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幾十萬大軍的糧草物資消耗是巨大的,籌措糧草的巨大壓力将壓在他們的肩上,若是完不成任務,以石虎喜怒無常的個性,一定會毫不留情的殺人洩憤。
即使完成了籌措糧草的任務,大軍凱旋,主要的功勞一定也都是武将的,他們這些文官隻能分到微不足道的零星功勞。
正在石虎和諸将仰頭大笑之時,文官隊列走出一人,上前一步,躬身道:“王上,晉室偏居江南,若論陸戰,我大趙一支偏師便足以滅之,但晉人水師甚是強大,如今悉數布置在大江之中,我軍人馬雖多,但不善水戰,隻怕……”
“隻怕什麽。”石虎見有人竟敢違逆他的決定,不禁大怒。
“隻怕無功而返,空耗糧草而已。”文官說話的聲音很是微弱,顯得有些顫顫巍巍,但還是勇敢的說出來了。
“一派胡言。”石虎圓眼爆瞪,斥了一句,大喝道:“本王主力大軍,隻要每人喝一口水,就能将大江的水喝幹,踏平江南易如反掌。”
見石虎心意已決,文官不敢再違逆,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心有餘悸的退回隊列之中。
鎮衛大将軍張豺領教過晉室的水軍,自然明白其中的厲害,也知道傾巢出兵滅晉并非明智之舉,但石虎的雄心是不可違逆的,貿然進言隻會激怒石虎,輕則被斥,重則性命不保。
他蹙眉沉吟片刻,嘴角詭異一笑,上前一步,颔首恭敬道:“王上,區區晉室偏居江南,滅之何須大王親征,調一支偏師足以,我堂堂大趙是一隻戰無不勝的狼,晉室隻不過是我們嘴邊的一隻肥羊,我們想什麽時候吃就什麽時候吃,想怎麽吃就怎麽吃。”
張豺的一番恭維措辭,說得石虎心裏很是舒服,他笑着捋了捋下巴的胡子,俯視張豺,好奇的問道:“好好好,說得好,以你之見,我們怎麽吃比較好。”
張豺見石虎對自己的提議很感興趣,心下頗爲得意,躬身奏道:“以末将之見,應該一塊一塊的吃,吃多了脹肚子,吃少了不過瘾。”
“哦。”石虎的興趣更加濃厚了,他幾步走到張豺的身旁,急切的問道:“以愛卿之見,當下我們該吃哪塊。”
張豺嘴角一抹奸笑,躬身回道:“長江以北,淮河以南,這塊肥肉不多不少,正好下口,而且免去了渡江的麻煩,至于江南日後再慢慢啃,王上覺得如何。”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石虎龍心大悅,拍着張豺的肩膀,贊賞道:“愛卿之言甚是,滅司馬小兒不急于一時,就讓他再多活幾天,哈哈哈!”
石虎說完在大殿上大聲狂笑起來。
張豺抓住時機,繼續拍馬道:“王上心懷仁慈,司馬衍知道了一定感激涕零,日後率**佳麗和文武百官主動納降也說不定。”
石虎一聽,看着諸将,蹙眉道:“若司馬小兒真的來降,本王一定要給他封個稱職的爵位。”
“不如就叫‘肥羊候’吧!王上覺得如何。”張豺說完忍不住掩面偷笑。
“哈哈哈哈!”大殿之上,石虎和諸将都大笑起來,就連一直沉默的文官也忍不住掩面強忍,一張張臉都憋得通紅。
仗還沒打,趙國君臣都已經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了,嚣張之勢可見一斑,片刻之後,随着石虎雙手一揮,諸将笑聲戛然而止。
“諸将聽令。”石虎大喝一聲。
台下諸将聞令,立刻颔首抱拳聽候石虎的差遣。
石虎挺着大肚子,雙手背在身後,睥視諸将,大聲下令道:“桃豹将軍爲中路軍統帥,張舉、王朗爲副将,率六萬大軍攻取淮南郡;支雄将軍爲左路軍統帥,率兵二萬攻取廣陵郡;麻秋将軍爲右路軍統帥,率兵二萬攻取廬江郡;夔安将軍爲後軍統帥,姚戈仲、孫伏都、張豺爲副将,率五萬大軍及後方糧草策應各方,秋收之後,即刻進兵。”
“末将領命。”桃豹、夔安等諸将異口同聲的應道。
“秋收還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諸将盡快到軍中準備去吧!好好練兵,本王等着你們凱旋歸來。”石虎大笑着鼓勵部将幾句,走下台階,伸手輕輕一揮,身旁的侍從會意,大聲喊道:“散朝。”
“恭送王上。”文武百官彎腰齊聲恭送,待石虎離開大殿才緩緩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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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城東門外的一座小茶棚,華安與雷暴、趙武三人,休息了一陣子便結賬離開,茶棚距邺城隻有不足十裏,出了茶棚便可清晰的看到遠方的城池。
雖然距離太遠,看的不是很清楚,但邺城那種特有的巍峨氣勢還是讓華安嗟歎不已,如此高大雄偉的城池也隻有在這中原的腹地才有。
江南的城池雖然也有高大堅固的,但論規模與眼前的邺城相差還是太遠。
“不愧是邺城,高大宏偉,頗有一代帝都的氣勢。”華安眺望遠處的邺城,不禁感慨起來。
身旁的雷暴,舉目遠望,點了點頭,回應道:“華兄說的是,邺城的确有一股讓人向往的氣勢,比我們那雷雲堡強的太多了。”
“雷兄真會說笑,我們那塢堡才多少人,老少婦孺加起來也不過幾千人,邺城少說也有幾十萬人口,城池小了也住不下這麽多人啊!”趙武不假思索的開口說道。
“哈哈哈!二位兄弟說的都很對,隻是不知邺城裏面如何,若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那就太讓人失望了。”華安不禁對邺城内部的構造大感興趣,說完看着雷暴、趙武二人,畢竟二人一直生活在附近,或許對邺城内部的情況比較了解。
雷暴、趙武聞言,相互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華兄,邺城我們都沒去過。”
華安甚是驚訝,疑惑道:“邺城如此之近,二位兄弟在塢堡裏既然覺得悶,爲何不不進城逛逛,城池裏有很多外面沒有的東西。”
雷暴啞然一笑,解釋道:“華兄有所不知,我們以前每次都是從塢堡偷跑出來的,身上也沒有帶任何銀兩,并且我們一路殺了好多胡人,見了城門口的士兵,這心裏就發憷,也就沒敢進去。嘿嘿!”
“哦,原來是這樣。”華安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
三人一路策馬緩步向邺城進發,沒多久便已經來到了城門外不足百米處。
“華兄,迎春門,我們到了。”來到邺城城下,趙武顯得很是興奮。
華安點了點頭,舉目望去,隻見眼前的城池非常宏偉霸氣,足有三丈高,城門正中間的上方書寫着‘迎春門’三個鑲金大字,沿城門向兩邊綿延數裏各有一座角樓,遠遠望去猶如一顆巨大的寶塔屹立在城垣的拐角處。
城牆上每隔大約百步的距離就有一座方圓五、六丈的半圓形墩台突出城牆,墩台上建有高大的敵樓,敵樓上全副武裝的士兵緊緊的盯着城下的一舉一動,女牆上的瞭望口站滿了士兵,兵器和铠甲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城門的正上方建有城樓,高大的城樓比兩邊的敵台還要高出許多,一名身穿铠甲的将軍在城樓上來回踱着步子,不時的向城下望去。
在城門前建起了一座甕城,甕城外護城河緊緊圍繞着城池,河面足有兩丈多寬,河水綠油油的深不見底。
巨大的吊橋橫跨在護城河上,吊橋上的鐵鏈比人的胳膊還要粗壯。吊橋外面的拒馬此刻擱在路的兩邊,城門口的士兵來回盤查着過往的行人。
“太壯觀了。”華安失聲歎了一句。
因爲雷雲、趙有德事先已經給他們三人準備了華麗的衣裳,因此他們沒有遭到任何刁難,很順利的通過了城門。
進入城門之後,華安更是大吃一驚,隻見眼前是一條異常寬闊的街道,街道兩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街道南邊沿街開了許多茶樓、酒館、妓院、當鋪、作坊,在一些空地上還有不少張着打傘的小商販,邊走邊吆喝的小販身上扛着滿滿的糖葫蘆。
街道上行人不斷,有步行的,有騎馬的,有坐轎的,有挑擔趕路的、有駕牛車送貨的,有趕着毛驢拉貨車的,也有駐足欣賞“青樓”裏姑娘到路邊拉客的。
華安一行三人,沿着街道向前走了兩三裏路,過了一座小橋沒走幾步,一條向南的街道便映入眼簾。
此處正是兩條街道的交彙處,所以顯得特别繁榮,樓房明顯比剛才見到的要高大許多,門首都紮着“彩樓歡門”等招攬生意的牌匾,燈籠、彩帶、戲班雜耍等那更是必不可少的。
在最繁華的東南拐角沿着一條蜿蜒的小河建起了一座足有七、八丈高的大樓。一眼望去巨大鑲金的“四海樓”三個大字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進出此樓的都是身份高貴的達官貴人,門口旁邊的一處空地上停了足有幾百乘轎子和馬車。
在四海樓的斜對面開了幾家客棧,華安一行三人選了最好的一家客棧三樓的一間客房住下了,雖然價格很貴,但也沒打算常住,所以還負擔的起。
“雷兄、趙兄,你們先歇着,我一個人出去走走。”華安說完不待雷暴、趙武回話,便獨自走了出去。
因爲客棧的走廊是正對着街道的,沿着走廊行走的華安,可以順便欣賞街市的風景,心情大好的華安,站在走廊盡頭一處寬闊的露台,看着街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有一種想吟詩一首的沖動。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華安小聲的吟起了一首曾經在書上看過的一首詩。
“嘩……”
随着一聲潑水的聲音傳來,華安躲閃不及,從頭到腳被澆了個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