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别吵了。”司馬衍大聲喝了一句,伸出右手揉了揉額頭,看着王導,輕聲問道:“國舅與郗愛卿争論不下,不知司徒大人有何高見。”
滿朝文武,能稱得上重臣的,除了庾亮和郗鑒,就隻剩下王導了,王導也算司馬衍最尊敬的人,此時,庾、郗二人争執不下,他也隻好問計于王導了。
王導聞言,搓了搓幹癟的雙手,出列道:“啓禀皇上,以微臣之見,二位大人的策略都沒有必勝的把握,國之存亡,茲事體大,微臣覺得此事還得從長計議,萬萬不能太過草率。”
“是啊!司徒大人所言極是,禦敵之策關乎國之存亡,萬萬草率不得。”王導剛說完,就有一群大臣跟着呼和。
其實,王導說的就是廢話,跟沒說一樣,從長計議就是還沒有想出萬全的策略,完全是一種敷衍。
當然,王導也不是故意要敷衍司馬衍,畢竟,他隻是一個文官,對軍事不是很了解,尤其是敵我雙方士兵的戰力更是知之不多,讓他想禦敵之策,太難爲他了。
司馬衍聽了王導的話,果然十分生氣,他大聲斥道:“從長計議,從長計議,隻怕各位愛卿想到萬全之策時,敵軍已經兵臨城下了。”
說完急躁的走到群臣之間,來回的踱着步子,他的心裏也很着急,畢竟,他是大晉的一國之君,如此大兵壓境的緊要關頭,他迫切的需要臣子們能爲他化解眼前的危機。
但隻有虛歲十七的他,還是太年輕了,不明白一個好的帝王,應該泰上壓頂而面不改色,隻有不動如山的氣勢才能讓臣子們,更加自信的團結在自己的周圍。
急躁的情緒是會傳染的,衆大臣見司馬衍都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也都跟着噫籲起來,一國之君的心都亂了,他們的心自然也跟着亂了。
“皇上還是太年輕了,沉不住氣啊!”王導見司馬衍急躁的踱着步子,不禁在心下暗歎起來。
作爲大晉的第一重臣,王導雖然想不出萬全的禦敵之策,但情緒還是很穩重的,并沒有絲毫的急躁。
他見群臣在司馬衍的影響下都變得浮躁,心下不禁也泛起一絲焦慮,敵軍大兵壓境,國運堪憂。
如果帝王和群臣的心都亂了,那麽百姓就失去了主心骨,這場戰争也就不用打了,一定必敗無疑。
和王導同樣焦慮的還有韓潛,自從他得到石虎南下的兵力配置,他的一顆心就沒有放松過。
石虎此次南下,不僅兵力龐大,而且領兵的将領都是骁勇善戰的猛将,尤其是中路軍統帥桃豹,此人,膽大心細,非常不好對付。
當年韓潛是憑借祖逖大将軍的錦囊妙計,才多次擊敗桃豹的,此次桃豹領十萬大軍進攻淮南,的确十分棘手。
麻秋、支雄、夔安也都是趙國名将,且都跟随石虎多年,在北方經過多年征戰,練就了一身強悍的本領。
韓潛明白,若是利用大晉強悍的水軍死守長江,一定可以阻擋住敵軍渡江,大晉的江南可保無虞。
但這樣一來,處在江淮之間的淮南、廣陵、廬江、臨淮四郡就要全部落入敵手了,而且,石虎沒有派水軍南下,似乎表明其目标就是攻下江淮之間的四郡,從而壯大實力,然後在長江北岸訓練水軍,若幹年後再一鼓作氣,踏平江南。
所謂守江必守淮,江淮之間的四郡一旦丢失,大晉将元氣大傷,長江防線也就直接暴露在敵軍的眼皮子底下,從而将徹底失去與趙國抗衡的資本,收複失地就更談不上了。
韓潛思索再三,唯一的制勝之計,便是用部分兵力拖住敵軍大部,而後集中主力殲滅敵軍一部,這與庾亮、郗鑒的策略不謀而合。
但此時,見庾亮和郗鑒爲了各自的利益,都不願充當阻敵的任務,韓潛知道如果司馬衍強行下令,一定會搞得君臣不和,反而不利于團結。
必須要想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韓潛蹙眉思索了起來。
司馬衍在群臣之中,來回走了一陣,突然想起小太監的提醒,也許常年領兵在外的将領,會有好的辦法。
此時,他正好走到韓潛的面前,他知道韓潛是北伐名将,而且還是當年祖逖麾下的頭号猛将。
“韓潛将軍。”司馬衍首先叫了一句。
“末将在。”韓潛趕緊回應。
“作爲北伐軍的統帥,将軍曾與趙國征戰多年,不知心中可有禦敵良策。”司馬衍開門見山的問道。
韓潛聞言,略做思索,抱拳回道:“國舅庾大人和司空郗大人的禦敵之策甚好,隻是,既然二位大人一時争執不下,末将倒是還有一計。”
“韓将軍不妨說說看。”司馬衍連忙問道。
“先斬羽翼,後搗腹心。”韓潛大聲說出了自己的策略。
司馬衍聞言,頓時來了興趣,心裏也升起了一絲希望,他是個軍事的外行,雖然不懂得八字策略的具體涵義,但卻能深刻的感到其中蘊藏的霸氣。
“願聞其詳。”司馬衍急切的問道。
韓潛指着殿中的巨幅軍用地圖,正色說道:“皇上請看,石虎南下兵力雖然高達十五萬,但卻分成四路,後軍夔安的五萬人馬,主要負責押運糧草和策應其它各路大軍,并不會直接進攻我大晉。而剩下的三路大軍十萬,分别是左路軍支雄的二萬、右路軍麻秋二萬、中路軍桃豹六萬。其中以中路軍桃豹最爲強悍,兵力也最多,爲敵軍之主力。而支雄和麻秋的兵力較少,屬于敵軍的左右羽翼。末将以爲可以令荊、揚二州軍團主力分别進攻麻秋和支雄,調一支偏師增援淮南,拖住桃豹,待我主力擊破敵軍左右兩翼之後,再一起合擊中路的桃豹大軍。”
“先斬羽翼,後搗腹心。韓将軍不愧爲北伐軍名将,此計甚妙,甚妙。”司馬衍當衆誇起了韓潛。
庾亮和郗鑒聞言也是大爲滿意,他們都可以集中主力破敵了,而破敵之後,功勞自然是少不了的。
但是又有一個問題出現了,既然桃豹的中路大軍爲敵人的主力,勢必難以抵擋,大晉哪一支偏師能夠勝任拖住桃豹的任務呢?
司馬衍和衆臣自然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他們都擡眼向韓潛看去,似乎除了韓潛的北伐軍,再也找不出更合适的軍隊了。
“桃豹乃趙國名将,韓将軍覺得,我大晉有哪一支偏師能拖住他。”庾亮開口試探道。
他是想讓韓潛主動請纓,接下這個苦差事,若是直接要求韓潛拖住桃豹,則顯得太過小人,有将韓潛往火坑裏推的嫌疑。
韓潛瞟了庾亮一眼,正視司馬衍,抱拳正色道:“皇上,末将請纓,率本部三萬兵馬拖住桃豹,爲荊、揚二州主力剪除敵軍羽翼赢得時間,請皇上恩準。”
說着在司馬衍的面前跪了下來。
“韓将軍,真是高風亮節,主動往火坑裏跳。”
“是啊!三萬士卒對抗桃豹的六萬精銳大軍,一定敗多勝少。”
“打仗總要有人做出犧牲,就算三萬士卒全部戰死,但卻可以爲我大晉的主力殲敵赢得時間,雖敗猶榮。”
“荊、揚二州,除了主力十萬人馬,便是韓将軍的三萬大軍最爲善戰,況且,桃豹曾是韓将軍的手下敗将。”
大殿之上的文武大臣,頓時議論紛紛。
司馬衍見自己敬重的舅舅和一直很尊敬的司空大人,居然爲了各自的利益争論不休。
而一直比較忽視的韓潛,卻在國之存亡的關鍵時刻,挺身而出接下别人不肯承擔的重擔,心裏一時感觸頗深。
他連忙屈膝扶起韓潛,真誠道:“有韓将軍出馬,朕放一百個心,将軍快快請起。”
“謝皇上,末将定當竭盡全力,不負皇上所托。”韓潛起身,連忙抱拳謝恩。
司馬衍滿意的點了點頭,目視衆大臣,正色道:“京城庫存的軍資與糧草,優先配給韓将軍所部,韓将軍有任何困難,各位愛卿要全力協助,不得有誤。”
“微臣遵旨。”衆大臣抱拳,異口同聲的應道。
司馬衍看着大殿外的枯黃樹葉,輕聲道:“快要秋收了,趙國大軍一個月内必然南下,各位愛卿都回去準備吧!散朝。”
說完手一揮向後殿走去。
“恭送皇上。”衆大臣躬身抱拳,目送司馬衍離開大殿。
司馬衍走後,衆大臣皆到韓潛面前誇贊一番,韓潛抱拳寒暄一陣,便急匆匆的離開皇宮,帶着一百親兵返回北伐軍大營。
此次,他要面對的敵人是兵力和戰力都很強悍的桃豹軍團,戰前多一分準備,戰時就會少一分損失,韓潛不敢有絲毫懈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