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麽來了,正在華安疑惑的時候,獄卒已經将牢門打開,庾亮和殷浩笑眯眯的走了進來。
“末将韓潛參見庾大人。”韓潛彎腰抱拳,仍然沒有忘記行禮,手鐐上的鐵鏈因爲摩擦發出噌噌的清脆響聲。
庾亮忙扶起韓潛道:“韓将軍不必多禮,快快請起,來人啊!給韓将軍取下手鐐。”
一旁的獄卒忙小跑着過來給韓潛取下手鐐。
“大人這是……”韓潛還有些詫異。
庾亮尚未回答,華安搶先插嘴道:“師傅,一定是庾大人知道師傅是冤枉的,特地前來接我們出去的,是吧!庾大人。”
華安說完一臉期待的看着庾亮,他幾乎可以确定自己賭赢了,從庾亮對韓潛态度可以看出是友善的。
“那是自然,本官從來就沒有懷疑過韓将軍對朝廷的忠心,隻是一些不明事理的大臣誤導了皇上而已,本官絕對相信韓将軍。”庾亮口是心非的說道。
“哦!我們可以出去喽!”華安興奮的在地上打了個滾。
事實證明他徹底的賭赢了,此次冒險入天牢,既增進了和師傅之間的感情,同時也給當朝的國舅留下了不錯的印象,可謂一舉兩得。
順便還遊覽了一下天牢,盡管這天牢除了陰冷的黑屋子就是鐵栅欄,也沒有什麽可看的,但也算長了見識,總之,不虛此行。
庾亮看着在地上打滾的華安點了點頭,眼中盡是欣賞之色,因爲高興了在地上打滾本來就是孩子的天性,這說明華安的童心還在,是個正常的小孩,但比其他同齡的孩子多了一份執着和骨氣。
雖然庾亮一進牢房就顯得很高興,但韓潛卻從他微蹙的眉頭看出了他内心的隐憂。
“大人,前方戰事如何。”韓潛輕聲問道。
庾亮蹙了蹙眉連連搖頭,道:“叛軍長驅直入,京城已被圍困多日,破城隻在旦夕之間。”
韓潛大驚,一時之間不知說什麽好,就連躺在地上的華安都吃了一驚,連忙從地上爬起來。
一旁的殷浩卻酸言酸語道:“如今攻打京城的八千叛軍中以韓将軍的部下陳雄最爲骁勇,這都是韓将軍練兵有方啊!”
庾亮幹咳兩聲,白了殷浩一眼,看着韓潛後悔道:“這都怪本官一時大意,看輕了叛軍,沒有做好充分的準備,但是事情已經這樣了,現在也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眼下這種情況,還請韓将軍多多賜教。”
庾亮說完一臉尴尬的看着韓潛,要是早聽韓潛的計策,蘇峻現在已成了階下囚,可如今叛軍四面圍城,他也隻好厚着臉皮來請教韓潛,畢竟韓潛是當年祖狄麾下的頭号猛将,興許能破解眼下的困局。
“敢問大人,眼下叛軍圍城态勢如何,我軍援兵現在何處。”韓潛定了定神問道。
庾亮微微側身看着殷浩,殷浩會意,取出随時攜帶的京郊地形圖,放在韓潛面前,輕聲說道:“京城守軍隻有八千,如今四門皆被叛軍圍困,東門叛将匡孝、南門叛将祖渙、西門叛将陳雄、北門爲叛賊首領蘇峻,各部兵力皆兩千。
另外不遠處的石頭城叛軍亦有兩千,叛軍主力萬餘兵馬兩日後将抵達京城。而我軍援兵最近的是趙胤将軍的八千兵馬,現駐紮在石頭城以北三十裏處,其他各路援兵離京城太遠,隻怕遠水解不了近渴。”
韓潛聽完,仔細的看了看眼前的京郊地形圖,思索良久,不禁蹙眉連連搖頭。
“怎麽,韓将軍也找不出破敵的計策。”庾亮見韓潛蹙眉搖頭,頗爲擔憂的問道。
殷浩卻冷笑道:“韓潛将軍前幾日不是說可以說服陳雄倒戈以助王師嗎?如今何不寫書信一封,差人送給陳雄将軍,讓其反戈一擊呢?”
“是啊!韓将軍,陳雄是一員猛将,隻要他肯歸順朝廷,本官一定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絕不虧待他。”庾亮保證道。
韓潛見殷浩似乎還懷疑自己,不禁争辯道:“殷大人,所謂此一時彼一時,現在情況與前幾日大不相同,如今京城被叛軍圍的跟鐵桶似的,如何能将信件安全的送到陳雄的手中。
既然将軍知道陳雄是我部将,難道蘇峻就不知曉嗎?如果不出所料陳雄軍中已經遍布蘇峻眼線,隻要城中派人前往陳雄軍中,蘇峻必然知曉,此事稍有不慎,陳雄将身首異處。”
“難道就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嗎?”庾亮顯得有些焦躁。
韓潛眉頭緊鎖,搖了搖頭。
此時,一直在一旁默不作聲的華安突然開口道:“師傅,要是送信之人從陳雄軍的後方出現,蘇峻還會懷疑嗎?”
“應該不會,但京城已經被叛軍團團圍困,城内隻要有人出城,肯定會被立刻發現,如何能悄無聲息的迂回到陳雄軍的後方呢?”韓潛看着華安疑惑道。
殷浩也在一邊打趣道:“韓将軍的愛徒可不是一般人,隻怕腿一蹬就飛過去了。”
華安一聽,嘴角微微一笑,淡然說道:“還是這位大人有見識,不過華安也就這麽點能耐,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華安說完看着殷浩,隻見殷浩張着嘴巴,驚的下巴似乎都要掉下來了。
其實,華安隻是普通人,如何能夠飛到陳雄軍的後方,但他卻知道,以京城這麽大的城池,爲了排放生活中的各種污水,城内一定有許多通向城外河流的暗渠,而所謂的暗渠不過是在地面上挖上一條溝壑,而後再在上面鋪上木闆或者石闆,以遮擋渠内散發的異味。
而華安的想法就是從暗渠偷偷出城,然後悄悄迂回到陳雄軍的後方,這樣一來,城外的叛軍一定發現不了。
“華安,在兩位大人面前不許放肆。”韓潛見華安說了這麽不着邊際的話,開口教訓道。
“師傅,我真的能飛到陳雄軍的後方。”華安開口辯解。
“你……”
韓潛指着華安剛要教訓,庾亮壓下韓潛的胳膊,勸解道:“童言無忌,将軍無須動怒,且聽聽令徒怎麽說。”
“師傅,我說的不是從天上飛過去,而是從地下飛過去。”
“你的意思是……”韓潛似乎想到了什麽。
“暗渠。”華安說完嘴角微微一笑。
“妙計啊!我怎麽就沒有想到呢?”韓潛興奮的連拍大腿。
殷浩一聽也是連連點頭,但随即憂慮道:“暗渠之中異味甚大,常有鼠蛇出沒,且經過城牆處有兩層鐵栅欄,常人難以通過。”
華安一聽,不以爲然道:“異味大可以在口鼻處罩上一層濕布,這樣就聞不到多少異味了,至于鼠蛇,華安死都不怕,難道會怕它們,鐵栅欄就更好辦了。華安隻有六歲,還不是大人口中的常人。”
華安說着從牢門的鐵栅欄上鑽了個來回。
“哈哈哈,看來送信的差事非令徒莫屬啊!”庾亮眉頭上挑,摸着華安的的腦袋對韓潛說道。
“是啊,大人,隻要陳雄倒戈一擊,我軍或許能挽救敗局,如今成敗就在此一舉了。”韓潛看着京郊地形圖,輕聲說道。
“願聞其詳,”
“大人請看,京城我軍有八千之衆,若是加上陳雄的兩千兵馬,我軍兵力将達到一萬之衆,而圍城的叛軍就隻剩下六千,這樣我軍兵力便占了不少優勢。
若事情順利,今晚末将可到陳雄軍中,率兩千人馬由西門方向向北門的蘇峻叛軍發起進攻,大人可令一将領率兩千兵馬出北門與末将夾擊叛軍,必能一舉擊破蘇峻的叛軍。
另外大人可将剩餘的六千兵馬部署在東門和南門,隻要這兩路的叛軍出兵救援北門,大人可令大軍出城襲其後,若一切進展順利,今晚子時之前可大破叛軍,擒殺蘇峻。”韓潛指着眼前的京郊地形圖,分析道。
“韓将軍此計甚妙,甚妙。”庾亮聽完大加贊賞,壓抑在心頭的一絲隐憂,頓時完全消散。他頓了頓又說道:“韓将軍,等到了本官府上,咱們再研究具體的行動方案,我們先離開這裏。”
“是,大人先請。”韓潛伸出右手客氣道。
“将軍先請。”
二人謙讓了一番,一起離開天牢,來到庾亮的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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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潛将寫好的信件交給華安,叮囑道:“路上一定要小心,凡事見機行事,若陳雄不相信你,你就按我教你的說,明白嗎?”
“師傅,您就放心吧!華安保證完成任務。”華安回答的很輕松。
雖然他模糊的記得這段曆史中蘇峻最終攻破了京城,但師傅部署的如此周到,應該可以擊敗蘇峻的叛軍吧!
顯然華安對自己的師傅充滿自信,而隻要平叛成功,自己今天的表現怎麽說也是個有功人士,朝廷怎麽着也要賞賜點什麽吧!華安心裏樂滋滋的想着。
他來到西門附近一處主要的暗渠口,将韓潛交給他的信件用油布包裹嚴實後塞在懷裏,而後又将準備好的沾了水的棉布包在口鼻處,一切準備就緒後,華安抱着一根六寸粗的樹幹,大膽的走進暗渠之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