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嫌昏暗的書房之中，葉斌終于見到了梵蒂岡的代表，紅衣大主教裏德·奧爾巴因，他一身紅袍，頭帶四角帽, 面容顯得非常蒼老，臉頰之上，到處都是枯裂的痕迹，在葉斌看來，這個裏德的靈魂已經逐漸衰竭，恐怕，時日無多了。
“來自東方的領主, 贊美主, 讓我看到了您的威嚴！”
裏德的聲音有些沙啞，但卻并不難聽，從他外面上看，絕對是一個虔誠的信徒。
“大主教遠道而來，葉某不勝榮幸。”
葉斌笑了笑說道：“快請坐！”
裏德緩了緩的坐了下來：“想必葉城主很意外老夫沒有去參加酒宴吧？”
這一次裏德開口，讓葉斌吓了一跳，純正的普通話，也沒有一點兒他以往遇到信徒的樣子，簡直颠覆了他的認知。
“呵呵……”
裏德似乎看出了葉斌眼中的疑問，很是爽朗的笑了笑：“尊敬主隻需要在心中即可！”
他看上去已經蒼老無神的眼眸，竟然眨了眨：
“這一次回到華夏，一方面是要再看一眼故土！”
裏德歎息了一聲：“隻可惜，這個世界蹊跷太多，或許，這裏已經算不上是曾經的華夏了吧？”
他也隻是自己感慨，并沒有要葉斌回答的意思，沉默了片刻：“另外一方面，是受到教宗陛下的委托, 前來與葉城主商談一些事情。
葉斌對這個裏德非常好奇, 仔細看去，老者那幹枯的臉頰，似乎有着東方人的輪廓，或許真的是有華夏的血統，另一方面，這個裏德與其他教徒并不一樣，說話方式，也沒有那麽死闆，交流上也并不成問題。
更重要的是，裏德此人貴爲紅衣大主教，在梵蒂岡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但卻沒有一點兒高傲的姿态，畢竟，在這個遊戲中，已經達到一統的梵蒂岡，恐怕與現實截然不同，有着難以想象的力量。
“請說！”
面對這個垂死的老人，葉斌不敢掉以輕心，裏德雖然沒有展露出任何威勢，但他卻能夠感受到，即将幹枯的身軀中，蘊含的強大力量。
“說這個之前，還請葉城主聽我這個快要死的老頭子，說一個故事。”
他那雙無神的老眼，突然綻放出一道精芒：“那是很久以前了……”
裏德的一生非常坎坷，兒時出生在華夏，由于父母雙亡，自然而然的進入了孤兒院生活，孤兒院中孩子衆多，但保障設施卻非常差，雖然時常有捐贈，但卻大部分都被一些人給貪墨了。
所以，孤兒院的孩子們生活自然非常貧苦，尤其是那時候的裏德，還是一個殘疾人，先天的小兒麻批，經常受人欺負，再加上孤兒院貧窮，受了傷，也得不到治療。
久而久之，他便患上了各種疾病。
好在，那時候孤兒院的院長并沒有嫌棄裏德，對他非常照顧，讓他有了一個非常不美好的童年，但卻沒有失去感恩之心。
裏德好不容易活到了十一歲，可惜……卻突然出現了意外，被人販子拐賣到了意大利一對夫婦的手裏。
這對夫婦中，妻子很善良，但妻子的丈夫卻非常極爲嗜賭，輸光了錢後，回家便找妻子要錢，一旦妻子拿不出來，便發瘋一樣的毆打妻子和裏德。
那一段經曆，對于裏德來說，或許是噩夢般的存在。
但是他已經認命了……
幼時的苦難沒有讓他死亡，偷渡之時的饑餓與恐慌，仍舊讓他堅持了下來，現如今，雖然過着水深火熱的生活，但卻仍舊沒有将其壓垮。
妻子偷偷的，将裏德送到了一個熟悉的天主教徒手中，在那之後，裏德終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
在裏德的描述之中，他的師傅是一個很嚴肅，卻又非常和善的人，雖然生活貧苦，但總歸有了那麽一點兒對生活的期待。
後來，機緣巧合，再一次教徒與教徒的交流之中，不知怎地，他竟然被一名樞機主教的信徒看重，經過了一系列的波折，最終，進入了梵蒂岡。
幼時的磨難，對于裏德來說，成爲了寶貴的财富，他可以忍受寂寞，忍受孤獨，屈辱，去學習，去掌握，去信仰。
漸漸的，他有了名氣！
最終，成爲了位高權重的‘樞機主教’，在梵蒂岡内，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隻可惜，他想要回報的時候，撫養他長大的妻子，已經不堪丈夫的折磨而自殺，對他有恩的孤兒院院長，也人間蒸發，完全沒有留下一點兒痕迹。
聽完了裏德的故事，葉斌有些唏噓，但他卻不明白，裏德爲何要浪費寶貴的時間，與自己說這些曾經的往事。
看裏德的樣子，應該是很久很久都沒有和别人提起過了。
沉默了一段時間，裏德終于開口說道：“非常抱歉，讓你聽老頭子墨迹了這麽久，當初的一切，對我來說，都是極爲寶貴的回憶。”
他搖了搖頭，驅散了腦海中的痕迹：“來之前，教宗陛下，便已經尊崇主的意志……”
這時候，葉斌突然見到裏德用那布滿了裂紋的手，從懷中取出一根看上去随時都會幹裂的枯木枝，随手點了點頭，枯木枝的頂端，竟然緩緩的濕潤了起來，滲透出濃濃的墨迹。
隻見他在半空之中，劃出一道黑色的痕迹，緩緩的形成幾個大字：“小心教皇！”
葉斌臉色驟變，這時候，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老者在與什麽存在抗争着。
那存在極爲強大，就連他，都爲之心悸。
“真教宗已死”
黑色的墨迹在半空之中漸漸幹涸，然後老者又重新書寫了這樣幾個字，口中卻不停的說道：
“贊美主的仁慈，感謝主除卻我們一切的煩惱……”
裏德口中說着莫名其妙的贊美，手裏卻毫不停留的書寫着一行行讓葉斌震驚莫名的字迹。
“梵蒂岡絕大多數人都已經叛變……”
“假教皇力量強大。”
“他早已擁有真正的肉身，甚至可以隐瞞系統。”
“你是第二個擁有肉身的人。”
喉嚨幹澀，葉斌雙眼睜大，早已說不出話來，梵蒂岡在現實中，有着很重要的政治意義，但畢竟，沒什麽軍事實力，不會真的讓人忌憚。
可遊戲中的梵蒂岡卻非同尋常，在意大利，就有百分之九十的人信奉天主教，全世界，更是有着數不勝數的教徒，再加上教宗以及紅衣大主教們的深不可測，可想而知，其真正的力量，有多麽強大。
但是，他們取代了梵蒂岡原住民，成爲了第一個統一的國家，卻并沒有向外擴張的意思。
但這終究是一頭随時都有可能展開獠牙的巨獸，任何一個國家，都不會掉以輕心。
可現如今，竟然有一個梵蒂岡的大主教對自己說，教皇早就去世，現如今上位的，是假的？
這怎麽可能？
不是他不相信，而是這件事，太過讓人震驚。
與之相比，教宗擁有肉身的事情，反而很好接受了。
這個裏德，爲什麽要告訴自己？
難道就因爲他是華夏人？
可自己也代表不了華夏啊！
裏德的書寫速度越來越慢，那股無形無質，卻又無處不在的力量，對他的壓制越來越強了。
“主的光輝，無處不在！”
裏德的聲音越來越大，甚至，漸漸的，整個洛陽城上下，都可以清晰的聽到他的吟唱。
枯木劃出一道道黑色的痕迹，編織成一個個筆力雄渾的字體。
“華夏有揭開這個世界的秘密……”
一絲鮮血，從裏德的嘴角滲出，他那雙老眼，突然一震，毫無來由的，全身沐浴在了白光之中。
那道白光充滿了聖潔的氣息，讓人不由自主的心生向往之心。
可葉斌卻不知怎地，對這道白光有一種發自心底裏的抗拒。
“不久的将來，他将會莅臨華夏，一定不要掉以輕心，他比你強大太多了。”
一口老血噴出，那道聖潔的白光，似乎是奪命的天使，漸漸的，是裏德的須發脫落，整個人越來越枯槁。
他手中的枯木枝，書寫的也越發的艱澀了……
一個字一個字的閃爍着。
葉斌幾乎不可置信的看着那時隐時現的墨迹。
“你……爺……爺……是……院長！”
最後一段字迹書寫完畢，裏德閉上了雙眼，整個人沐浴在白光之中，漸漸的，支離破碎，消失不見。
葉斌想要伸手去抓，卻連一塊衣角，都沒有抓住，裏德，也并沒有真正的提到肉身，或者誘惑他加入梵蒂岡，隻是用那枯木枝，告訴了他一些事情，然後，似乎完成了使命，又似乎再也抵禦不住那道莫名的白光，終于粉碎的一幹二淨，不知生死。
而那道強大的，讓人窒息的力量，也随之消失不見，籠罩在洛陽城上空的吟唱，也失去了聲息。
隻留下葉斌一個人，怔怔的站在那裏。
出神的，回憶着，與裏德短短不到一炷香見面的時間所發生的事情。
或許他說的是真的吧？
葉斌不知道裏德到底有什麽目的，可是這樣一個将死的之人，應該不會有太多的算計了吧？
而且，他竟然知道自己的爺爺是誰……
那麽自己的父親，他是否也知道呢？
(本章完)