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而來的仆人,自然看得出一身戎裝的華安是隊伍的頭領,他頗爲不屑的瞟了華安一眼,催馬向前,當馬頭和華安的馬頭相交的那一刻,從懷裏抽出一封信,仍到華安的手上,大聲道:“交給司徒大人,這個女人也一并帶走。”
那仆人說着瞪了一眼王靈,眼神中盡是鄙視和憎恨,兇煞的眼神讓身爲柔弱女子的王靈不禁打了一個寒噤。
華安見來人如此無禮,心中很是不爽,他強壓怒火,不卑不亢道:“府上是否出了什麽事,煩請告知。”
“哼。”仆人大怒道:“我家老爺五歲識字、十歲讀書、寒窗苦讀三十餘載,終于得到中正大人的賞識,如今官居七品,正可大展宏圖,就因爲娶了這個女人,娶親之日竟被山賊射中數箭,若不是同行的沈勁公子拼死殺開一條血路,隻怕性命都要不保,如今重傷在床,隻怕撐不了幾年了。”
那仆人說着說着眼圈都紅了,顯然是一個忠心的仆人。
華安雖然心裏很是憤怒,但念其爲忠仆,也就不做責備,他冷冷反駁道:“沈公子重傷在床,乃是山賊所爲,與新娘子何幹,你們沈府該有明白人,是否有欲加之罪之嫌。”
那仆人聽了華安的反駁,不以爲意道:“我們沈府自然都是明白人,司徒千金,地位如此尊貴,本該媒人踏破門檻,爲何二十出頭仍待字閨中。”
他說着提高了嗓音,陰陽怪氣的接着道:“京城的消息傳得很快,吳興城老少早就知道司徒大人的千金克夫,隻有我家老爺不信,硬要下聘,果不其然,娶親之日便有大災,豈非巧合。”
沈府仆人越說越激動,華安卻聽得很心酸,小姐這些年之所以沒能早早出嫁,還不是心中想着自己嗎?這一切的謠言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眼角自責的淚水噙在了華安的眼中。
身旁的王靈臉上也早就挂滿了淚珠,沈府仆人污蔑的話語,讓她柔弱的心靈難以承受。
沈府仆人見王靈哭哭啼啼的一副委屈的模樣,不屑道:“裝模作樣,就算此事與你無關,可你畢竟被山賊劫走,落入山賊手中還能這麽完好的活着出來,做過什麽,就不用我多說了吧!我吳興沈氏也是江南豪族,不會娶一個不潔的女人進門的。”
“啪……”
“放肆,給我滾。”華安忍無可忍,舉起手中的馬鞭狠狠的抽在了沈府仆人的臉上。
沈府仆人被華安抽了一鞭子,捂着臉回頭看了一眼華安,冷冷道:“告辭,哼。”說完一轉馬頭,向着吳興城門而去。
看着沈府仆人策馬離去的身影,華安蹙眉拿起了手中的信函,一封簡簡單單的信件居然沒有封口,可見吳興沈氏心中的憤怒。
華安輕輕打開信件,内容簡單而直白,表面歌頌王導對東晉王朝的貢獻,實則句句飽含諷刺之深意,表面是說沈公子年老體弱不敢高攀,實則暗罵王靈克夫,不潔。
華安暗想,司徒王導這些年身體大不如前,若是這封信真的交到王導的手中,隻怕一氣之下,這個千古名臣就要氣憤而死了。
華安目光呆滞般的将手中的信件撕得粉碎,伸手一揚,紙張的碎片順着風的方向飄散開來。
看着前方的吳興城,華安思緒萬千,吳興沈氏乃江南豪族,家族極爲龐大,是江南士族之中不可小視的力量,當年沈充配合王敦作亂,便讓大晉國混亂數年。
此次,王導願意将女兒嫁給沈公子,其實也有拉攏之意,畢竟,琅琊王氏是江北士族,渡江之後算是僑居江南,若能與江南大族吳興沈氏聯姻,對琅琊王氏的未來是極爲有利的。
此次,聯姻不成反倒結了仇怨,絕對是王導始料不及的,同時也給大晉國的穩定帶來了一定的隐患。
華安的思緒還在想着朝廷大局,而身邊的王靈早就哭成了淚人了,她臉色蒼白,雙眼通紅,站在那兒就像一個被父母丢棄嬰兒,絕望而無助。
她撩起袖子試了試眼角的淚水,輕聲的抽泣了起來,她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去哪裏,她也想過回家,但親爹王導的身體不大好,若是見了自己嫁出去的女兒被退了回來,一定會氣出病來的。
看着王靈傷心絕望的樣子,華安的心都融化了,他的思緒頓時從童年第一次進入司徒府開始,一步步的将深藏在心底的記憶,從内心深處挖了出來,第一次見到小姐的芳容,第一次教小姐爬樹,偷偷的帶她出去看燈會,甚至冒險帶她到山中狩獵,這一幕幕溫馨快樂的場景讓他的眼角濕潤了。
多年不見,小姐仍舊對自己念念不忘,童年相送的禮物她珍藏至今。
靈兒爲我做了這麽多,作爲男兒難道就隻能眼睜睜的看着她傷心欲絕,華安心頭一橫,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他側身看着哭成淚人的王靈,安慰道:“靈兒,不哭,跟我回去,有我在,以後沒人再敢欺負你了。”
王靈以爲華安要将他送回司徒府,搖了搖頭,傷心的說道:“我不回去,爹爹看到我會氣死的,你帶我去軍營,以後我就跟着你上陣殺敵。”
華安潸然一笑,扶着王靈那柔弱雙肩,勸慰道:“傻靈兒,若是柔軟的女子都要上陣殺敵,還要我們這些大晉兒郎何用。”
他說着向身後的衆士卒瞟了一眼,所有士卒都立即挺起了胸膛。
見所有的人都看着自己,華安嘴角微微一笑,大膽的彎腰抱起王靈,朗聲道:“靈兒,我要娶你。”
“啊……”
華安此言猶如平地炸雷,所有的人都瞪大眼睛,驚呼了起來,尤其是王靈的兩個貼身丫鬟,大驚之下雙手捂起了嘴巴。
被抱在懷裏的王靈,臉色瞬間由蒼白變爲绯紅,她嬌羞的掙紮道:“華安,你放開,這麽多人看着。”
“那又如何,我就是要天下人都知道,靈兒是我的女人。”華安不但不放開,反而抱得更緊了。
“隊正,真爺們,好樣的。”
“隊正,親一個。”
“哈哈哈……”
隊伍中的八十餘士兵頓時扯着嗓子高聲起哄。
既然部下鼎力支持,華安沒有理由不更加大膽,他揪着嘴向懷裏的王靈親了下去,當兩嘴相交的那一刻,兩個人的臉龐都紅了起來。
嬌羞難耐的王靈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但華安抱得很緊,她無奈之下,隻能在華安的懷裏舉起粉嫩的小拳頭做無謂的抵抗。
女子輕微的抵抗更能激發男子的欲望,華安深情的又親了幾下,抱起王靈跨上戰馬,下令道:“目标京城,出發。”
就這樣隊伍便向着京城出發了,而王靈始終躺在華安的懷裏,表情既嬌羞又幸福。
一路上,華安告訴她,自己現在隻是大晉國一個微不足道的隊正,職位太低,但胡人即将南下,不出兩年自己一定可以成爲大晉國的将軍,到那時一定風風光光的把靈兒娶進門。
華安的甜言蜜語讓王靈徹底陶醉了,她小鳥依人般的躺在華安的懷裏,任由華安那雙不老實的大手在自己身前遊走,不時的咬着華安的耳朵說些濃情的悄悄話,羨煞了周圍的王三等人。
鐵牛更是一臉認真的看着王三,輕聲說道:“俺鐵牛将來也要娶個水靈靈的美嬌娘,天天抱在懷裏。”
盡管壓低了嗓音,但那天生的大嗓門還是讓所有人都聽見了,衆人都大笑了起來。
華安心下自然更加得意,他伸手輕輕拂過王靈那順滑的青絲,柔聲道:“靈兒,你放心,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
“嗯。”王靈應了一聲,趴着華安的懷裏,安靜的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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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伍到達京城後,王靈執意不肯回司徒府,華安也隻好先将王靈安排在自己一個月前剛買的新房裏。
由于數十年來,針娘一直在教王靈刺繡,師徒之間也有不少感情,針娘雖覺有些不妥,可還是欣然接受了這個昔日的徒弟。
華安很是欣慰,能讓靈兒和自己的爹娘住在一起,他也比較放心。
同行的小翠和小竹回到司徒府,将一路上發生的事,避重就輕的告訴了王導和曹淑。
王導和曹淑聽後哀歎不已,但事情已經發生,哀歎也沒有用,曹淑心疼女兒,要求将女兒接回家,但王導不同意。
畢竟府上人多口雜,下人們都是眼睜睜的看着王靈坐上轎子離開的,此時突然回到府上,風言風語将嚴重損害司徒府的聲譽,甚至整個琅琊王氏的威望都要受損,至少要等風頭過了再接回府裏。
曹淑有些不放心,便讓小翠和小竹也過去陪着王靈,同時給她們發了雙倍的月錢。
在王導暫時的默許下,王靈在華安的小家住下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