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犯了死罪,要麽跪地求饒,乞求恕罪,要麽膽戰心驚,面露恐懼。而眼前的華安不但絲毫沒有跪地求饒的意思,反而一臉的不屑,甚至有些正氣淩然。
庾亮心下對華安突然有了一絲欽佩,其實,他此次前來,并沒有打算治任何人的罪,大敵當前,他隻想把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團結一切力量抗擊趙國的入侵才是他的首要任務。
此刻按照大晉律例,先給擅闖糧倉的華安等人定個死罪,然後再特意赦免,給予戴罪立功的機會,必定可以安撫北伐軍的将士,同時還可激發其在沙場浴血殺敵,可謂一箭雙雕。
對于庾亮心裏的小算盤,韓潛是一點也不了解,他見華安被定死罪,連忙求情道:“大人,都是末将教導無妨,末将願代部下領罪。”
韓潛大義淩然,主動要求承擔所有責任,這讓華安和一衆北伐軍将士大爲感動,諸将士都頗爲慚愧的看向韓潛。
庾亮在官場混迹多年,自然明白韓潛這是極力護短,甚至有威脅自己之意,但趙國大兵壓境,也就顧不了這麽多了。
他看向韓潛,淡然笑道:“韓将軍說笑了,如今北伐軍乃是我大晉的中流砥柱,在趙國大兵壓境這個節骨眼上,就算本官要治将軍的罪,皇上和滿朝大臣也不會答應。”
說完見韓潛驚訝的看向自己,接着道:“至于此事的來龍去脈,本官早已心知肚明,雖然将軍部下犯有大錯,但本官會奏請皇上,給他們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殷劍一聽‘戴罪立功’,猜到庾亮是要放過這些,和自己作對的北伐軍将士,心中大驚,立馬大叫道:“大人,難道就這麽放了他們。”
庾亮聞言,心中大爲不爽,殷劍收受賄賂,他已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給北伐軍将士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也是形勢所需,此時,殷劍居然不顧大局,反駁自己,這讓他如何不怒。
“殷大人,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吧!皇上早已下旨,大晉所有物資優先配給北伐軍,如今卻出了這樣的事,是否……”庾亮毫不客氣的訓斥了殷劍一頓。
殷劍聞言,心頭一緊,連忙灰溜溜的退到一邊。
庾亮回頭看向華安等人,蹙眉正色道:“諸位身爲軍人,擅闖糧倉,皆犯下死罪,但念在諸位是初犯,況且,大敵當前,正是爾等用命之時,本官就暫且做主,給諸位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庾亮說完,擡頭看向北方,接着道:“如今,趙國大兵壓境,我大晉危如累卵,諸位隻要能在戰場之上立下大功,多砍幾顆敵軍的人頭,今天的事就一筆勾銷,韓将軍以爲如何。”
庾亮說完看向韓潛。
“謝大人,北伐軍全體将士誓死效忠大晉,效忠皇上。”韓潛聞言,立即抱拳應道。
“嗯,那就好。”庾亮頗爲滿意的點了點頭,看着越聚越多的北伐軍将士,對着韓潛說道:“韓将軍,大軍出征在即,早些回營吧!”
“是,大人。”韓潛抱拳一揖,轉身帶着北伐軍諸将士緩步離開。
華安臨走之際,回頭瞪了殷劍一眼,卻正好撞見殷劍投來的陰冷目光,嘴角淡然一笑,不作理睬。
除了受傷的幾名将士留在京城治傷,剩下的北伐軍将士在韓潛的親自帶領下,押着滿滿的五千擔軍糧返回大營。
一路上,華安自然少不了挨韓潛訓斥,而親兵營校尉秦勇等領兵将校也好不到哪兒去,一個個被訓的低頭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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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糧倉官署外,自從韓潛帶着北伐軍離開後,庾亮便乘轎離開了,但卻留下了殷浩,他對殷劍這個毛頭小子不放心,所以特意留下殷浩,讓這個大哥好好的開導他。
殷浩自然不辱使命,庾亮剛走,他便訓斥起了殷劍。
“二弟,你膽子也太大了,三番五次刁難北伐軍,這次算給你個教訓。”
殷劍聞言,撇嘴道:“大哥,你看殷九都成這樣了,你還幫着外人說話。”
殷浩回頭看着因斷臂而面色發白的殷九,眉頭深深的蹙起,頓了頓,走到殷九的面前,輕聲安慰道:“殷九,讓你受苦了。”
殷九聞言,受寵若驚般的看向殷浩,顫聲道:“大公子,夫人對我有大恩,殷九此生無以爲報,這點傷,算不了什麽。”
見殷九受此重傷,仍舊無怨無悔,殷浩心中大爲感動,而殷劍卻是大爲惱怒的抱怨道:“大哥,庾大人真是老糊塗了,居然這麽輕易的放了那群人,他們可是擅闖糧倉,甚至還逼迫朝廷命官,這是多大的罪啊!”
“放肆!”殷浩大聲斥了一句,瞪着殷劍教訓道:“庾大人乃當朝國舅爺,對大哥有知遇之恩,況且,庾大人這麽處置,自然别有一番良苦用心,豈是你能夠明白的。”
殷劍聞言,一臉不屑,撇嘴道:“庾大人的良苦用心,便是怕得罪韓潛吧!一個老卒有什麽了不起的。”
“二弟啊!二弟,你可真是糊塗。”殷浩搖了搖頭,解釋道:“庾大人給他們戴罪立功的機會,是爲了讓北伐軍效命疆場,讓他們死的壯烈一些而已,并非是怕了韓潛,北伐軍要面對的是趙國桃豹的主力軍團,六萬大軍,而且都是久經沙場的精兵,韓潛此次率軍出征,必定兇多吉少,能否活着回來都未可知。”
經殷浩這麽一開導,殷劍頓時恍然大悟,眼中頓時露出一絲狠色,興奮道:“大哥所言極是,看來那些人,是多半不能活着回來了。”
殷浩點了點頭,輕聲道:“不過韓潛是員猛将,就算全軍覆沒,也一定會重創桃豹軍團,到時候,我大晉荊、揚二州軍團主力合圍桃豹軍團,全殲其數萬大軍也說不定。”
“庾大人真是高見。”殷劍終于佩服起庾亮來了。
殷浩見自己的兄弟開竅了,淡然一笑,正色道:“既然北伐軍浩然赴死,你怎麽能讓人家餓肚子呢?以後切不可再刁難北伐軍了,你可記住。”
“大哥放心,我記下了。”殷劍笑得極爲猥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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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半個月的準備,北伐軍各種物資都準備妥當,新兵的訓練也初見成效,整個北伐軍士氣如虹,頗有當然祖逖在世時的氣勢。
韓潛見一切準備妥當,便率三萬北伐軍踏上了北上的征程,大軍浩浩蕩蕩的渡過大江,在江北重鎮,曆陽城下紮下營盤。
曆陽城高大巍峨,是一座易守難攻的城池,此時駐紮着大晉三千多人馬,韓潛決定将北伐軍的大本營設在這裏,後方辎重營運來的物資也都集中在這裏。
此時,累了一天的北伐軍将士正在大營中休息,韓潛也正帶着幾名得力的部将在大營中巡視。
對于這場仗到底給怎麽打,韓潛無時無刻不再認真思考,畢竟,敵強我弱,任何一處細小的失誤都有可能造成極大的損失。
“将軍打算在曆陽城駐紮多少人馬。”陳雄開口問道。
韓潛擡頭看了一眼遠處的曆陽城,悠悠說道:“曆陽城易守難攻,且已有三千大軍駐守,本将覺得留下兩千兵馬足以。”
“将軍,曆陽城是我軍最後的防線,糧草辎重盡皆囤積在此,萬一失守,後果不堪設想,末将以爲還是多留些兵馬比較穩妥。”陳雄反對道。
韓潛聞言,搖頭道:“眼下桃豹大軍有六萬之衆,我軍全力出擊,兵力尚且不足,若是過多分兵于此,抵擋桃豹就更加困難了。”
“将軍所言極是,末将隻是擔憂,桃豹萬一分兵奇襲曆陽,我軍該如何應變。”
“嗯,你的擔憂,本将也想過了,桃豹六萬大軍,僅騎兵就有兩萬,若是這兩萬騎兵遠程奔襲至曆陽城下,确實棘手,不過,本将已想好對策,在正北方的東城駐紮五千兵馬,東城背靠池水,桃豹騎兵若要奔襲曆陽,此爲必經之路,況且,東城靠近前方,既可以與主力大軍遙相呼應,必要時又可以救援曆陽,甚至,我軍萬一戰敗,也可以先退回東城據守。”韓潛分析道。
陳雄聞言,如吃了定心丸一般,點頭道:“還是将軍想的周到,如此,末将便放心了。”
“嗯。”韓潛蹙眉應了一聲,對于能否擊退桃豹,他的心裏仍舊沒有足夠的自信,甚至還有一絲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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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兵營左旅營地,華安正在認真的磨刀,這把大刀長度足有一丈,是出征前韓潛特意送給他的,外形看上去和‘關二爺’用的刀差不多。
雖然腰間的青釭劍鋒利無比,但畢竟太小,看上去不夠威猛,一名征戰沙場的武将,就應該手持一杆長兵器,這樣才能營造一種勢不可擋的氣勢,況且,長兵器戰場厮殺比刀劍一類的短兵器威猛多了。
“華安哥,還在磨刀。”王三走到華安身旁,輕聲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