娘恕罪!奴婢翠心,剛剛進宮兩日,還未分配宮殿。實是因爲有要事,這才……”
“住口!”曲玲兒身邊的宮女厲聲打斷她,“娘娘的教導隻需領受便是,豈容你在此詭辯!”
“是是!奴婢知罪!”翠心連聲答道。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鳳陽宮。
沈黛正在内室休息,就聽門外傳來叩門聲。
“娘娘,皇上身邊的公公來請您去禦書房。”門外的佩兒對沈黛禀報。
皇上叫她去禦書房?這齊胤又搞什麽把戲!
沈黛有些疑惑,齊胤讨厭她還來不及,怎會把她叫到眼前去?還是說齊胤又打算羞辱她一番!
對于齊胤的反複折騰,她心裏不耐煩極了,卻也無法,以她一己之力,無法離開這座皇宮,隻能暫且依靠顔蘇珩的安排。
而顔蘇珩,現在是叫她等待時機,她也隻好繼續與齊胤虛與委蛇,暫且坐好這個皇後的位子。
沈黛暗自咬牙,但也隻能起身梳洗打扮,朝禦書房走去。
從鳳陽宮前往禦書房,需要經過禦花園。
沈黛匆匆走路,心裏暗自猜測風元帝找她的用意,忽聽得一陣女子尖利的呵斥聲傳來。
她循聲過去,就見淑妃曲玲兒正在訓斥一個小宮女,那小宮女連連磕頭落淚,可曲玲兒仍是不依不饒。
沈黛身爲現代人,最是看不得這種視人命如草芥的态度,開口道:“喲,本宮道是誰這般好興緻,原來竟是還未謀面的淑妃妹妹。”
曲玲兒聞聲看來,竟是那被皇上棄如敝履的皇後慕雲歌,冷哼一聲,就要還口。
“公主!”
竟是那被訓斥的小宮女翠心出言打斷了曲玲兒的話。
沈黛有些驚奇,這小宮女膽子倒是不小。
隻見翠心一臉感動,淚流不止,對沈黛道:“公主,翠心好想您啊!”
沈黛愣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這翠心,其實是她的陪嫁侍女,也是自幼在她身邊服侍的人,對她極爲忠心。看現在的情形,估計是到了南莊國以後不知被誰調離了她身邊。
若是原本的慕雲歌還在,初嫁到舉目無親的異國,又被丈夫厭惡,身邊最貼心的侍女被人調走,自然是早就注意到了的。
可偏偏新婚之夜慕雲歌就變成了沈黛,她對慕雲歌的身份沒什麽代入感,所了解的也不過就是劇本上寫的那一點,竟然一連幾日也沒注意到,這個遠嫁而來的公主,身邊竟然連一個體己人都沒有,唯一從本國帶來的侍女,也是北慕皇後派來監視她的。
若是沒發現也就算了,現在既然找到了自己的貼身侍女,自然要把她接回來,更不能被淑妃這個惡婦欺負了。人總是護短的,沈黛自然也不例外。
曲玲兒原本正要對這個被風元帝厭棄的皇後諷刺幾句,沒想到竟然被一個低賤的宮女打斷了她的話,而且看樣子這兩個極其讨厭的人竟然還要叙起舊來,完全當她不存在!
她本就是愛慕虛榮之人,最愛在人前表現自己,現在兩個全不被她看在眼裏的人,竟然敢公然無視她!
“哼!這小賤蹄子原來竟是‘皇後’娘娘的婢女嗎?這還真是奴随主人!”曲玲兒毫不客氣地諷刺道,咬重了“皇後”兩字。
不就是個即将被廢棄的皇後嗎,等本宮的皇兒出生,這後宮裏再沒有你的立足之地,無論是皇上的寵愛。還是皇後的位子,終究隻能是本宮的!
沈黛怒火中燒,齊胤不把她放在眼裏也就算了,這一個小小的淑妃竟然也敢對她出言不遜,看來還真是老虎不發威,拿本宮當病貓了。
她冷笑一聲,“淑妃妹妹的涵養還真是好,不愧是曲太傅親自教導出來的。”
“本宮再怎麽失寵,也還是南莊國的皇後,你一個小小妃子,昨日沒來叩見本宮,今日見到本宮也不知行禮,莫非曲太傅不曾教過你嗎?”
曲玲兒聽到沈黛的話,傲然一笑,“皇後娘娘說的哪的話,可不是做妹妹的不懂禮數,可昨日皇上才下了口谕,不許後妃們叩拜您呢,才過了一日,您就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